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鬼媒人
不一会儿的工夫，封琴手里就多了两颗沉甸甸的银锭子。
哪怕吴掌柜久经沙场，半生都在与形色各异的人打交道，可还是觉得有些跟不上封琴的节奏。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仿佛快要被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
人果然不能懈怠啊。吴掌柜瞬间就来了精神，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过了片刻，店里的伙计终于赶回来了，并且还带回了一人。
来人正是镇上有“名”的媒婆，恶名在外的名！
封琴站在门口，一看到这媒婆就乐了，她很满意。
这媒婆自知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自然不会进这药材铺影响了人家的正经买卖。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这媒婆也不是谁想请就能请到的。只是这吴家世代在镇上经营药材生意，也是存心济世的积善之家，在百姓心中口碑甚好。今日得知是吴掌柜的贵客有求，她自然乐意卖吴掌柜一个面子，甚至亲自前来。
封琴见她还挺讲江湖规矩的，不再让她多等，直接抱拳与吴掌柜告辞，抬脚走到门外与媒婆站到了一处。
二人默契的走到远离街道的僻静之处。
她方才已打量过这个老媒婆，确实算作老媒婆，年纪应该与沈老太太不相上下。鬓发上插一朵大红花，两个脸垛子扑满“红血丝”，嘴边点个大黑痣，一张殷红大嘴，走路左右摇曳。
活脱脱从古装电影里走出来的，电影果真是源于生活，并且高于生活的。
其实关于媒婆形象丑陋是有原因的，据说历史上最早的媒婆长得十分漂亮。由于职业原因，经常抛头露面，走街串巷，出入各色人等家中，免不了被传闲话。
于是她便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新现象：嘴角长着一颗大黑痣，叼着旱烟袋，有时太阳穴上还要贴片黑膏药。这样一来，不仅少了闲话，自己也免了被劫色的可能。
传言这媒婆的嘴又红又大，象征媒婆能说会道，巧嘴如簧。那颗黑痣，则是她们能说又好吃的文化诠释。而脸蛋上那两朵夸张的红晕，正是她们审美资源匮乏的表现。
旧时的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媒正娶，所以媒人的地位并不低。
但也有个别媒婆为把婚事促成，谎话连篇，连哄带骗。甚至除了做媒，还帮人牵线，挣黑心钱。比如眼前这位，就是个恶名在外的。
“三姑六婆，嫌少争多。”封琴不客气的对眼前人说道。
眼前这位年长的媒婆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是连一丝丝的表情，一点点的情绪都没有。这气场简直冷到骨子里，竟是毫无波澜。
封琴不由得好奇心更重了，这媒婆看似普通，可这冷漠的性子，还真是跟职业不搭边。
“夫人不必试探老身了。老身从事的这些营生，可不是那些三姑六婆可以比较的。”
“老身这个恶名在外，重点在于这个恶字。恶人自有恶人磨。老身也算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了。”
“夫人能找到老身，想必也是那些大宅大院中的腌臜事了。一是夫人的身份不方便解决，二是那人又不能直接打死。以夫人的贵客身份，应该是院里的哪个姨娘不安分了。老身猜得可对？”
封琴有些意外会听到这么多句话，按常理来说，这种气场极冷，性子看起来又古怪的长者，应该一个字都懒得赏给她的。
又想到她方才话里提到的贵客身份，想必是看在吴掌柜的面子才愿意多讲几句。总不能是觉得和她投缘吧。
封琴没有直接回答媒婆，而是礼貌性的问了一个问题。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老身以前的夫家姓王，你就跟他们一样，叫我王婆婆吧。”这位依旧面无表情。
“王婆婆，方才您猜对了一半。”
“我确实是为这院子里的事而来，也确实是不方便直接出手，而且这人也不能打死。”
“但这人可不是哪个姨娘，而是我的婆婆，我死去丈夫的亲娘。”
王婆婆一愣神，饶是她看尽世间龌龊事，也想不到今日会遇到一位这样的女子，找到她竟是给家里的婆婆说媒！
王婆婆也是从媳妇熬成婆的，自然是清楚后院婆媳那些事，可封琴的要求却是头一次碰到。
“老身愿闻其详。夫人不会担忧，从没有人能听到老身口中任何秘密。”
封琴觉得这事说起来可能一时半会讲不完，再加上还需要敲定细节以及具体事宜，又赶上已到饭时，便邀请王婆婆一起用餐。
王婆婆也开始后知后觉，觉得这位夫人性格古怪，不按常理出牌。来找她的人就从来没有邀请她当街用餐的，毕竟她名声在外，外表和性子都怪异，一般人都不会愿意被人看到与她在一起。
即使有身份的大人物有求于他，也都是派心腹亲悄悄去她宅子商谈。
或许是因为没有在外面用餐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人陪她用餐，这位老媒婆竟然破天荒的同意了封琴的邀请。
正值晌午，索性两人在附近找个安静的小馆子坐下边吃边谈。
封琴熟练的点好饭菜，又要了一壶好茶。然后趁着没上菜的空挡，把沈家这些年故意苛待她的事，以及沈家老太太要把亲孙女卖给山里鳏夫的事，一并说给了王婆婆。
王婆婆这种事见识多了，听完倒也没做什么反应。只是有些意外，封琴不像是连屋里人都护不住的那种。来找她多半是因为那沈家老太太踩到了她的底线，连唯一养在她身边的闺女都给卖掉了。
以前乡下穷，赶上连年战乱，别说卖掉家里的闺女了，就是病死的闺女也会被卖到有钱的人家配阴婚。
赶上闹饥荒时，有些走投无路的，甚至丧心病狂到因配阴婚给的价儿更高，故意不给家里的闺女吃饭喝水，或是病了就扔在外屋地不管了。直到咽气了，半刻都不等，立马送到乡下的“鬼媒人”那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婆婆养成这冷漠的性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曾经就一名乡村“鬼媒人”，专门为死去的男性寻找“鬼妻”，让亡者获得“阴间美满”。
二人待饭菜上齐，就各自动了筷子，并没有客套什么。封琴觉得和王婆婆相处起来还挺轻松的。
王婆婆夹起一筷头近边的菜送入口中，她吃饭的速度不急不缓，让人觉得很自然。
二人步调一致很快吃完了晌午这顿饭。
趁着封琴倒茶的间隙，王婆婆先开了口。
“你寻我来，是打算用同样的方式报复沈家主母？”
“正是，她来恶心我，我就要恶心回去。她不是喜欢做媒吗，那我给她做次媒，还是大张旗鼓的那种，余生都有阴影的那种！”
王婆婆心里却不这么想，嘴上也是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
“夫人，这招虽有效，可你这边也落个不孝的罪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身有一计，这招也曾在大宅院里试过，可谓手段凌厉，对付阴损之人甚是管用。”
封琴眼前一亮，这个王婆婆真是让她意外得很，原以为她就是个专门给寡妇鳏夫配对，赚点黑心钱的，没想到媒婆也分等级，能接大宅院的活儿，这身份地位在媒人界里属实不简单。
只见封琴手里多了两个大银锭，下一秒就放在了王婆婆面前。
王婆婆心说这位外表普通的妇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果然骗不了人，是个干大事的。
她面色自然的收起桌上的银锭子。
“夫人可知道媒人当中有一种特殊身份的，叫鬼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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