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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因由


“这就是北京?”列车慢慢进站的时候,  马秘书忍不住把脸贴在窗户上往外看。

        可惜北京的冬天很冷,窗户上都是白霜,马秘书索性将窗户一拉开,  探出头去看。

        车内其他乘客也没意见,  一个个都好奇的往外打量着。

        顾明东占这个好位置,转头看去,眼底也带上了惊讶。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  这年头的火车站就跟菱乡镇的火车站一样,即使不破破烂烂,  但也带着浓厚的时代色彩,  跟现代化的建筑没法比。

        可首都的这个火车站却不同,这是全中国最重要的铁路枢纽之一,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震惊,  用雄伟壮丽来形容也不为过。

        等火车终于停下,  顾明东与马秘书一起排队下车,  下车口还有列车员站着,看见年纪大的,抱小孩的,  行李太大的,  还能伸手帮一把。

        顾明东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  脚下是水磨石铺成的道路,  光滑平整,让他仿佛又回到了现代化的都市。

        “这边走。”马秘书招呼了一声。

        顾明东往后扫了一眼,  依旧没看见谢南山的踪影,幸亏出发之前他们就交换了地址,等安顿下来再联系也不迟。

        等进了车站大厅,顾明东更是惊讶无比,  地面上铺着的大理石,墙壁上贴着白瓷砖,窗明几净,无一不诉说着这栋建筑的精益求精。

        “阿东,你去厕所不?”马秘书问道。

        知道他不去,马秘书放下行李急匆匆的进去了。

        顾明东抬头,挑高的大厅内,居然还悬挂着一盏盏宫灯,墙壁最明显的地方挂着一个大大的古铜色钟表,正告诉着乘客们时间。

        最让人吃惊的,还属车站大厅里那四架上上下下的自动手扶梯。

        顾明东来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个年代,在火车站里头看到手扶梯。

        这倒是他世面见少了,顾明东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倒也不引人笑话,因为但凡是第一次来北京的人,都会被这一切闪烁的挪不开眼睛。

        从大理石的地面,到这华丽的宫灯,这一切都跟他印象中的纯朴节约不太一样。

        这是属于国家的力量,即使这个国家还未彻底强大起来。

        顾明东心想着,再一次提醒自己小心谨慎,不能因为特殊的来历,异能的存在就疏忽大意,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摔上一个大跟头。

        一会儿功夫,马秘书满脸兴奋的回来了,压着声音说:“阿东,你赶紧去上一趟厕所,这儿的厕所都贴着白瓷砖,可干净了,一点味儿都没有。”

        顾明东嘴角一抽,笑着婉拒了他的好意,毕竟他真的没货,总不能为了看一眼厕所就走一趟。

        马秘书看着老道,实际上他也是第一次来北京,一路看得目瞪口呆。

        等两个人终于离开车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马秘书终于回过神来,翻出笔记本来:“咱们得先坐车去招待所,明天农科院那边会派人过来接待,我先找找怎么过去。”

        顾明东扫了一眼,火车站最中间还挂着画像,两边都是大红色的标语,这倒是很符合时代的气息。

        很快,马秘书还在东张西望,顾明东指着一个方向问:“是不是去那边坐车?”

        马秘书一看,笑了:“还真是,咱们这边走。”

        又是一番折腾,两人终于坐上了公交车。

        马秘书一屁股坐下来,忍不住夸道:“阿东,你是第一次来北京吧,怎么比我还熟?”

        虽然这年代他是第一次来,不过以前倒是没少坐车,火车站的设计大同小异,顾明东笑着说了句:“我眼神好。”

        眼神好的顾明东透过车窗,打量着这个年代的首都。

        北京应该刚下过雪,路旁还是白花花的一片,偶尔还能看见扫雪的工人,却也挡不住那股子热闹气。

        与溪源镇截然不同,这里行走的路人很少有穿补丁的,倒是经常能见到穿着绿色军装,带着五星帽子的。

        军大衣、羊绒帽、大围巾,再骑上一亮自行车,在北京街头也是十分拉风的场景。

        顾明东两人转了三趟车,让了两次座,才终于风尘仆仆的到了招待所。

        一路上,马秘书几乎没派上用场,每次他还在翻笔记本呢,顾明东就先把路线找好了。

        到了招待所,他可算找到了用武之地,不用顾明东开口,先把入住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比起华丽宏伟的车站来,招待所倒是真的简朴。

        一个房间两张床,除此之外就一张书桌,其他的一概没有。

        马秘书进了屋,将行李一扔,就忍不住躺到了床上:“可算是能躺下了,这两天可把我累的腰酸背痛。”

        不只是马秘书觉得累,长时间坐着不动,顾明东也觉得腰酸背痛。

        “反正今天没事儿,咱们先睡一会儿。”顾明东提议道。

        “好,那我躺一会儿。”马秘书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直接打起呼噜来。

        顾明东却不想这么脏兮兮的睡,但显然小招待所的房间是不可能有浴室的,只能稍微打点水擦了擦,这才终于躺下了。

        两人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第一天早上,顾明东是被窗外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吵醒的。

        爬起来靠窗一看,招待所外头的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骑着自行车的工人,扫雪的,上班的,热闹非凡。

        这么大的声音,也难为马秘书还能呼呼大睡,一脸睡了十几个小时还没醒。

        天色还早,顾明东也没吵醒马秘书,洗了把脸,打算在附近走走。

        等他溜达了一圈儿,带着买好的早餐回来,马秘书也已经起来了,瞧见他就松了口气:“你出去逛了,我还怕你找不到回来的路。”

        顾明东笑了笑:“不用担心,我记路的功夫还不错。”

        “这话我信。”马秘书听了就笑。

        一瞧,顾明东还带着豆浆油条回来,现在还热气腾腾的:“哪儿买的?多少钱我给你。”

        “附近有国营饭店。”顾明东坐下来,撕开一根油条尝了尝,酥脆的很,泡在豆浆里别有一番风味,特别香。

        “待会儿把钱给你,这也不是我出的,王书记都说了,这次咱们的路费住宿费餐费都能报销。”马秘书也没客气,坐下来大快朵颐。

        两人刚吃完早饭,农科院负责接待的人就来了。

        来人是个一十出头的小伙子,见面就忍不住上下打量,口中倒是客气:“这就是黛山市来的两位同志吧,欢迎欢迎,我叫王明志,这次是我负责招待你们。”

        对面两个人并肩站着,他一时分不清谁才是主角,下意识的朝顾明东伸出手。

        “王同志您好,我是顾明东。”顾明东握了握他的手。

        “您好您好。”王明志心底有些惊讶,方才瞧着两人的气势,他心底还以为眼前这位才是公社干部,没想到反过来了。

        “那这位一定是马同志了,您好,随后您一位要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小王就成了。”

        他说的客气,马秘书可不敢真把农科院的人当跑腿使唤,自然更客气的还回去。

        客套了几句,王明志才说:“水稻的种子前两天就已经运到了,您一位要是修正好了,就跟我先去见见洪教授。”

        顾明东一人自然没意见。

        王明志就带着两人上了公交车,这次倒是不用倒腾,直接到了农科院门口,下车走个五百米就到地方了。

        与其他的机关单位不同,农科院走的是接地气的风,位置也较为偏僻,办公楼不大,研究的场地倒是不小。

        王明志在路上介绍道:“咱们农科院也分不同部门,水稻所、蔬菜所、作物所都是分开的,洪教授现在应该就在水稻所,咱们直接过去就成了。”

        北京现在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压根不适合水稻种植,所以他们并没有去试验田,反倒是直接进了办公楼。

        洪教授确实在,而且不是一个人。

        在他们面前摆着不少份水稻种子,几个人正低头研究,顾明东也是后来才知道,真正的试验田压根不在这里,洪教授一年里头能有一个月在北京就不错了。

        “洪教授,黛山市的两位同志已经到了。”

        一听这话,洪教授放下手里头的种子,抬头笑道:“快进来。”

        他看了眼马秘书,目光落到了顾明东身上,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小同志,别看他年纪小,却会用脑子来种地。”

        这话一说,屋里头几双眼睛都齐刷刷的朝着顾明东望过去。

        马秘书站在顾明东身边,都觉得压力倍增,反倒是顾明东施施然站在那里,一副坦坦荡荡的架势,让人想称赞一句宠辱不惊。

        洪教授笑着招手:“阿东同志,过来坐,你跟我们再讲讲上河村是如何科学种田,将粮食生产搞上去的。”

        顾明东也不客气,他可是被王书记提溜出去,在周围的生产队演讲过,这会儿倒是也算熟门熟路。

        马秘书无事可做,王明志索性把他带到旁边坐着喝茶。

        幸亏马秘书也知道两人的来意,并且顾明东跟他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对此毫无意见。

        顾明东开口之前,那几个教授不以为然,暗道一个乡下来的小子能有什么本事,谁知道这一听倒是渐渐入迷。

        有些东西他们也知道,不过研究和实践之间存在差距,这会儿听着也受益匪浅。

        殊不知顾明东越讲,瞧着洪教授频频点头的架势,心底越是嘀咕。

        要知道洪教授离开之前,已经把上河村大丰收的理由推给了玄学,这会儿怎么又让他讲科学了?

        心底疑惑,顾明东面上却不露分毫,继续将优化过的种田方案一一道出。

        最后,顾明东笑着说了一句:“科学种田的好处是无穷无尽的,不过上河村大丰收的背后还有一定的地域因素。”

        “我们那边温度很适合水稻的生长,这两年也是风调雨顺,所以才能得到这样的产量。”

        其中一个老教授点了点头,但还是说了句:“我看过你们上河村的水稻种子,一颗颗都很饱满,这就是自然优化的力量。”

        顾明东微微挑眉,看了眼洪教授,却见他神色如常。

        这话一说,几个教授倒是忘记了顾明东的存在,相互讨论起粮种优化的问题来。

        顾明东也不急,微笑着坐在那里,这一等就是小半天。

        马秘书原本竖着耳朵听,结果听的一头雾水,顾明东说的话他还能听懂,但几位教授那些话,他就完全云里雾里,就跟听天书似的。

        好一会儿,洪教授才回过神来:“瞧我们,说着说着就把人都忘了。”

        “老王老李老季,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小同志刚过来,也不能让人家累着饿着。”

        几位教授这才起身告辞。

        洪教授送了三个人出去,回头就说:“走,咱们先去吃饭,吃完了再说。”

        瞧他这个架势,倒像是要将顾明东多留几天。

        果然,在农科院的食堂吃了一顿饭后,洪教授便开口道:“小王,你带上马同志去看看那批粮种,仔细核对一些,别出问题。”

        “顾同志就留在我这儿,我还有些地方不明白,想仔细问问。”

        王明志连忙带着马秘书走了。

        等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顾明东笑着看向洪教授:“洪教授,您这大老远把我弄过来,不会只为了问这些问题吧?”

        洪教授谨慎万分,起身仔细看了看门外没人,直接锁上门。

        “你小子就是机灵。”

        洪教授笑了一声,又叹气道:“千里迢迢的找你过来,确实是有别的事情。”

        “跟郑先生有关?”

        除了郑通,顾明东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了。

        洪教授没直接回答,皱着眉头说:“我回来之后,原本是想着法子疏通关系,想让郑先生回来,谁知道走动了小半年也没个结果。”

        他虽然被人称一句教授,但毕竟是农科院的人,外面的事情压根插不上手。

        走动的多了,上头还直接警告他,这年头太敏感,弄不好就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洪教授无法,只得先放下了这事儿。

        谁知道年底发生了一件事,让洪教授再一次想到了郑通,他弄不来郑通,但能把顾明东先弄到北京来。

        “这件事,我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洪教授拧了拧眉头。

        因为家学渊源,洪教授对鬼神之说一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可他所在的地方,身边的同事,那都是彻底的无神论者。

        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洪教授自己也知道不能暴露出来心底那点迷信思想。

        但既然他已经把人弄过来,现在也没想继续隐瞒:“顾同志,我离开上河村之前去找过一次郑先生,他曾提过,你一直跟着他学习知识。”

        顾明东脸色一僵,暗道原来是郑通这家伙给自己挖了坑。

        洪教授见他脸色异样,连忙解释道:“你不用紧张,这事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有了保障,顾明东才松了口气:“那这次是?”

        洪教授沉了沉脸色:“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顾明东眼神一闪,思虑一转,还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洪教授,你也知道时间太短,我只是个半吊子,不一定能派的上用场。”

        洪教授却说:“你能答应就够了,现在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能相信谁。”

        封建迷信都被打倒了,有真本事的不是藏起来就是消失,洪教授可不想自己病急乱投医,到时候找到个骗子,后患无穷。

        “你跟我来。”

        洪教授起身穿上外套,带着顾明东急匆匆的离开了农科院。

        他骑着一辆老一八,载着顾明东一路到了医院。

        在三楼的病房里,顾明东见到了一位老人,他看着七十左右,脸色苍白,人瘦的不成样子,对外界无知无觉。

        “小洪来了。”陪床的是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她穿着简单的蓝布衣裳,面色憔悴,一头发丝却挽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看着是个很讲究的人。

        “师母,我来看看老师。”洪教授开口道。

        “那这位是?”师母忍不住打量起顾明东来,因为老伴儿生病,医生说要静养,所以洪教授还是第一次带人过来,还是个生面孔。

        洪教授介绍道:“这位是上河村的顾明东小同志,之前我跟老师提过,他还曾开玩笑,说这孩子有种地的天分,早几年的话还能收下当徒弟。”

        “这不是他来北京了,我就想着带过来让老师瞧瞧。”

        师母听了,眼底流露出几分哀伤:“你有心了。”

        “那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洪教授有其他心思,也没拦着她忙活。

        等师母一走,洪教授立刻拽着顾明东到了床前:“你看看,老师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顾明东一时有些无奈,从穿越到现在,他只见过白小花残留下来的脏东西。

        而且听郑通的话,所谓的脏东西压根是留不长久的。

        “洪教授,咱们要相信科学,这世界上哪有什么脏东西?”

        洪教授急了:“你一个学风水的,跟我说科学?”

        两人的情况彻底反了过来,学风水的小伙子教农科院的教授科学。

        顾明东无奈道:“洪教授,就算郑老先生在这儿,瞧见生病的人,他肯定也是劝你赶紧找好医生来治病。”

        洪教授无奈道:“医生有用的话,我还会找你?”

        “老师虽然年纪大了,但他的身体一直很好,下地干活比我们年轻人还要厉害。”

        顾明东看了看他的模样,暗道你也不是年轻人了。

        洪教授继续说:“但是今年秋天的时候,他在试验田里忽然就晕倒了,我们连忙把他送到医院,可医生检查来检查去,检查了无数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先进的检查技术都用上了,偏偏医生啥问题都检查不出来。”

        “可老师就是醒不过来,只能靠输液吊着命。”

        这话倒是让顾明东意外,毕竟老人年纪大了,突发脑淤血晕倒很正常,可医院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来了就奇怪了。

        不过这年头医疗水平落后,罕见的病症检查不出来似乎也不奇怪。

        “中医西医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问题根节点。”

        洪教授是这位老师一手带出来的,甚至还受到许多的资助,在他的心底,这位老师的存在比自己的父亲还要重要。

        为此他没少走人情,甚至一度想着把老师送出国去治病,奈何现在太敏感,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眼看着老师无知无觉的躺在病床上,即使吊着营养液也一天天衰弱下去,洪教授病急乱投医,这才想到了远在上河村的师徒俩。

        顾明东微微皱眉,目光落到床上老人的身上。

        “你再仔细看看,一定有什么问题,不然老师无缘无故怎么就醒不过来了?”洪教授说道。

        “无缘无故醒不过来了?”顾明东心底忽然咯噔了一下,想起谢南山来。

        谢南山曾经提过,他两次差点病死过去,就是无缘无故昏睡过去,然后在昏睡中变得无比的虚弱。

        乍一听,这病症倒是很相似。

        “洪教授,还未请问尊师高姓大名?”

        洪教授奇怪道:“我老师姓什么叫什么跟这个有关系吗?”

        不等顾明东回答,他倒是自己给出了解释:“也是,以前郑老先生给人看风水的时候,肯定是要问的,我还听闻有些人姓氏太过贵重,后辈命薄压不住,改了姓就好了。”

        顾明东很想说一句您老想太多了。

        洪教授已经开口道:“我老师跟你同姓,他姓顾,名元和。”

        顾元和?

        顾明东心头一跳,元和?那个元和?

        不可能,就算那封信上的元和还活着,年纪也对不上啊!

        见他脸色有变,洪教授也开始了发散思维:“难不成真的是名字不对?”

        “顾应该没问题,是元太贵重了,还是和太圆润了?”

        顾明东被他的话惊醒,无奈道:“洪教授,咱们要相信科学。”

        “你这是要急死我啊,科学科学科学,科学要是有用的话我找你干嘛?”

        顾明东没在意他的话,皱了皱眉,迈步靠近床上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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