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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隐瞒


关上了灶厨的木门后,戴殃就一直在灶台旁站着,在那发了许久的愣,后而望向灶边的柴火,突然拿起了干草,在手心中点了起来。他把火苗放在灶中,接着又往里面扔了几块干木。火迅速燃烧了起来,锅炉中的滚油也开始沸腾不止。

        看着锅中不停沸腾的滚油,戴殃抛开了脑中顾虑,在灶台忙活了起来。额汗润湿了他的睫毛,没一会,他已是湿衣贴背。一头墨黑的卷发也被他扎的非常地高,露出了蜜色的脖颈。他的厨艺还算不错,虽菜色的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却无比地赞,可以与客店大厨攀比高下。

        在仙源门那会,一个人去山上抓山鸡,野兔……自个做野味,都是常事。轮做饭的这点鸡毛功夫,他没理由不会。

        戴殃对食物,本来就没有太大的欲求。在穆晏骨时,更是吃一顿,饿一顿。只要肚子不和他较劲,连下人做好的饭菜,一一摆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去碰。更有一次,梁仲依把菜夹在他的唇边,都没能让他张开嘴吃一口。

        因此,并没多少人知道,他会做饭这一手。

        在爆炒花蛤,爆香红鱼这方面上,他却露了一把好手。随着他地翻动,灶中翻出一阵火浪。挽着袖子,的确做得有模有样的。

        中途,去水缸打水时,望着水缸中的高大倒影,他却愣住了,拿着铜瓢一动不动,像似被定格在原地了般。缸面水纹摇摇晃晃,如一面转换镜,映照出那魔鬼的身影,他仿佛在水中看到了,以前称王的自己,高发束冠,披风飘带,一副傲慢的模样。

        如果。

        让师哥见到他这张脸,他该怎么解释,该怎么去面对他。宋珉晞最后那句话,又深深浮现在他的脑海,如永远抹不去的伤疤。什么‘莫问归处,莫道自今。’可想,师哥那时候有多厌倦他,才会如此心灰意冷。

        “啊啊啊!!!”

        “什么东西烧焦了,烧焦了!”

        段瓷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拿起铜瓢,就往铁锅中泼着水:“还在那丑什么美!鱼都烧焦了!”

        戴殃瞬间从混沌中,回过了神。

        还什么爆香红鱼,成了一盘焦炭黑鱼。一条鱼能死的这么难看,也真神了。不知吃进肚子里,会不会脚底一蹬,和唐生三徒一起去西天取经。

        那厮自个浅尝了一口,脸色登时就青了,这味道让人难以下咽。他往地上“呸”了几声,蹙眉道:“好苦。”

        “昆昆,你……你这个土豆,好像还没熟。”

        宋珉晞吃的无比辛苦,他委婉道:“没事,还剩一盘菜。”

        三道菜,一道烧糊,一道没熟,就剩下那盘爆炒花蛤了。几人将就配着米饭吃,最后那盘花蛤,却被几人解决的一滴不剩。这也证明了,戴殃的手艺,的确是挺不错的。

        到了第二个周期。段昔就没有和他们一起来了。

        据段昔口中提起,戴殃才得知。原来,这须医师就是红娘所说的公司姚,小名,姚笛。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这家药铺还是以往的冷清,与街道形成两种不同的景象。看来这基业不久,就得宣告破产了。

        他们这次来,公司姚却没有在帘后打瞌,而是在板台磨起了草药。他伸手打了个懒散的哈欠,眼泪都快被他哈出来了。这副神态,更像被迫在这里营业。

        戴殃一下马车,身上的积雪就速速地往下掉落,他拍了几下衣服,便伸手过来扶宋珉晞下马,连马匹也跟着他,甩了几下尾巴。

        宋珉晞走到门前,向着屋中人询问:“须医师,我们二位可以进来吗?”

        公司姚没有抬头,只应了一句:“你们进来。”

        戴殃牵着他坐下了木凳,自己却站到了一边。

        公司姚停下了手中动作,拍着药灰走了过来,拉开木凳坐在他面前。他摸着胡须看了宋珉晞一眼,才慢悠悠道:“兄弟,把头抬起来。”

        突然,一片晶莹剔透的叶子,触上宋珉晞的眼睛。他蓦地一惊,如冰一般的触感,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公司姚问道。

        宋珉晞如实回道:“很凉,眼睛隐约有点刺痛。”

        公司姚帮他换了新的纱布,在铜盆中净了把手,后而嘱咐道:“现在,第二周期的药,也换好了。你们也不用,再来我这里奔波。”

        “三日后,便可将这纱布取下。”他又接了一句:“这段路程不好走,你们先回去吧。”

        听言。

        二人都一同说道:“谢谢,医师。”宋珉晞还弯身给他鞠了个躬。

        “需要,我拿什么来报答你?”两人近乎又是同声。

        戴殃下意识望向了他,没想到两人会这么默契。宋珉晞也是一顿,他拿出包里卖对联赚来的钱,道:“那请须医师务必将这银两收下,也算在下的一点心意。”

        公司姚也不推迟,直接把那银两揣进兜里。

        走的时候,戴殃也不忘,将那个盒子交给了他。这个盒子戴殃保管的很好,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他当然不会去看别人的隐私。

        等公司姚追出来时,哪还有他们的身影。只剩下一条被马车撵过的雪路,还有空中不断飘落的白点。握在他手心中的,正是那把成体碧蓝的竹笛。

        公司姚把那笛子举在眸前,笛身与雪花相擦:“确实是一把好笛。”

        戴殃独自坐在马车上,他双手把持着缰绳,面无表情地看着空中漂漂洋洋的白雪,眼中似被一层烟雾拢住。

        雪风拍打着他的衣袍,吹乱了他的心神,那种恐惧感,随着时间推移越加强烈,如被勒住了喉咙,他已经快喘不上气来了。

        他怕宋珉晞见到他后,眼中的那种失望,更怕师哥见到他后,会更加厌恶他。他什么都怕,无时无刻都在惶恐不安,怕自己的谎言被师哥猜穿,说他是个骗子。宋珉晞是他最后的归属,他不知道离开师哥,他还能去哪里,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倏忽,一件温暖的大氅,从后裹住他的上身,使他在残酷的寒风中,回过了眸。

        宋珉晞从马车中探出半个身体,拿着大氅往他肩上披,温声道:“你担心,别冻着了。”

        话完,便掀下了帘子,坐回了马车。

        坐回马车的宋珉晞,却对刚刚自己的举动,感到无比地懊恼。他不止一次狠狠地告诫过自己,要和昆昆保持距离,不要与这人平凡接触,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会因为一点小事担忧他,时刻挂念着他,顾虑他的一举一动。他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自己,说着要跟昆昆撇开关系的人是他,在这里嘘寒问暖的人也是他。

        宋珉晞狠抓了把头发,自己是不是在作践。

        戴殃望了一眼紧闭的车帘,后而把头深深埋入大氅之中,只露出一双重回希望的眼睛,这副神情更多是眷恋和不舍。

        这件大氅上依稀还残留着,师哥身上的味道,如桃花一般清香,这味道如安神药,安抚了此时惶恐不安的他。

        ·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

        门声叩响,段昔主动起身去开了门。

        宋珉晞刚要自个解落。就被人先阻了手,一个寒哑的声嗓,从身后响起:“我来帮你。”

        宋珉晞只能将手放下,道:“好,谢谢。”

        来拜访的人,正是三姑家的燕子。她拿了许多自己包的饺子,说要分给他们一些。

        触到光的那一刻,宋珉晞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许久没有眨动的眼睛,依然有点酸涩,缓了须臾,他才慢慢的适应过来。

        一张小脸出现在他的眼前,轮廓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段瓷离他只有一息之隔,感觉整个人都快贴上来了。

        段瓷不停眨着眼睛,急切道:“宋哥哥?宋哥哥?你能看见我吗?能看见我吗?我是孝瓷啊!”

        宋珉晞盯了她许久,后而轻轻地点了点头。原来段瓷长这样,扎着高高的麻花辫,笑起来有两颗尖尖的虎牙,挺可爱的。

        还记得某人也有一对这样的虎牙,咬起人来特别得疼,每次都是死咬不放。宋珉晞立马打回思绪,却不知他此时想的人,就在他的身后。

        戴殃把他的纱布解下,便默默站到后面去了,安静地再无发声。

        宋珉晞的目光,在自己周身巡视了一遍,最终,还是停留在,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

        他盯了一会,才试探地唤道:“……昆昆?”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仿佛要躲避什么,直接撇过头去。戴殃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容,他真的很怕被赶走,心中的恐惧已经战胜过一切。对此只能先隐瞒,能用昆昆这个身份,再陪陪他,也是好的。

        宋珉晞目光不移的注视着他,嘴唇张了又闭。

        戴殃手心全是汗,时不时躲避着他的目光,无意和他对视,都会选择躲开,连退了一小步,都得小心翼翼。

        宋珉晞疑视着他的面具,忍不住问道:“昆昆你的脸怎么了?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戴殃呼了一口气,连冷汗都滴了下来,他刚要回答。

        在旁的段瓷却接他话道:“还能怎么了。昨天他不小心,把那厚脸皮摔伤了呗。”

        “现在见不得人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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