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帆过尽

二零一五年夏天，对于服装行业是个极其残酷的考验。因为春季做得不好，厂家压货严重，所以夏季不敢贸然推出新款。广州十三行、武汉汉正街、北京大红门、杭州四季青，基本上都是门庭冷落，往常一大早开门抢货的景象已是昨日黄花。

        中国是服装制造业出口大国，但是质量和档次普遍较低，在日益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只能靠价格优势生存，近年来，生产所用原料辅料成本、能源成本、劳动力成本等持续上升，出口价格上涨对出口额增长的平均贡献率呈现节节下滑的态势，我国纺织出口提价能力正在逐渐趋于衰竭，价格对于出口的贡献率显著低于量。行业不景气严重影响了投资者信心，投资增速遭遇大幅回落。许多投资者开始转向巴基斯坦，越南，柬埔寨这些具备一定生产技术，土地，劳动力成本偏低的国家。

        出口效益不好，订单量锐减，服装企业只能靠拉动内需自我消耗。由于前几年的快速扩张，导致如今许多厂家库存严重，所以，新款不敢出，老款卖不动，服装业陷入这种恶性循环的泥潭，几乎要全军覆没。往年进入七月下旬开始歇伏，今年过了五一就集体沉默，很多商家干脆关门放长假，把希望寄托到秋冬季节。

        悦玫因为有朱紫槿的支持，还算能够正常运营，但是市场大环境萧条，没有多少来打货的客商，所以也只能让员工开始轮休。

        客户不来市场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手机网络的普及，看图订货，也成为更快捷有效的交易方式，以前市场拼模特，谁家穿版的导购身材好，自然销售量也会高，现在是拼拍图，各种摆拍和真人秀，客户直接凭图下单。

        另外一个原因，是零售市场的萎缩。电商的低价销售和退换货自由以及物流的便捷，使零售店基本沦为电商的试衣间。越来越多的顾客去实体店试衣间试穿，然后把颜色、款号拍下来去网购。悦玫合作的好几个业绩不错的零售商都叫苦连天，声称坚持不下去了，而那些没有老顾客也缺乏经验的干脆就转让改行。

        造成批发商举步维艰的另外一个致命因素，是大部分生产厂家自己开始直营销售，一件衣服，出厂价是一百五十元，批发商要加上三十元的利润，零售商拿货就是一百八，那么，顾客购买的价格应该是在二百六十元左右，但是，厂家直营的价格就订在二百元以下，这样，成交记录里，月销量比批发商的销售量能翻好几倍，而且低门槛，甚至可以一件代发，利益的驱使使生产厂家完全不再顾忌批发商的感受。

        更要命的是微信也开通了微商平台，实行阶梯式销售，人人可以做代理，而且性质大部分走直销的模式，他们更迅速更有效地侵占了原本属于传统营销模式的领地。二级批发商没有了优势，就连知名的电商机构都感到压力。

        悦玫不得不考虑未来的出路，她开始研究电商、微商和实体之间怎样维持平衡。来自事业上的压力，无形中却减轻了悦玫被思念折磨的痛苦。

        李明哲已经去德国三个月了，每个月的十四号都会打来电话，他告诉悦玫，在韩国，一年之内有十二个情人节，就是每个月的十四号。五月十四日，是玫瑰情人节，他说：“可惜远隔重洋，不然你应该把自己送给我，因为你是我的白玫瑰。”六月月十四日，他为悦玫唱了一首韩国民歌[阿里郎]，因为那天是音乐情人节。七月十四日，悦玫收到了他寄过来的一枚戒指。“玫，这戒指有一对，一只送给你，一只我戴着。不要忘记我，我已经申请回韩国了，应该会不太久就能去中国和你一起，希望这对戒指早日能够成双。“都说韩国人礼节多，没想到原来还这么多情，只怕也是世界上情人节最多的国家了。

        青岛在严重缺雨的天气里度过了夏季，好在地处北方，又是沿海城市，相对内陆的酷暑，海风清凉，空气湿润，完全没有南京、武汉等火炉城市的燥热炙烤，不愧为避暑度假的好去处。旅游业在夏季的青岛是最辉煌的时候，海水浴场人满为患，啤酒节时期，更是达到空前鼎盛。

        与红红火火的海滨旅游业成鲜明对比的，是休眠期的服装产业，整个夏天都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好不容易把夏天熬过去，八月末，在经历了一个季度的惨淡后，服装行业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各种风格的秋装投石问路，谁也无法预计哪种风格会走俏成为季度爆款。

        服装行业最明显最突出的是女装的走向，它基本是服装领域的的风向标。

        首先是刮了一阵流苏风，不管是针织面料还是毛纺，也不管是长裙还是披肩，下摆和边缘地带全是长长短短的流苏穗子。鹿皮绒面料大行其道，复古风也再度重出江湖。颜色上趋向凝重成熟，奢华的酒红，沉稳的咖啡，冷静的橄榄绿，优雅的深紫，贵族姿态深深浅浅的银灰以及高冷神秘永不过时的黑白色。细条纹的连衣裙系列也抢滩登陆，腰部设计呈外弧线流向，突出腰身的曲线，很少有腰带配饰，简洁利落。去年冬天流行过的西装领长款双面绒大衣，今年稍作修改，变成毛纺面料的薄款风衣，也是极简主义风格，除了双侧斜插的隐形口袋，再无任何啰嗦的细节。春夏曾流行过一段时间的棉麻系列，虽然这种面料在秋冬不占优势，但仍有走文艺路线的不改初衷。这百花齐放的阵仗，虽然尚不明确未来走势，但毕竟刺激了一直消沉的女装市场，整体销售状况有回暖迹象。

        和朱紫槿的合作很成功，悦玫的档口主推她的货品，这一方面免于重版带来的恶性竞争，另一方面，悦玫也不用辛苦地四处去组货，市场虽然摇摇晃晃，悦玫还是站稳了脚跟。

        李明哲终于如愿回到了韩国，总部调他回国工作，他以后的工作范围主要在亚洲地区，这意味着，他可以随时出入中国。

        刚回总部，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告诉悦玫别着急，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相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对此，他非常开心。

        “玫，现在我终于可以不用和你算时差了，毕竟韩国和中国只有一个小时差别，而德国却要七个小时，常常我的黎明刚要来，你已经进入黄昏，我每次给你打电话都找不到同步的感觉，现在好了，起码我们经历的是一样的日出和日落。”

        两个礼拜以后，李明哲重新踏上了中国的土地，他先到上海，然后到威海和大连，完成所有的工作以后，剩下的时间，他告诉悦玫提前做好准备，他们要去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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