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生命的价值
“或许你对于魔潮有多么可怕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吧——当年‘亚’之堡垒城的异能战士总数几乎是现在这群废物的三倍，S级如今只有我们七个，当年却是一支小型军队！哪怕是那样的配置，也只是与魔潮打了个两败俱伤……我可以肯定的说，如果魔潮在今天再次爆发，现在的‘亚’之堡垒城绝对撑不过去。”
“这的确是一段过于黑暗的过去，我们为了人类的延续背叛把曾经带领我们立足于废土的血脉推入了永恒的沉睡与黑暗之中，这的确是充满罪孽的……我们承认我们的罪孽，但是我也坚信这是必要的罪孽。”
半面魔用一声长叹结束了对故事的追忆，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个玻璃容器里漂浮的灰发女孩脸庞上，那张脸的容貌仿佛故人。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敌意，只有淡淡的哀伤与惋惜。
他杀死了旧王，他忘不了旧王。
两百多年了，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原来，是这样吗……”上杉葵张了张嘴，她想要再说点什么，想要绞尽脑汁给出一个答复……但是千言万语，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她一时之间竟然完全想不到该怎么为这长达数百年的悲剧做出总结。
半面魔半张还算完好的脸上挤出来一个尽可能柔和的笑容，他站起身，看着面前呆滞的少女，轻声说——
“不用这么焦虑，我想了上百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我老了，我曾经就是七将中最年长的一个，而且在与魔潮的战斗中我的心脏也严重受创……我们的灰白药丸，治不好心脏。我们其实心里也都很清楚，哪怕是用这种充满罪孽的方式延寿，我们也不可能一直活下去，我们需要新的继承者。孩子，我想选择你。”
“哎？”上杉葵一脸呆萌的指着自己，她原本就被老人诉说的那段黑暗而沉重的历史弄得大脑一团乱麻，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老人毫无铺垫的一句话直接让小女孩原本就单纯的世界观更加混乱了一点。
对的未必是好的，好的也未必是对的。
“是的，怎么说呢……我老了，真的老得已经快要被这沉重的罪孽压垮了。”半面魔叹了口气，“或许，把这份责任推给你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过于残忍了，但是……我委实不想把这座堡垒城延续下去的希望寄托在那些自诩‘杀伐果敢’的疯子身上，他们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而你，孩子，我已经很久很久不曾看过你这样清澈的眼睛了。”
“如果这样的话……不对，我还是要释放她！你们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她已经庇护了你们数百年，已经够了！”上杉葵勉强理顺了小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伸手认真指向身后容器内的灰发女孩。
“只有这一条，不行。”半面魔摇了摇头，他的神情变得越发的严肃，“你可以解放备受压迫奴隶区，你可以审判依赖权势摆脱罪名的大家族，你可以在这座堡垒城中建立新的秩序……但是，只有这个不行。”
“为什么！我们很强的，就算是有魔潮我们也能挡得住！”上杉葵固执的摇了摇头，倔强的盯着半面魔看。
“没有亲眼见证过魔潮的你，不会理解魔潮的可怕。”半面魔平静的说，“我可以让你继承衣钵，甚至我可以让整个七将把权力让给你……但是这是底线，你必须继续看守混沌之子，并且榨取更多奴隶的生命精华来供养她。为了人类的延续，这是我无法让步的东西，这是必要的牺牲。”
“不……这样不对……”上杉葵刚刚理顺的思路再度变得混乱了起来，她完全无法理解在这件事上这位老人的固执，“为什么？或许还能有别的办法，或许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别的方式……你不是已经说过这孩子就要到极限了吗？既然这样，她的屏蔽作用已经快要消失了，那么现在释放她也无妨吧！”
“没有用的，我们已经想了上百年，不会有别的方法了。”半面魔摇了摇头，“关于混沌之子的极限——我不久前终于还原出了生物克隆技术，如果你同意接过我的衣钵，那么就由你来克隆混沌之子的胚胎，将屏蔽作用继续维持下去，然后再亲手注入毒素杀死这孩子……无痛苦的死去，这是我能给予她的最大仁慈。”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上杉葵愣在了原地，她原本还以为这位看似恐怖的老人是个好人，然而她直到听到了这句过于冷血的话她意识到……充其量，半面魔也只是一个拥有少许良心的罪人而已。
“只能这样……就算你不愿意也无妨，混沌之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就算你不做，接下来我也会做这些事情——堡垒城的延续高于一切。”半面魔脸上所有的温情全部收拢，只剩下了冰冷的决然，“肩负起人类在废土上延续的使命是一件过于残忍的事情，我别无选择。所以现在，孩子，做出你的决定吧。”
“我……我……”上杉葵不是擅长思考的智慧型人才，如果抛去故乡给予她的使命和游戏厅赋予的天赋，她也只是个过于单纯而简单的孩子。面对这样的抉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抉择。
半面魔像是雕塑一般双手撑着手杖注视着她，纹丝不动，耐心等待。
或许过了好几分钟，或许只有几十秒，小女孩才艰难的张开了嘴——
“抱歉，半面魔爷爷，我现在大脑很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自己的想法……接下来的话可能又冗长又无理，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听我说完。”
“你们做出了一件既可怕又伟大的事情，或许对于这座堡垒城来说，你们是拯救他们的英雄。但是……这样是不对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比较好，但是这样一定是不对的，无论是对于这孩子，还是对于那些被榨取生命的人来说，这样都是不对的……”
“在很久之前，我也像那孩子一样活着……但后来，很多大哥哥大姐姐把我和其他孩子救了出来，他们告诉了我，这样是不对的……人是一种无论在何等的绝境中会自己寻找出路的倔强物种，自己冠以自己‘救世主’的地位，自己独裁少部分人的牺牲来换取所谓的延续，这样是一种过于骄傲和自负的行为，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今天为了一万个人牺牲一个人，明天就会为了一千个人牺牲十个人，后天就会为了一百个人牺牲一百个人，到最后，除了自封‘救世主’的你们，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牺牲的了……”
“这样不好，真的不好，生命不是一种可以放在天平上用数量衡量价值的东西，人类的未来也不是能被某些人独裁的东西，违背他人的意愿牺牲少数人拯救多数人并非绝对的正义……”
“不要把生命的价值明码标价……这是我曾经非常尊敬的一个大哥哥告诉我的，我不想违背他们的教导。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成为您的继承人……而且，我一定会把混沌之子救出去，就像是当年拯救我的大哥哥大姐姐一样。”
上杉葵越说越语无伦次，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只能笨拙的把曾经那些拯救了自己的人所说的大道理零散的重复了一边。小女孩张开了手臂，挡在了老人与玻璃容器中的女孩之间，似乎怎么也不愿意让开一步。
尽管她的解释很笨拙，然而她的态度已经表露的非常明确了。
老人的笑容依旧温和，很是耐心的听着上杉葵说完了长篇大论，直到小女孩一时之间想不到新的话语之后才微笑着说——“你说的很好，不过……你还是死在这里对我来说轻松些。”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恐怖的异变在他的身上发生。
半面魔干枯的右半边身体开始膨胀，皮肤变成岩浆般的红褐色，粗糙如岩石，干枯的右腿突变成扭曲的如同神话中的恶魔般的膝盖反折构造，鞋子撑破脚部变为了生长利爪的兽爪，右边面孔变得极其可怕，有獠牙伸出嘴唇，右臂急剧膨胀，变异出轮胎大小的峥嵘的爪。
而他的左半边身体却依旧如同常人，只是左手拿起了那根明显是特质的拐杖，几秒钟的快速机械变化后套在了手腕上，棍的尖端前伸，弹出尖利的刺刀。
他的身体周围扩散出漆黑如墨的烟雾，岩石、植物、钢铁，一切接触到雾气的物体都在飞快的被腐蚀。
那具身体有着极不对称的丑陋，那种黑雾如同死灵的诅咒，他像是古老神话里恶魔与凡人被贪念扭曲在一起的诅咒，仿佛最深的噩梦里的怪物。
七将之“半面魔”，虽然他的身体状态是七将中最糟糕的那一个，然而自始至终他都是其中中最强的个体异能战士，没有之一。
“来吧孩子，杀了我，你就能拯救她……或许你才是正确的那个，但是我们已经在自己的道路上走的太远太远，不能再回头了。”半面魔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地下空间中，“那就来互殴吧，这片末日废土上向来都是胜者为王！胜利者才有权利为人类的延续作出最终的抉择！”
“半面魔爷爷……我尊敬你，但是现在……我一定会战胜你！”
数十道火焰一般灿烂的光晕，在女孩背后如同天使一般翼展，一点一点的凝实，像是翅膀或者尾巴，单独一道的长度已经超过了两米，而此时它的光芒与温度还在疯长，充斥着整个空间！
这些类似翅膀的身体结构是上杉葵掌握的最强的攻击方式之一，是她把“进化”能力推演到极致的产物。
那是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体的究极结构，那是碳基生物和硅基生命进化到极致的战斗器官……那是接近了神明层次的只鳞片羽。
这一刻，怪物们相对冲锋，爪子与爪子悍然相撞，飞溅出火星，崩裂出血肉。这场战斗只能用怪物之间的生死相搏来形容，交战的两人都好似地狱深处恶魔在人间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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