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六章
“好。”
路程不算遥远，途中她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程闫见她有些不对劲，怔了怔，“怎么了。”
“程闫。”
“该改口了，叫夫君。”他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宠溺的笑了笑。
如此亲昵的动作，沅汐倒突然不适应起来。若是在外人眼中他们又何尝不是一对神仙眷侣，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你可以带我去那片桃林吗？许久没去了，突然想看看。”
程闫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会提出看桃林，他顿了顿，好笑的看着她，“小傻瓜，现在玄冬未至，阳春尚远，何来桃花一说？你若真想看，等回去后我便在园子里埋下种子，以后每年春天你睡醒推开窗，满面的娇羞近在眼前。”
“阳春尚远，无一桃花。”沅汐晃了神，拿出一直珍藏在怀中的发丝，“那我们能白头到头吗？”
他有过一丝的诧异，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要早些将你娶进门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我们赶路吧。”她彻底死心。
程闫点了点头。
院子内，楚枫死死盯住外面那扇门，宛如一个雕塑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引得一只乌鸦好奇的飞至他肩头呀呀呀的叫。突然那男人眼神一狠，乌鸦的头被他扭了下来，瞬间没了声。乌鸦的血也在他手中滴答滴答顺势滑落下来，但楚枫毫不在意这些，继续把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扇门。
那扇门终究是开了，沅汐见到楚枫滴着血的手，而地上躺着一只死相极其难看的乌鸦，心里泛过一阵恶心，不免有些后怕，但旁边的程闫似乎已经见惯这样的场面了，所以他直接略过。
“事情可有办妥？”楚枫开口问。
“父亲大人，沅汐已经按您的吩咐做了，不出三日楚韶秋必死无疑。”程闫恭恭敬敬的回复道。
楚枫这才收起他凶狠的眼神，哈哈大笑起来，他隐忍了十九年，如今大仇得报，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了。撇了一眼沅汐，“沅汐，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虽然分别了那么多年，但你为我除去了这个心头大患，你与我的养子情投意合，我理应信守承诺，让你两人尽早成婚。”
“父亲先别高兴太早，父亲可曾听说过我还有一个弟弟？那便是楚韶秋还存留在世间的子嗣。”
“确有此事？”楚枫笑容止住，转问程闫。
“父亲大人，确有此事。”程闫如实禀报。
“那不得不除！”楚枫激动之余，四轮车也震了震。
“这事情对我而言倒是不难，只是这回需父亲助我一臂之力。”
两人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不知道沅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转头示意，楚枫便让程闫先行退下，她的笑意更深了。
“说吧，什么事。”楚枫开门见山问。
“既是深仇大恨，父亲无法亲眼目睹，岂不痛快？交给旁人去做又岂能放心？”沅汐故意挑起他的愤恨。
“我如今已是废人，若不依仗别人，连出门都难，怎么亲眼目睹？”楚枫虽有愤恨，也只能克制。
“父亲研制出了毒虫，我自也有一宝物形如毒虫，作用却大不同，可治世间之难疾。若入父亲体内，次日便可健步如飞。”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她不得不放手一搏。
“我怎么从未听过此物？”毕竟是老狐狸，楚枫也不是沅汐随口几句话能够唬住的。
“万物有生必有克，你若信不过我，悉听尊便。”
楚枫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小的药罐瓶递给她，“你先将其服下，若真如你所言，我保你无恙，自然也会听从你的安排。若有半分掺假，你的下场也不会比我好半分。”
“我们父女俩好不容易才相认，父亲大人说什么见外的话，女儿怎么会骗你呢？”话说到这个份上，沅汐已不得不喝下，若她反悔，可也白白段送了一个机会，以后再想取得到他的信任就是难上加难了。她没做任何挣扎，直接接过楚枫手里的药罐，一饮而尽。
沅汐的这一举动被楚枫尽收眼底，这才打消了所有顾虑，“哈哈哈，想不到我楚枫终于苦尽甘来可以脱胎换骨了。”
她抓住机会，拿出“宝虫”使其进入他体内，不到半刻，楚枫面露难色，发狂的抓破了自己的衣领语气颤抖着：“这虫，根本不是……臭丫头……竟敢拿五毒虫……来糊弄我……”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沅汐冷冷的回应，“我早就提醒过你万物有生必有克，你既想用此毒物借他人之手害人，就应该想到有一天必定也会遭其反噬。”
“我是你父亲。”楚枫更加抓狂的将皮肤挠出血色来，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他体内流走。
“你或许与我有过血缘关系，但我只知道我的父亲只有楚韶秋一人。”
这话一出口，楚枫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停止了抵抗，推开了四轮车，跪坐在地上，头发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像个乞丐儿。“想不到我处心积虑过了一生，最后还是一无所有，彻底败给了他。”
毒虫开始真正发挥作用，楚枫也慢慢失了心智，出现幻觉，眼前浮现多年以后汐瑶的面容，嘴里一直嘟囔：“汐瑶、汐瑶，不要丢下我……我来找你了……”他用其所有功力解脱了自己。
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沅汐不知该同情他还是可怜他，最后她还是扯下袖口一小块布料，将他瞪大的眼睛遮盖住。此地不便久留，便迅速离开。
沅汐去了和程闫走过的每一处，最后在曾经的“桃林”停了下了，那处根本就是一片荒芜的空地，并无生命的迹象。而她那日所见，不过是他在她的身上散了“迷幻散”，中者所看的到皆为幻境。她如此了解，皆得因于童年时期听闻坊间有一术师，可造幻中景，她有幸一见之，便入了迷。最终得爹爹一顿训斥，说其终为虚无缥缈之物。
也许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却又总对他抱有一丝期望。他会不会也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真的为她心动？
可她赌输了，沅汐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服下的药已经开始在她体内发作，或许这世间有解药可解，却无药可解她的心。爹爹和子旸再无颜面可见，那个男人于她只是逢场作戏。
沅汐这短暂的一生，能想起的美好和痛苦都是程闫带给她的。等到力气慢慢耗尽，身体不由控制的向后倒去……他与她赏桃林，屋檐观星，教我习武……在她脑海浮现。掏出怀里的青丝，嘴角用力挤出一个看上去不那么难过的弧度，“程闫，本想留住你的发丝，这样下辈子你或许还能记得我，不过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再遇见了。”
语毕，一直紧握着的手彻底松开，有风起，那束青丝飞散与尘土融为一体，而这段尘事也算落了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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