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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峰回路转


黎明之前的夜是最黑暗的时光,即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一会猜想小蛇娘现在究竟有没有追上和瑾,一会揣摩明日如果还不能逃脱,陛下会用什么手段了结他的性命。这一日实在发生太多变故,饶是他心如铁石也一时难以消化……和瑾最后看他的眼神不停地在眼前浮现,那是一种即恒难以体会的,万念俱灰。

        爱上你的女子实在可怜。

        她当时,一定看上去非常的可怜,竟连那只疯狗都心有戚戚。在处理感情这种事上,他没少被人教训过,唯独这一次甘希寥寥几句的嘲讽与奚落,却像一抹毒洒在伤口上,痛不欲生,又无地自容。

        这是迁怒,是蛮不讲理的伤害。

        伤口已逐个开始愈合,多少减缓了痛苦,唯有那个古怪的神仙散仍然不曾消退。距离药力发作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即恒感到头脑已逐渐开始清明,但身体却依然沉重,渐渐地就连伤口的疼痛也有麻木的趋势。

        左腕已开始僵硬,他的身体正在脱离他的掌控,逐步迈入死亡。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明明意识还正常如初,身体却先灵魂一步逼近了死亡。美浓姬用自身所做的蛊就是为了让他尝尝这种行尸走肉的滋味,是他撬开了一座小国力量的极限,也是他推动了那座小国更快地走向灭亡。

        美浓姬品尝到了剑走偏锋的权力甜头,便再也不能回到那个十二岁天真烂漫的少女,她牺牲了父母、丈夫、故国,也牺牲了自己,她将自己深爱之人变成行尸走肉,也让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

        尽管这一切的结果都非即恒所愿,甚至他也被迁祸其中受尽煎熬,但细数过往种种事迹,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这样一种与生俱来的破坏能力。

        破坏,杀戮,打破既成的存在回归于虚无——也许这就是河鹿存在的意义,穷极一生遵循着清道夫的使命。

        他们是神明管理地界的一把刀,可刀剑无心,甚至会反伤其主。因此,天地难容。

        无数纷乱的杂念如潮水冲击搅乱在脑海中,这注定无法是一个安详的夜晚。明日陛下终于决定动手,和瑾的出现让那个男人怒火中烧,那只握在掌心里的金丝雀已经学会了对他的权威做最大的反抗,他显然已没有耐心再慢慢玩下去。

        计划有变,明日午时处斩。

        今夜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慢慢蹭到牢门边上,一面寻思能有什么办法骗取甘希的信任,一面努力探出视线观察牢外看守的情况。他真不应该让小蛇娘走,现在简直孤立无援。能有什么法子从甘希的手上拿到钥匙,那家伙巴不得看到他被五马分尸,又岂会那么容易放他走。

        要用心理战术与他谈心?从他老婆开始?

        就在他苦思冥想一堆不切实际的法子时,有人来了。即恒一个激灵,顿时紧张起来。三更半夜的访客素来不会带来好消息,莫非陛下已经等不及。然而当他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后却愕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怎么会是她?

        铁门一开一合,放进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窈窕身影,她将自己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斗篷里,昏暗的火光打在她隐约露出的小麦色脖颈上,有着格外醉人的诱惑。一缕米香气随着细风飘进牢房中,尚未见其人,先闻其幽香。

        她取下头上的风帽,蜷曲柔软的长发自然垂落在胸前,将略显硬气的小麦色肌肤倏尔染上一抹性感之色。麦穗看着即恒惊诧的脸,温柔地笑了起来,艳丽的笑容令满室生辉。

        “怎么会是你?”即恒使劲眨了两下眼,确定自己不是饿昏头出现了幻觉。

        麦穗微微抿唇,好笑地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仿佛透着光,清澈而鲜明。

        为什么……这还用说吗?任何一个人来即恒都不会奇怪,唯独这个女子她怎么可能,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力站在他面前。

        “你……奉旨来的?”即恒谨慎地选择措辞。

        麦穗眼里的温柔闪过一丝无措,温顺地点了点:“听说你明日就要被问斩,所以我去求陛下,让我见你一面。”

        一股无端的悲哀与痛心直涌上心头,即恒难以相信地瞪着麦穗:“你怎会这么傻?为了这种理由去求他乞怜,公主对你的保护岂不都功亏一篑了。”

        “对不起。”麦穗垂下眸子,轻声呢喃,“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

        无视即恒憋在胸口的怒气,麦穗仍是对他温温柔柔地一笑,那一口怨怒忽地就如遇柔水般被冲淡,再也发作不出来了,只余下胸口徒留一片惋惜。

        她的确是一个很奇特的女子,有着一张惹人犯罪的容颜却如少女一样天真烂漫,有着一无所长的自理能力却又怀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以最柔软的方式化解他人的锋芒。她本就该像一尊透明又脆弱的琉璃杯,安安静静摆放在花台上,受人百般呵护。而那个帝王的确是有这个能力呵护她,可是……

        “不要自责。”麦穗跪坐在冰凉的地上,纤长素手相叠握于膝上,她没有看即恒,眼里多少有些闪躲,可口中依然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才做出的选择。”

        “为了你自己就应该尽早离开皇宫,在失控之前远离一切人类的欲望。”

        他恨铁不成钢,恨女不开窍。麦穗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不仅仅是作为一只精魅,甚至作为一个人,她都没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平安活下去。这样柔弱的女子让人太放心不下,即恒不知道和瑾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将麦穗带进清和殿,但她一定也跟自己一样,无法忍心将她一个人丢下。

        这种心情……就像亲人一样。

        麦穗默默听着即恒的训斥,垂下的目光有些黯然,搁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像一个知错的孩子。这让即恒突感一丝歉意,他们毕竟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要再回去了,麦穗。你既然出来了,就别再回去,找个机会逃吧。”即恒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归宿,留在宫里是自取灭亡。”

        “可是他很喜欢我,也会对我好。”麦穗低声喃喃。

        即恒心痛于如何拯救失足女子,若非双手被缚,他简直想透过牢门抓住麦穗的肩膀狠狠将她摇醒:“他当然喜欢你,喜欢的是你那一副漂亮的皮囊。只要他对你没有失去兴趣,自然就会对你好。可是他喜欢的女人那么多,那些被冷落的女人呢?你就不想一想,她们会怎么对付你?”

        根本就不是对手,凝妃就是前车之鉴,碾得渣都不剩。

        “我知道……”麦穗还是温软地,又无奈地回答。

        即恒觉得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不见效果。他一头仰在地上,沮丧透顶,索性闭目懒得再理她。这世间的男欢女爱,都他妈犯贱。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见麦穗轻柔的吐出一句:“谢谢你……只有你会把我当做一个’人’看,也只有你真正关心我。”

        即恒怔了一怔,睁开眼,看到麦穗正凝望着他,见他睁眼便又是柔柔的一笑,这一笑蓦地让他感到心酸。

        “逃吧,麦穗。”即恒无力地说,“离开皇宫,越远越好。你不可能像一个普通女子那样成家生子,情.欲会毁了你,让你更快地逼近灭亡。你若担心路上病变,我送一根手指给你。西国更往西的地方,临近中原大陆的版图边缘有一个地方叫做落英谷,那里充满了天地极正之气,虽然跟我的气不相容,但比我的血肉更有用……”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去相信这个美好的祈愿。麦穗根本到不了西国,甚至出不了京都。她太美,美得甚至没有自理能力;而她又太弱小,弱小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旦走出皇城,失去了权力的庇护,不论是人类还是妖魔都可以要了她的命,或者让她生不如死。

        和瑾离宫之后,这座皇城就失去了她的栖息之地。没有人安排她的位置,更没有人会像和瑾那般接纳她,偌大的皇城就只有一个人——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皇城是我的家,陛下是皇城的主人,我生在这里就注定无法避免这样的命运。其实想来也不算太坏,至少有个安生立命的地方让我过完最后一段清醒的日子……”她说得轻松,听来却有些悲怆。

        太乐府的那个南蛮舞姬将她制造出来或许本就意在陛下,可惜她的计划还没有施展就送了性命,麦穗孤零零地被留下来,毫无目的地继续着生来的使命。只是麦穗清楚这一切吗?她是在清楚这一切之后才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凭着本能去依附最有权势的人?

        即恒一直觉得麦穗这个女子很简单,但他又时常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总是会做出让人惊讶的事,并且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而细细思量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她就像一个隐藏在身边的角色,只在该出场的时候闪亮现身。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皇城中的事实在很奇怪,明明有那么多不合理,有那么多不应该,可他偏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麦穗不应该留在宫里,可她除了皇宫无处可去。和瑾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暮成雪,可她如果不嫁会引起很多的事端,嫁了却能一刀两断。

        人情牵连着人情,权欲干涉着权欲,在神权天授的帝王之业下,是非对错已失去了评判的标准。

        短暂的宁静让这间不算逼仄的囚室突然有了一种挤压的压迫感,门口传来守卫结队巡逻的声响,整齐的步伐里夹杂着火把燃烧的烟熏气不时来往。他失神地注视着那仅有的出口,门外的那一方天空仿若隔得很远很远。

        “公主回宫了吗?”即恒突然问。

        麦穗抬起头,随而点了点头。

        看来小蛇娘终究是没有追上,可它还会回来吗?即恒感到心灰意冷,吐了一口气,仿佛将体内所有的力气都吐光。

        麦穗凝着他,似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悲哀与无力,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她本不该在这个时刻再给他一个无能为力的遗憾,可是她又着实无法忍耐隐瞒着从这里离开,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是咬了咬唇说了出来:“后日公主大婚,你知道了吗?”

        即恒沉默,没有答话。麦穗置在膝上的双手攥紧了起来,柔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有人意图谋反,你知道吗?”

        即恒睁开眼睛,右眼突突地跳:“谁?”

        麦穗想了一想,道:“好像是驸马的父亲……”

        即恒一脸震惊地看着麦穗,满脸都是“你可不能开玩笑”,可麦穗是不会说谎的,她也犯不着拿这种事说谎。

        “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还要如期举行婚约,公主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暮惟怎么会挑在这个点上去造反,他儿子还没有当上驸马,他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这不是一个野心家明智的举动,唯一可以解释的只有暮家出了变故,逼得暮惟不得不提前动手。那么和瑾无疑就是第一个祭旗的人!

        “这事千真万确?陛下亲口说的?”

        麦穗垂首应道:“他正在为这件事而焦灼,但婚期是不会取消的,他说自有考虑。”

        自有考虑……即恒恨得牙痒,今日陛下将和瑾强推到他面前,拆穿他真面目时得意又痛快的表情,他死也忘不了!这个男人根本不会顾及亲情仁义,但凡让他不痛快,他必十倍报之。

        “陛下不取消婚约就是在送公主去死,他说的自有考虑就是这个考虑?”他难以克制的低吼回荡在空旷的囚室里,寒气刺骨。

        麦穗颓然地摇摇头,艳丽的容颜秀眉深深蹙起,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无力。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即恒。

        “你一定……不能死……”她哽咽道,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唯有泪珠簌簌滚落。

        这是一份绝望的求助。在向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寻求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救助,麦穗比即恒更明白这一点,但她无能为力,她能见的人只有即恒,能透露的也只有即恒。如果即恒没有办法,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好一会囚室里静得吓人,竭力压制内心的翻涌在这片宁静里显得更为艰难,良久,即恒才低哑地说:“麦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麦穗含泪的目光转向他,似是希望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坚定的光辉,但是她又失望了。天牢重地,又岂是说逃就能逃,她若不是怀着陛下的贴身令牌根本不可能走进来。即恒负伤被缚,孤立无援,他又能有什么法子从这里出去,更遑论救人?

        想到这里她深叹了一口气,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你回去吧麦穗,夜里冷,你出来得太久,陛下反而起疑心。”

        麦穗胡乱抹了一把泪,点了点头,她深深望着少年憔悴的脸容,看得那么仔细,像是要将他的脸刻进自己的脑海中,让自己永远都不要忘记似的。那样认真的目光让即恒感到难受,不仅仅是因为明日的处刑。

        他忽然有种感觉,今夜麦穗从这里出去以后,他们将再也无法相见。即便相见,恐怕也不会再是他记忆中所认识的那个她。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他的时间也已不多……他们唯一能比的,是谁还能比谁活得更久,谁还能为谁做最后的留念。

        “你保重。”麦穗留下这句话,毅然转身离去。她没有再留恋,虽然柔弱,但并不脆弱。

        即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就在方才他甚至有点气馁,得不到的人不如放手也挺好,可现在他在为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而感到耻辱。河鹿的血性里没有迁就,没有忍让,只有扼杀。和瑾若不钟情于他,他就该扼杀自己的单恋;和瑾钟情于他,他就该排除万难将她抢过来,扼杀所有阻碍!

        以力量为崇拜的部族里,除了长幼尊卑,没有什么不能靠力量去争夺,也没有什么不该靠力量去争夺,包括姻缘。

        一个男人要娶一个女人为妻,必要将她从她的兄弟、父母手中一一夺取,过不了任何一关都意味着他无法给予心上人足够的保护与幸福。

        没有哪家会将女儿嫁给一个弱者,也没有哪个男人会甘心于唾手可得的战利品——抢来的才是最好的,这是兽的法则。

        他与人为伍太久,几乎忘了自己的利爪本就为了杀戮与夺取而生,如若锈钝,当不如死去。

        天即将破晓的时候,万物沉入最混沌的时刻,门外走动的声响开始变得嘈杂,那是天牢守卫每一日的第一轮交班。即恒蓄力在足下,猛得跃起狠狠撞在牢门之上,沉重的寒铁撞击回荡声响得耳中生疼,门外守卫听到动静提着兵刃赶了进来:“吵什么?”

        “我要见甘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即恒盯着那两个守卫,见服饰并不是护卫团的人,他心下千万种念头急闪,脸上犹自镇定,“这事关陛下的安危,有什么差池你担待不起!”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这人犯一直老实得很,今日就要问斩,恐怕真有什么要紧事要在死前招供,便不敢耽误马上去找甘希。

        即恒暗自摒着气,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倾听门外的情况。他的耳力远胜常人,但要在嘈杂且遥远的环境里区分特定的声音仍然有些吃力。甘希似乎并没有守在外面,好像连护卫团的人都没有几个,而普通的守卫数量却翻了一倍。皇家护卫团素来以精英为荣,人数并不多,可行刑之日陛下竟然将他们调走,纵然增加一倍的守卫又能奈他何?

        即恒一阵狂喜,然而冷硬的锁链依旧散发着渗骨的寒凉,在肌肤上贴了几日,竟使得白玉般的肤色透出一些青紫。他休息了半夜功夫,使出全力意图挣脱链锁的束缚,却只是让伤口再次开裂,痛得龇牙咧嘴。

        看来寒铁加身,陛下是根本不担心他还能跑得动。

        眼看着通报的守卫脚步声越来越远,即恒也就越来越紧张起来。他并没有什么计划,筹谋了一夜也没有想出切实可行的办法。对手是甘希,一个酷爱虐待囚犯、实力高强的疯犬,他能以什么方法让他取下钥匙为他开锁?开了锁以后,他又能用什么方法自甘希眼皮子底下逃跑?

        即恒实在没有把握,但他没有时间,被逼到绝路的境地只能迫使他一步步硬着头皮往前闯,不论前方是荆棘还是悬崖。很快外面传来几个人匆忙赶来的声音,从气喘吁吁的守卫口中依稀能听到关于甘希的谈话,但即恒并没有从几人之中察觉出甘希的存在来。

        那个男人竟然不在?这么有意义的一天,他去干什么了?或者说,陛下指派他去干什么了?……即恒发觉他无法去想象,心里竟然有些恐惧。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有四个人推开铁门鱼贯而入,其中两个人身着护卫团的军服,衣襟上的海棠花艳丽灼眼。一人推开牢门朝着即恒扬手洒下什么东西,即恒急忙闭气,一双乌瞳里蓄满了杀意。可是那人显然洒得很不专业,甚至没有确认即恒到底有没有中招就急忙退了出去,看来他对即恒心怀惧意,生怕他隔空杀人。

        而另一人则对身后的两个守卫吩咐:“你们两个去拿辆推车来,甘希大人有令要将人犯转移,以免途中生变。”

        即恒蓦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

        守卫领命而去,只剩下“护卫团”的两人守在即恒身边,即恒的心跳几乎停止,做梦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听到这个油滑又熟悉的声音。那个下命令的人对着即恒摆出一张假笑十足的脸,脸皮因为夸张的笑容而堆起不自然的褶皱,一张面皮竟像是贴上去的一样。

        即恒看向另一个,那人身形滚圆,一张脸十分严肃,却是看不出多少破绽。

        即恒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会发抖,喃喃道:“孙钊……张花病……?”

        假笑的那人嘿嘿笑得更开了,整张脸皱得惨不忍睹,惨到即恒忍不住提醒他:“喂,你的面具要破相了……”

        他哎呀一声扶了扶自己的脸,尽量忍住笑又实在忍不住的脸显得分外扭曲诡异,一双清澈毫不做作的眼睛里已涌起了热泪:“队长,我们哥仨儿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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