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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花逐溪


丛林中根本没有路,紫槿走得小心翼翼,她提着竹篮,跟在胖嫂身后亦步亦趋。

        “小姐,让你不要来的,你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不好走啊,可别崴脚了,我背你倒不要紧,你自己受罪不是。”

        “凡事总有第一次的,没关系,我小心点。可是胖嫂,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蘑菇的影子,在我们的房子周围找找不行吗,为什么要跑这么远进大山里呢?你看这里连路都没有,你确定会有蘑菇?”

        “你不知道啊小姐,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大部分是那种过不了苦日子的城市人,住在那儿也就图一时新鲜。那里人来人往太热闹,人多的地方是不长蘑菇的,就是长了也都被采光了。咱们往山里走,山里也有人住,不过很苦的,住茅草屋,吃野菜。有个大学生,住在岩石下,成年的也不洗衣服,我每回看见他都穿着个破棉袄,都看不出什么颜色了。他们住的地方路很难走,很少有人上得去,林子大,树也多,容易长蘑菇。蘑菇一般都长在石头下,草棵子里,它们也有种子,去年哪里长,今年再去一准错不了。”

        紫槿身子还是有点虚,她实在走不动了。

        “胖嫂,这还得走多远啊,要不咱回去吧,我有点儿累了。”

        “哎呀,那不是白跑一趟吗,要不这样,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对面那片洋槐树林里看看,上个月我刚发现有一群羊腿蘑菇,估计这茬又该长上来了。”

        紫槿真想去看看,亲手采下来,可是眼下她也只好放弃。

        “那好吧,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不要去太久。”

        “那你留这里等我,可别乱跑,这林子太密,很容易迷路。”

        胖嫂体重至少一百七十斤,可是在林中穿梭却非常灵活,一会工夫就消失在前面的灌木丛后。

        紫槿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劲头又足了,她采蘑菇的心又有点蠢蠢欲动。

        胖嫂是从那个方向过去的,只要顺着那方向估计也能遇得上吧,总之她还是要走这条回头路的,因为她还要带紫槿回去,那就顺着往前走走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紫槿拿着木棍拨开草丛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朝着草丛和石头下看,希望能够发现奇迹,能够幸运地找到一大波蘑菇,她的要求不高,能够装满小竹篮就大功告成了。

        穿过一片松林,前面是一条山涧,清清的溪水倒映着周围的山。

        水里的世界更加好看,似乎天更蓝,树更绿,花更艳。

        紫槿站在溪边看着自己的影子,黑色的头发夹在脑后,淡紫色的棉麻衬衣在纤细的腰间打了个结,深紫色的紧身长裤,裤脚塞在紫色高帮的帆布鞋里,脖子上的藕荷色丝巾既可以在没有树木的地方遮阳防晒,又可以在密林中包起长发防止荆棘挂上发丝。可能是因为运动的缘故,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泛着胭红,完全看不出一个礼拜前毫无血色的病容。

        她摘下一些不知名的紫色的小花插在鬓边,山花满头,临水照影,此情此境,美不胜收。

        她把插剩下的花朵洒向溪流,紫色的花瓣在透明的水上滴溜溜转了几下,旋即逐水而去,开始了离开花枝的独自旅行。花儿虽然离开了生于斯长于斯的草丛,但可能走向的是一段美丽的奇幻之旅。它们告别的是蝴蝶,也许遇到的是游鱼,之前的归宿是泥土,以后的归宿在深水。

        在溪水边流连一段时间,还不见胖嫂回来,她不知道该朝什么方向走。

        紫槿四处环顾,就在山涧西侧不远的地方,她发现好像有洋槐树林,她认识洋槐树,大概这就是胖嫂说的那片树林了吧。

        她试探着自己寻找可以通过的路径,那片林子看起来很近,但是走了好久还有那么远,回头看看走过的路,似乎此时放弃也未免可惜。

        紫槿走一段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在她停下休息的时候,飞过了一群彩色羽毛的大鸟,紫槿不确定它们是不是雉鸡,她捡了几根漂亮的鸟毛,也算意外收获。

        林子里松鼠真多,一点也不怕她。它们在紫槿身边的树上来回攀爬,其中有一只还站立起来打量了一番紫槿,她不禁被小松鼠萌萌哒的神情逗乐了。野兔也不少,比松鼠个头可大多了,但似乎没有松鼠胆大,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快速逃逸,转瞬间就跑到远方的石头后面去了。独自在山里边,和这些小动物近距离的接触,紫槿非常兴奋,采不采得到蘑菇也不在意了。

        越是不在意,还真就有了意外发现,生活中经常有这种无意插柳柳成荫的事情,她在逗小松鼠的过程中发现了树下草丛里的蘑菇。

        平时只是在菜市场看到过蘑菇,而且那些也都是菌种种植的,现在发现它们在草丛里若隐若现,紫槿心情特别激动。在那棵半边干枯的大树下生长着一个蘑菇团队,原来蘑菇也是一群一群的,她仿佛恍然大悟。其实她是不懂,并非所有的蘑菇都喜欢扎堆。品种不一样,生长的方式也不一样。有些蘑菇是群生,有些却是离群索居,这倒是和人类秉性一样的。

        这群蘑菇是雪白的颜色,形状像一把把精致的小雨伞,有个细细的伞柄。胖嫂告诉过她,一般红色橘色,颜色比较艳丽的蘑菇有毒,这么纯洁的颜色,估计属于可以安全食用的品种。她兴高采烈,一群蘑菇正好装满她的小篮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心满意足的往回走,可是问题来了,越走越找不到来时的路。她后悔自己没有沿途做个记号,现在走来走去没有方向了。

        她害怕极了,顾不上斯文,放开喉咙大喊胖嫂。

        天色越来越晚,她越来越慌乱,因为怕在林子里带着手机容易丢失,所以她把手机也放在家里了,再说这里有没有信号都成问题,现在和胖嫂汇合已经不可能,她只希望自己瞎打误撞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她一边走一边求救,听司机小吴说,这山里经常有野兽出没,紫槿心里更加害怕,她怕自己不停的呼唤万一招来猛兽。

        “有人吗?请帮帮我~”

        在时断时续呼唤了半个小时以后,终于有个声音和她应答,而且还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是不是迷路啦?你往上走一点,看见那个像老鹰的黑石头了吗,你从下面绕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紫槿简直是绝处逢生的大悲大喜,她加快脚步,按照指示,绕过了那片黑色的石头。

        斜对面的山上,站着一个年轻的比丘尼师父,她带着斗笠,穿着灰色的僧衣僧裤,肩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紫槿忘记了一路艰辛,她激动万分,真想一把抱住那位师父。人迹罕至的地方,迷路的途中,能遇到救星,并且还是女性,这肯定是菩萨的指引啊。紫槿没有宗教信仰,但是此刻,她不由自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师父,我差点就绝望了,绕来绕去的找不到下山的路。”

        “你是住在翠华村的吧,大柿子树那家,你搬家的时候我正好从那里经过看见过你,怎么敢一个人上山?你不熟悉地方,山路不好走,很容易迷路。”

        “谢谢师父,我和一起来的人走散了,您住在哪里呀?”

        “我们住在半山腰上,站在门口能看见你家那棵柿子树,你跟着我走吧。”

        “那太好了,请问师父您怎么称呼?”

        “贫尼妙竹。”

        两个人走到半山腰,正好天色麻灰。

        “先到我们这里来休息一下吧,喝点水,我跟师父说一声,送你下山去。”

        妙竹住的地方其实就是三间茅庵,墙体都是石头垒成的。屋里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尼师,原来这个地方一共就她们师徒两个人。

        “师父,这位施主在山上迷了路,我把她带回来了,一会儿我把她送下去,就是那边大柿子树下的,我去去就回。”

        “让她先休息一下,喝点水。这位施主你请坐吧,我们晚上是不吃饭的,也没东西充饥,你要是实在饿了,佛堂还有供果先垫垫。”

        “不用了师父,我不饿,一会就可以到家了,家里有人烧饭。今天真的是多亏了妙竹师父,要不然我自己留在山里,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阿弥陀佛,施主吉人天相,会没事的,佛菩萨会保佑你。我佛慈悲,观世音菩萨救人苦难,她无处不在,不要怕。”

        “师父,天色不早,我也不多打扰,这就下山去啦。”

        紫槿怕胖嫂找不到她着急,也不敢多耽误。

        “你等我送你吧。”妙竹把她背回来的一袋子野菜放在外面青石板上。

        “师父,这是我今天挖的野菜,先放在院子里吧,等我回来再分拣,师父您先歇着吧,我去去就回来。”

        “送到了马上回来啊,天黑不要在外边停留,免得我担心。”

        “我知道了师父。”

        “师父再见,我改日再来拜会。”

        紫槿向老师父告别,跟着妙竹深一脚浅一脚向山下走去。

        刚走没多远,看见迎面一帮人打着手电,人马三期往这里走。原来是胖嫂叫了小吴,组织村里一帮人准备进山寻找紫槿。

        一看见紫槿,胖嫂松了一口气,“哎呀小姐,你可吓死我了,你咋不在老地方等我呢?我在山上找了老半天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回来了,谁知到家一看,哎妈呀,吓死了我了啊,把你留在山上了,天都快黑了多危险啊,只好让小吴向大家求救,谢天谢地,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呵呵,没事了,我这不回来了吗?谢完天地还要谢谢妙竹师父,不是遇到她可就麻烦了,我这会还困在山里呢。”

        “那真是得谢谢妙竹师父,一定是菩萨显灵了啊。”

        “不用谢啦,以后可得小心点了,你们来了我就不下去了,各回各家吧。”

        “那再见了师父,您走好,改日我再去看您和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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