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兄长
两个礼拜过去了，蓝琴几乎是在玩命地四处奔波，她动用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群策群力，最后为她的可行性计划制定出了一套相对完善的方案。
招商局的同学帮她落实了城东的标准厂房，这也是县里为招商引资早就建好的，不仅有诸多优惠政策，而且设施齐全，交通也非常方便。
蓝琴计划在产丝在乡里分别设立加工厂，方便当地老百姓就近上班，这样能够合理利用农村剩余劳动力，同时也相对降低劳动成本。加工厂的工人主要吸收一些留守的家庭妇女，使她们在照顾老人和孩子的同时，能有一份收入。技术方面统一参加培训，由石头师傅亲自传授。
石头师傅作为技术股份参与管理，主要负责织绸工艺这个环节。后续的印染、定型、环保方面的技术处理，赵厂长答应来做顾问。蓝琴还委托了杭州的朋友，帮她聘请染织方面的人才。市、县劳动局也在积极为她引流招聘回乡的大学生。设计团队依旧还留在上海，负责产品研发，城东的工厂，则负责生产成品。初步计划投产丝绸类服装和家纺，包括床品，窗帘以及软装饰。
金瑟倾尽全力帮蓝琴做调研分析，还详尽制定各环节衔接方案、管理方法、注意事项和市场营销计划。金瑟对这件事的热情程度让金瑶感到很惊奇，他一向对经营企业和商业管理根本不感兴趣的。但她也不觉得意外，弟弟志不在此，不代表他没有才华。当她在邮箱里看到由金瑟亲自捉刀的那份详尽的企划书，她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打电话给金瑟，告诉他自己暂时不能回国，委托弟弟全权代理，资金方面也由金瑟自己决定，随时可以从上海公司的账户上调配。
金瑟因为只能礼拜天陪蓝琴去跑腾，所以更多时候，蓝琴一个人开着车在市区、县城和织女村来回穿梭。回来的两个礼拜，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妈妈每次打电话，她都急急忙忙，没说几句就挂了。第一她确实很忙，第二，她怕妈妈絮絮叨叨，说起她的终身大事没完没了。
蓝琴和高飞分手的事情，现在基本已经人尽皆知了。蓝琴倒不在乎，她在家的时候少，也没工夫去管别人怎么议论。倒是蓝妈妈，几乎发动所有认识的人，宁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殚精竭虑为蓝琴物物色对象，时不时传手机上一大波一大波照片供蓝琴参考和挑选。
蓝琴哭笑不得，她理解妈妈，这是真着急了，所以她也不敢太抗拒，只能哼哼哈哈敷衍了事。
但是蓝妈妈的态度显然是锲而不舍一丝不苟的。
星期四上午，蓝琴刚从市政办公大楼出来，妈妈电话又打来了，最近妈妈打来的电话，基本全是关于相亲的内容。
“小琴，你这会儿在哪里呀？”
“我在新城区呢，怎么了妈，有什么事吗？”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回来吗？”
“是啊，我上午办完事儿，一会儿去接金老师，他来市里听课。”
难道又要她回去相亲？蓝琴差不多已经患上相亲恐惧症。
“你记不记得市里那个郝叔叔，就是你爸的那个战友，你大学毕业那年，你爸爸还托他帮你安排工作来着。”
“哦，记得，怎么了妈，你不会是想让我去什么单位上班吧。”
“你说你当初要是听你叔叔的多好，考个公务员，铁饭碗多稳当，非要东跑西跑的，现在考也晚了，好单位哪有那么好进的。”
“哎呀妈，别翻老黄历了，有什么事你赶紧说，我还忙着呢。”
“这孩子一天到晚着急忙慌的，一会你抽空和你郝叔叔联系一下，你爸托他给买的东西带回来。”
“什么东西啊妈，我可以去买，干嘛还麻烦别人呢？”
“你不知道在哪里卖呢！你爸经常用的一种膏药，他们那时候在部队落下的风湿病，你郝叔叔用着好，推荐给你爸，你爸也跟着用。”
“我知道了妈，你把叔叔电话号码发我手机上，我一会儿就联系。”
“我现在就给你发。对了，他们家刚搬到新城区住，说是离他们工作单位近，上班方便。”
蓝琴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捎东西，只要不是相亲，她就不用如临大敌了。
蓝琴按照妈妈发来的号码联系上了郝叔叔，他正在单位上班，就把家里的门牌号码告诉了蓝琴。“你先回家吧孩子，你阿姨在家里，她今天休息，我一会下班了就回家。”
蓝琴在附近找了个超市，进去买了些新鲜水果，又拿了两箱饮料，按照地址把车开进小区。
郝叔叔家是新装修的房子，三房两厅。房间布局合理，客厅明亮宽敞，是简欧式的风格，看样子，找的是专业的装饰公司设计的。
“你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买这么多东西，快坐下，这么沉你怎么提上来的。”
简阿姨大概已经知道蓝琴要来，所以一打开门看见蓝琴也不感到惊奇。
“我也没买什么，正好从那边超市路过，顺便带点水果上来。”
简阿姨洗了葡萄和蛇果，又忙着给她开饮料。
“阿姨，你别忙了，我不渴。”
“听你爸爸说，你准备回来创业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策划差不多了，下个星期签完合同就正式开始。我今天就是来落实注册公司的事情。”
“那得投不少钱吧，资金上有困难吗？”
“我们是股份制，有一个上海方面的大股东。”
“你这孩子还真有魄力，你妈也是在电话里说，你这个形势不小。一个女孩子，干点事情不容易，好在这都是在咱自己地方上，要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你就吭声。你这一回来，你妈可放心了，总算一家人能守着。我们一年老一年，马上就退休了，不就想图个天伦之乐。”
“等你和叔叔退休了，就每年到我们山里去住一段，空气可好了，春天满山都是花，夏天特别凉快，市区还有省城很多人都到我们那里去小住，高速公路都进山了。”
“知道知道，我和你叔叔今年春天还去你们家了呢。我们也想去山里多住些日子，那里空气都是甜的，可这不是还有牵挂嘛，你伟男哥哥还没成家呢，还得照顾他呀，唉，这也老大不小了。”
“伟男哥不是在部队吗？”
“前几年复员了，在市公安局上班呢，天天也是不着家。他在刑警队工作，很忙。可是他喜欢那工作，你叔叔也支持他。你不知道啊闺女，这当妈的总是考虑得多，整天提心吊胆，他那工作毕竟天天接触的是罪犯，所以他一出任务我在家里就睡不着，将来要是他成家了，我肯定让他换个工作，去稳妥点的单位上班。”
“阿姨不用担心，听我爸说伟男哥在部队立过很多功，肯定工作也很出色，再说现在治安也挺好，我们这里是内地，一般不会发生大事件。”
“你也有很多年没见你伟男哥哥了吧？”
“好像很多年了，他参军的时候，我爸带着我来送过他的。”
“呵呵，那时候他可瘦了，体检差点没通过，还是个大孩子呢。现在啊你见了准认不出来，长得可壮实了，我给你拿他照片看看。”
简阿姨进房间拿出一本相册，厚厚的相册，是一个男孩二十多年的成长记录。
“这是伟男过百天照的，你看，像不像个小女孩？嘿，这大眼睛圆溜溜的。这是他三岁时候进幼儿园照的，这孩子，从小就爱过集体生活，别的孩子哭闹着不去学校，他到放学都不肯出来，非要和小朋友一起玩。这里还有一张你们的合影呢，你看。”
蓝琴看着直想笑，照片上两个差不多个头的小家伙。男孩穿着海魂衫和短裤，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摆了一个很酷的造型，眼神特别高冷，女孩子穿着连衣裙，亮点是嘴里居然叼着一支玫瑰，一手掐着腰，和男孩子背靠着背，俩人面向镜头，那造型不是一般的销魂，一看就知道照相馆里的摄影师当年是有多喜欢香港警匪片，连三岁孩子也不放过，硬是打造出英雄救美的桥段。
接下来是郝伟男小学、初中、高中，参加各种体育比赛以及各种颁奖照。再后来就是军营里的照片，郝伟男由一个害羞腼腆的小男孩，长成了浓眉大眼，胸肌腹肌各种肌发达的阳刚俊朗的男子汉。
一本相册，把时光带回很久以前。
蓝琴其实和简阿姨并没有见过多少面，可能因为两家关系很好，一直有来往，也可能是因为蓝琴的童年也参与在里面，所以两个人一起看照片，没有一点距离感。一老一少，慢慢翻着相册，画面非常温馨。
读大学的时候曾有一位老师给过蓝琴很经典的评价，蓝琴与生俱来带着亲和力，而且特别招老人喜欢。她就像春天柔柔的风，夏天淡淡的月，清新自然，娴静和悦。
简阿姨家的座机铃声响了，她把相册交给蓝琴，忙着去接电话。
“平湖渔村啊，我知道。好的，哪个房间？什么？杏花天影，哦，我记住了，马上走马上走。”
简阿姨放下电话。“孩子，走，咱吃饭去，你叔叔和伟男哥已经在饭店里等着了。”
蓝琴很不好意思，自己是晚辈，这仓促上门，还让长辈们这么隆重地招待。
饭店里，爷俩已经点好了菜。房间不大，郝叔叔和简阿姨在东面坐好，蓝琴挨着郝伟男坐在他们对面。
“小琴，你看看再点几个你喜欢吃的。我和你伟男哥下午还要上班，所以为了抓紧时间就先点菜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叔叔点了就好，我肯定喜欢吃，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别把我当外人。咱在家随便吃点就好，你们下午上班，还要跑这么远。”
“这也不远，中午总要吃饭的，伟男开车也很方便。”
“阿姨说伟男哥工作挺忙的，是吗？”蓝琴算是和伟男打招呼。
“有点忙，最近新城区开发，事情很多。”
“哦？拆迁和你们公安局有关系吗？”
“哈哈，顺利拆迁当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问题是现在能够顺利的不多呀，搞不好就会引发刑事案件。”
“那不是很危险吗？伟男哥出任务的时候可要小心啊。”
蓝琴听着也不自觉地感到揪心，她经常在新闻里看到因为拆迁引发的血案。
“已经习惯了，反正这工作总要有人做吧。我们一般提前做好准备，尽量控制事态不向恶性方面发展。有时候防患于未然比事情闹大了再补救和处理事半功倍。”
“伟男，别老谈你那工作，看吓着小琴。”
简阿姨打断儿子的话。
“呵呵，我妈天天为我的工作性质担心。不说它了，说说你吧，这几年也飞来飞去的，听伯父说你转战南北，走了不少地方，也长了不少见识吧？”
“是啊，北上广都漂过了，这不现在回来了吗。”
“真羡慕你，我也想出去走走，除了当兵那些年，我基本没有动地方。”
“瞎说，你每年不都出去旅游吗？”妈妈反驳儿子。
“哎呦喂妈，旅游和在其他的地方生活过两个概念好不好。”
“好了，菜来了，你们娘儿俩到哪里都不忘抬杠，幸亏小琴是自己人不笑话你们。来小琴，吃菜，快尝尝，这是前面平西湖里的虾和鱼。”
刚上了两个菜，蓝琴电话响了，她一看是金瑟打来的，估计是听完课了。
“你在哪儿，忙完了没有？我去找你一起吃饭吧。”
“我在新城区，跟我叔叔阿姨一起吃着呢，一会等吃完饭了就回家。”
郝父听说蓝琴还有一起来的，赶紧邀请。
“谁啊，小琴，叫来一起吃吧，这到吃饭点了。”
“是我们那里学校的金老师，他今天到市里来学习，等下要搭我的车回去。”
郝伟男听蓝琴说金老师，问他是不是那个上海来支教的金瑟。
“怎么，你们认识啊？”
“哈哈，我俩参加过市里组织的一场业余乒乓球比赛，是全市各个单位爱好者报名参加的，我是冠军，金瑟是亚军。快叫他来，告诉他来了有惊喜。”
金瑟二十分钟就赶过来了。他一进屋，郝伟男站起来照他肩膀一拍。
“哈哈，没想到吧，哥儿们，刚才听蓝琴说他们那里的金老师，我一猜就是你。爸爸妈妈，这是金老师。”
“叔叔阿姨好。”
“呵呵，刚才听伟男讲过你了，说你们一起参加的比赛。你俩还真有缘分，那就更别客气了，快坐下，再点几个菜，看看喜欢吃什么。”
郝伟男虽然自小就认识蓝琴，但毕竟多年不见，又有性别差异，所以说话还是比较拘谨。现在金瑟一来，两个同龄的大男孩，又有同样的兴趣爱好，这两个人一顿饭就热闹了，有了聊不完的话题。
蓝琴偷偷看看手表，差不多该下午上班时间了。
“叔叔，你们该上班了，咱们走吧。阿姨，我帮你把菜打包带回去吧，也没外人，扔在这里挺浪费。”
简阿姨顾不上打包菜的事情，她一个劲催促儿子。“伟男，你小琴妹妹回来工作了，以后你得多帮帮她，你俩留下电话好常联系。”
郝伟男拿出手机，扫了蓝琴的二维码，接着又扫了金瑟的。
“抽空咱俩再切磋啊。我休班找你玩儿去。”
“好啊，不过我那里学校的设置可不专业。”
“那你来市里吧，我带你到俱乐部去。”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到了分别的时候还意犹未尽。
“小琴，这是给你爸爸的膏药，一次不能买太多，有保质期。等用完了我再给他买吧。”
“哎，哎，伟男，你别光加微信啊，你俩要存上电话。小琴，你到市里来就回咱家啊，有啥需要帮忙的，给你伟男哥打电话，他朋友多，总会能帮上忙的。你们记得要常联系哦。”
她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蓝琴觉得有点奇怪，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可能老人家都喜欢絮絮叨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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