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湘妃竹

姐姐:

        我不敢请求你原谅我，我就是希望，你能听听我想和你说的话。

        我从小就特别崇拜你，你又美丽，又聪慧，在我心目中，姐姐你特别能干，所以姐姐你一直是我的骄傲。父母去世后，世上只有姐姐你一个亲人了，还好我能和你相依为命。父母出事时，你还在巴黎没回来，我怕得要死，我怕自己被送进孤儿院。我知道，姐姐你把我抚养大非常不容易，为了我，你放弃了继续去巴黎深造。你一个人支撑起我们两个人的家，只有你在家我才敢回到咱们家的房子里。你辛苦地工作，让我能能顺利地完成学业，是你给了我一个家，我爱那个家，我一点儿都不愿意长大，因为那样意味着，我长大了就会嫁人，我就会离开你，我害怕失去，姐姐，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我也爱姐夫，在这里，我还是要和你说起他。姐姐，请你原谅姐夫吧，这不怪他。一切都是我的错误造成的，是我计划了这一切。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去喜欢姐夫的，但是我知道，从你带着我嫁到杭州来，姐夫就成了我生命里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人。

        吟吟刚进幼儿园，你就出去工作了。我还在读初中，姐夫也要上班，还要照顾我们两个，虽然吟吟的爷爷奶奶也帮忙带，可大部分时间都是姐夫来照管我们。所有家长应该去参加的活动，都是姐夫一个人去的。我第一次来例假，姐姐没在家，我肚子疼得要命，姐夫要送我去医院，我死活不肯去，就是趴在床上哭，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姐夫给我熬了红糖水，给我买了卫生巾。有一次我发高烧，姐夫在医院里熬了几个通宵，他怕你担心，又怕你埋怨他没有照顾好我，所以一直都没有敢和你说。他很自责没用照顾好我，平时对我的疼爱都超过了小吟吟，他说吟吟是男孩子，吃点苦头没关系，而我是女孩子，从小身体又不好，姐夫真的为我操碎了心，对我来说，姐夫和爸爸差不多，我成长的每一天，都有姐夫对我倾注的心血，我难过的时候他一直鼓励我，安慰我，从不嫌弃我是个累赘，我小时候的零食，换洗的衣服都是姐夫为我准备的。姐夫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上大学的那一天，他对我说，丫头，你长大了，再过几年，可以谈恋爱了，以后有人照顾你，我也可以松口气了。我听他说那样的话，心里特别难过，也许我真的根本就不想离开他。

        后来你和姐夫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为了筹备建厂，姐夫四处筹款，杭州的亲戚朋友，他该找的都找了，同学朋友也都动用关系，终于跑来贷款，你们刚开始创业那阵子，姐夫一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我看着姐夫每天那么辛苦，心里特别着急，希望自己快点毕业帮帮你们。

        我大二就开始在厂里实习，我学服装设计，也是因为这样可以帮到家里。虽然我没有姐姐、姐夫那么有才华，在这个行业里一点也不出色，但是，我很欣慰，终于可以替姐夫分担工作了。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了工作方便，我搬到工厂宿舍，这样姐夫就能更放心一些。你经常不在家里，工厂要面对很多事情，工人不好找，原料跟不上，无法如期交货等等等等，姐夫每天要处理这样那样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你每次回来看到厂里边井然有序，可是你知道姐姐夫在背后遇到多少困难吗？

        每当你回到家里的时候，姐夫就把什么事情都压下来，他怕你分心，他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更不容易。你回来的日子是姐夫最开心的日子，当然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姐夫那么爱你，我也那么爱你，你是我们的骄傲，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们谈论的也是你。虽然你不在家的时候多，但我和姐夫吃饭的时候会想起你喜欢吃的菜，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也会想到假如你在，会怎么处理。

        如果不是后来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危机，可能我永远像爱着姐姐一样的去爱姐夫，在这个家里，我是你们永远疼爱的小妹。那件事以前，我从未想过要成为姐夫的女人。

        去年夏天，姐夫的一个女同学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里。她离了婚，暂时单身。我知道，她绝对是有意地接近姐夫，我能感觉出来。后来我找人打听，果然那个女人是姐夫的初恋情人，他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姐夫去上海读书，她考的却是北京的大学，两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分了手，再后来姐夫在上海和你相爱到结婚。她一出现，我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她一点儿也不顾脸面，当着我们的面向姐夫撒娇，她频繁地找各种理由和姐夫在一起。姐夫每次和她一起出去，我的心都会充满了嫉妒和仇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明白我对姐夫的爱不单纯是亲情，因为我会吃醋，姐夫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很开心，可是和别的女人却让我特别特别地痛苦。虽然我还没有发现姐夫有出轨的迹象，但你经常不在家，那个女人又纠缠不清，出轨还不是迟早的事儿。我不能看着姐夫投入别人的怀抱，也绝不允许我们的家分崩离析，我要抢先把姐夫留住。

        那一天，正好到了中秋节，你还在巴黎，我事先让厂里工人轮流敬酒，把姐夫灌醉以后，我打电话告诉他说你从国外赶回来了，让他快点回家。他回家之前，我拉下了你们房间的电闸，然后，我躺在了你们的床上，如果能这样留住姐夫，保存这个家，我情愿一辈子这样爱着他。姐夫清醒以后，他哭了，我对他说我愿意这样，姐姐不在的日子，我愿意代替姐姐来赶走他的寂寞，我愿意陪伴着他。

        姐姐，都说爱情是自私的，我觉得那是因为爱得不够深。虽然我爱姐夫，但我仍然希望姐夫和你能一直恩爱如初，希望你们的爱情和婚姻更加稳固。有时候我想，假如姐夫原本是我的丈夫，我愿不愿意和你分享，也许你觉得我这种想法很疯狂，但我真的是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个也许荒唐的问题。真的，姐姐，我愿意，我愿意和你分享所有美好的东西，只要是我所拥有的幸福，姐姐也必须有，我愿意和姐姐分享所有，包括爱情。

        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娥皇和女英一起嫁给了舜帝，她们曾经帮助丈夫脱险，后来成为一代贤君。后来舜帝南巡苍梧而死，她们结伴千里寻夫。知道舜不幸死去的消息后，她们抱竹痛哭，眼泪染上了青竹，竹子上就留下斑痕，两人哭干了眼，耗尽了生命，为后世留下了“湘妃竹”的凄美故事。原来在很久以前，她们是可以拥有共同的爱情的。我无数次梦想，如果在那个时代该多好，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成为一家人。可是面对现实，我只能选择偷偷地去爱，因为这种爱情已经变成耻辱的含义。但是我不感到委屈，因为我心甘情愿地做姐姐的替补。

        我去年流了几次产，医生说不能再手术了，不然会失去做母亲的机会。我也想给姐夫生个孩子，将来和吟吟做个伴。现在的孩子多孤单啊，我们俩在父母去世的时候可以相依为命，但是将来咱们都去了，吟吟连个亲人都没有。我也计划好了，找一个人假结婚，然后生完孩子再和他离婚，离了婚以后我就有理由和你们一起生活了。我愿意这样守着这个家，守着孩子们，一辈子再也不离开，就这样一直到老到死，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还是发现了，所有的计划都用不上了，姐姐你是不会原谅我了。姐夫非常懊悔，他也在承受着煎熬，你不接电话他已经六神无主了。昨天我们去工厂的路上，姐夫因为走神差点出车祸。姐姐，与其我们三个人都这么痛苦，那不如我退出，本来事情也是因我而起，让我就以死谢罪，拿我自己的生命为大家寻找一条出路吧。

        姐姐，我舍不得你，你对我不仅仅是姐妹的情分，你一直在担负着妈妈的责任。你要恨就恨我吧，求你原谅姐夫，我去后你和姐夫和好吧，姐姐你也尽量多抽时间在家里，我知道你心气儿高，事业虽然重要，可是亲人在一起也很重要。爱情不是浪漫传说，他也需要实实在在的陪伴。

        我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不像姐姐你这么有才华，有事业心，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我想拥有的，只是和自己所爱的人开开心心生活，对于我来说，你和姐夫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现在我已经破坏了这个原本属于我们的和乐家庭，我不仅仅是多余的，更是毁掉我们幸福生活的罪魁祸首。

        我先走了，姐姐，我去找爸爸妈妈了，可以和他们在地下相会了。姐姐你忘记我做错的事情吧，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是为了让你自己好过些。

        我爱你姐姐，我走了，我和你永别了。

        在另外的世界里，我会祈祷你能和姐夫破镜重圆。我也爱姐夫，但是我再也没有资格去爱他了。

        姐姐，你还有吟吟要照顾，还有你自己喜欢的事业，还有爱你的姐夫，那么多人羡慕你，姐姐你一定要幸福，也一定会幸福！

        永别了，姐姐，我真的要走了，谢谢你，曾经给了我那么多温暖和快乐。

        我也累了，我爱得很幸福，也很辛苦，现在终于我可以做回我自己了，可以平静的面对我自己，面对孤独。姐姐，今生和你做姐妹真的是我的幸运。

        我走了，你保重。

        妹妹：小薇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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