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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生死由命


姜维再次领人到的时候,他自己已经重新又穿得整整齐齐,还给我带来了一件衣服。只是他把衣服给我的时候,他身后跟着的兵卒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脑门冒汗,怕姜维会继赵统之后成为军中又一有断袖之癖的流言男主角。

        虽然现在离我爹近的一些文官武将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也因为我一直在照顾我爹的起居而持默许态度,但是更多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而流言一向是人类的天性。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朝姜维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和聪明人交流就这点方便。

        他故意板起脸问我,“张将军呢?”

        我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指了指张苞躺的地方,拱手道:“张将军身受重伤,必须小心移动。”

        他点点头,对身后的兵卒挥了挥手,那些小兵立刻拿着担架跑到张苞身边,但是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我叹了口气,这帮人真智商有问题。于是也走了过去,看来还需要我指挥一番。

        “把担架平铺在地上。”我说,“你们两个,按住担架两头,你们两个,拖着张将军的战甲往担架上慢慢移。”

        那些小兵恍然大悟,立刻照我说的做,在我再三强调要轻要慢的情况下,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完全把张苞抬到担架上。

        “走的路上也要小心。”我看他们走起路来要一步三跳的趋势,“不能有大的颠簸。”

        他们有人看了姜维一眼,好像在抗议,被姜维瞪了回去:“怎么说怎么做!”他厉声道。

        等到我们一行人回到营中之时,已经是掌灯时分。我爹看到我们回营,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赶忙让营中已经候着的医官给张苞诊治。

        我的医术虽然一般,但那么重的伤,要有其他的诊断还真挺难的,几个医官面面相觑,对我爹道:“张将军伤势过重,军中条件有限,唯今之计,只有立刻送往成都,或有一线生机。”

        我暗自叹了口气,这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张苞这一去,又是要受一路的苦,最后结果不会有什么差别。

        我爹脸色十分沉痛,他或许已经明白,但哪怕有一分一毫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他立刻命一小队人马送张苞连夜赶回成都。待到一切吩咐完毕,他满身疲惫地坐到案前,拿手扶着额头,几个医官看到他这样,互相看了一下,告退出帐。

        “爹,”我走过去,“早点休息吧。”

        我爹“嗯”了一声,按了按鼻根,依旧翻开了书案上的竹简,挑亮了灯来看。

        “爹……”我还没说下去,我爹就抬手阻止我再说下去。

        “你先去休息吧,今天也累了。”我爹对我说。

        我知道今日我肯定劝不了我爹了,于是只能暂且退出内帐,我跑到后营去准备了些清肺利咽的茶水,泡了给我爹送去。他这几天咳嗽得很厉害,典型郁结伤肺的症状,再加上这次张苞又出了这事,我真怕他很快就会撑不下去。

        从内帐送茶出来,被赵统逮了个正着,我问他干嘛,他二话不说,拉着我往医帐的方向跑。

        平时这个时辰医帐是没有人的,只有出现需要紧急就医的将士,才会有医官过来,今天这地方倒亮着灯,我挑帐帘进去,发现里面依旧是一个人都没有。

        “你找我来干嘛?”我问赵统。

        他拉我坐下,然后拿过最大的一个油灯,“你自己的手掌里还嵌着沙石,忘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该来的看来还是躲不掉,但我还是不服地要做一下挣扎:“算了吧,我觉得还好啦吧。”说着我就不自觉地把手往身后藏。

        他一板脸,拉过我的手:“不清理掉怎么可以?”说着就翻开旁边的一包东西,原来是金针,那针比一般的绣花针细,而且更加清洁,用来清理伤口倒是更加恰当一点,亏他也想得出来。

        他把针放在火里烤了一下消毒,小心地翻开我手掌,这点时间下来,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层薄痂,他看了皱了皱眉头,抬眼对我说:“忍着点。”

        看他那支针下去,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拿惯刀枪弓箭的人,竟然拿了金针给我挑伤口,怎么看都觉得怎么让人不放心。

        针尖碰到我手的时候,我不自觉地一抖,倒不是疼,是因为太过紧张。他也一惊:“弄疼你了?”

        “没……没有。”

        他听了放心地继续低头挑弄起来。他下手非常轻,有些地方需要一点一点挑开,只是一开始有点点刺痛,完全在可忍受范围之内。我每次只要有一点疼,嘴里就发出“嘶嘶”声,他动作就更轻,很快我发现他其实比我还紧张,很快手心就沁出汗,变得有些滑腻。

        他及时去洗了手,回来再给我弄,这样来回足有三次,才把我伤口里的沙石全部都挑干净。他看看我的手,放下金针,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拉着我去清洗伤口,回来给我细细上药。

        我看他额头细密的汗珠,感到自己矫情地该拉出去砍了。他一边上药一边抬头看看我,问了句:“有心事?”

        “没有……”我有些心虚。

        “这些年下来,你有没有心事我会看不出来?你这是低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你自己?”他毫不客气地揭穿我。

        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他,我也只有承认:“还不是在担心我爹。”

        “你爹怎么了?”他问。

        “今天发生这事,对他打击挺大的,我真怕他以后真的听到张苞死讯的时候,会受不了。”我看赵统眉头也在皱起来,想起来他和张苞的交情也很不错,我这样说也有点触到他的心事了。

        过了一会儿,赵统说道,“人各有命,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我无法阻止,即使是你爹,也是一样。”他的语气也平静起来,仿佛是洞悉了世事一般的心态。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想起来这里以前,我因为感兴趣,所以根据一个古风的轻音乐填了一首词,就是说我爹一生的事迹,那时候只是感慨,怎么会有这样能够做到鞠躬尽瘁的人,现在真的在他身边了,才感觉到他真的辛苦,真的让人心疼。”

        赵统正从医箱里面拿出包扎用的绷带,听到我说这句,手停了一下,饶有兴趣地问:“哦?你还填过词?哪一首?唱来听听看?”

        我头上顿时三条线,回了句:“老大,你听别人的话怎么不抓重点啊?”

        “我怎么不抓重点了?这在我来看就是重点啊。”他展开绷带,轻轻把我手托起来放在上面,慢慢地包起来。

        “我今天喉咙有点哑了,改日吧。”我托词说。

        他“哦”了一声,没有强求,只是继续手里的作业,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辜,让我想起了以前玩小鳄鱼洗澡游戏里面的那只小鳄鱼。

        我最挡不住他摆出那种表情,摇了摇头说:“好了啦,那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轻轻地唱给你听。”

        他立刻像个孩子一样,脸上露出得意,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得逞了一样。

        我清了清喉咙,悠然唱道:

        “雪满军山巅,空冢英魂眠;尤记当年,羽扇纶巾颜;

        高卧隆中眠,闲时弄琴弦;鹤氅若仙,浅笑谈天下三分变。

        白衣斩断烽火起梦魇;江流石转八阵演;

        永安离殇一诺半生践,何人见,深恩义,藏心间。

        泸水澜,南山无径瘴雾满;不毛地,幽深,擒纵难;

        蜀道险,千山远,万仞屹然;出师一表诉泪澜珊。

        战火起,烽烟燃;金戈鸣,铁甲寒;

        魂梦间,不见,万里长安;

        旧人逝,心还念;天不允,意尤坚;

        沔水浪高淘尽,英雄悲暮年。

        风过五丈前,星辰坠荒原;北斗灯灭,旌旗空猎猎;

        倥偬戎马绝,荏苒逝千年;浮华若烟,史书笔墨页页翩跹。”

        一歌罢了,赵统有些怔怔,手里的动作也缓了几次,最后他把绷带尾压好,叹了口气说:“的确让人感慨。算起来,到秋风五丈原,只有五年多的时间了。”

        他这么一说,我悲从心来,虽然我也知道我爹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却总是逼自己不往那个方向去想,如今被他说破,反而觉得更加难过。

        “别这样了。”他把我轻轻拢到怀里,抚着我的头发,“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我还没回答,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悉索声,我一下从他身上弹开,怕有谁突然进来看到我们这么暧昧的动作,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帐帘一掀,一袭青衣翩然而入,我一看来人,瞬间整个人都僵化在那里,怎……怎么可能是他,我们刚才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丞相。”赵统的反应比我快,立刻拱手一礼。

        我爹进来看了我们俩一眼,又看看四周,最后语气平静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之前灵兮的手受伤,只是粗略处理了一下,现在得空,前来医帐重新上药包扎。”赵统依旧替我回答。

        我爹看到桌案上还摊放着的金针和绷带,点了点头,“我看医帐亮着灯,以为有军医在此,本想问问张苞的具体情况,如今……”他双手背到背后,“还是明日吧。”说着他往外走去,走到帐门的时候,回看了我一眼,眼中似乎流露着什么情绪。

        我刚刚要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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