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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我必须快点清醒过来。

        一捧捧冰凉的水淋在脸上,我咬着牙,让那种微微刺痛的感觉冲击着大脑,渐渐地,意识中氤氲着的浓重迷雾才开始消散开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关掉水龙头,抬头盯着镜子看自己已经被冰水弄得通红的脸,想要回忆起之前将近十个小时里面发生的事情,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脑海里却只剩下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段,怎么都串联不起来。

        远远的山中传来古朴的钟声,没想到隔了那么些距离还能听得清楚。十二点了,除夕已过,新的一年开始了。

        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山区里的信号很不好,但无论如何,给父母拜年还是不能因此而耽搁下来。

        我道了新年好,也不知道他们听得是不是真切,那一头传来断断续续的爆竹声,几乎掩盖了母亲的声音:“敏敏啊,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一点啊,山里面冷,衣服多穿一点,四川那里辣的东西吃不吃得惯啊?工作不要太辛苦了,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

        我听着听着就有点想掉眼泪,觉得自己很不孝很自私,我不就是为了逃避过年时候七大姑八大姨问我什么时候结婚的事情么,我不就是因为最近被男朋友劈腿所以即将要谈婚论嫁的事告吹了么,我不就是年近三十了还没成家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亲戚家那一堆婆婆妈妈么。

        于是我接下了报社里过年期间的出差采访任务,一句简单的“要工作”,的确是能逃避开那烦恼了,可是我却让我爸妈因此而冷冷清清地过年,还让他们担心我,我真是不应该,我真是不孝……

        挂了电话之后我草草洗了一下,爬上床就想快点睡着,第二天一大早还要赶班车进山里继续采访任务,我可不想再像今天这样稀里糊涂的。

        可是翻来覆去地却怎么都睡不着。这不是我第一次出差了,从前大热天去采访希望工程,没空调还有轰炸机一般的蚊子相伴我都照样睡觉,而现在睡在镇里的宾馆,虽然不至于高床软枕,但也算得上舒适,却如此辗转难眠,今天我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这次的事情,处处透着蹊跷。

        我睁开眼睛,盯着床边的夜灯,心中有些烦躁,思绪随之纷乱地铺展开来。

        算上毕业实习,这是我在报社工作的第五年了,虽然算不上老资格,至少也是有点经验。我走的是教育文化条线,平时和学校教育局打交道,所以这一次的采访本来并不需要我来。

        因为这次的新闻主角是一座道观。

        本来在山野之间发现一座已经废弃已久的道观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问题是这座道观后来和一个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联系了起来,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过年的,这僻壤之地引来了我们这批记者围观。

        说起来,这件事颇有神奇色彩。

        三个月前,有几个川大的生物系研究生到附近做考察,不知道是工作得太认真太忘我,还是几个年轻人在一起比较容易起兴,到了快要天黑的时候,几个人还耽误在半山腰。可能是当时大家都比较心急下山,所以没什么经验的他们做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抄近路下山。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走了没多久,竟然发现山里面有一座已经废弃了的道观,观前灌木参差杂草丛生,要不是他们其中一个人走过附近的时候,被那已经爬满绿藤的石桩子撞了一下,他们也不会发现这个地方。

        当时天几乎已经黑了,他们虽然都带着手电筒,却也不怎么敢在这种环境下再找路,几个人商量下来,最后决定还是在这道观里面挨过一夜。

        那个道观已经破落不堪,看不出是什么时候被遗弃的了,观外的墙壁和顶上都爬满了攀藤植物,那外墙更是一副一刮风就会倒下的样子。幸好道观里面还算好点,地方看上去似乎也并不小,于是他们草草理了块地方坐下,却也不敢睡着,背靠背靠着。虽然是冬天,他们仍然怕这山里有什么野生土特产来围观他们。

        半夜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起来上厕所,也不知道他什么兴致,上着上着开始打起手电筒看那道观中一根柱子,没过多久,那男生兴奋地跑回来,告诉众人,他有重大发现,于是开始口沫横飞起来。

        原来,那男生在少年时期练过毛笔字,宋徽宗的瘦金体,刚才看见那柱子上刻着字,就随便看了一下,结果发现那字体虽然不是瘦金体,却异常眼熟,于是便认真检阅起来。后来他突然想到,那字越看越像诸葛孔明的字。

        没错,就是诸葛孔明,那个三国时期的蜀汉名相。

        而那男生之所以觉得眼熟,因为当初他在练字的时候,曾听人说过,宋徽宗非常喜欢诸葛孔明的书法作品,可因为诸葛亮不是以书法出名的,所以成品非常少,而宋徽宗每每得到他的真迹时,总是“必玩之”。因此那个男生很好奇,让宋徽宗推崇的作品,会是怎么样的。

        那之后他找过很多诸葛亮书法的拓本来看,也细细研究过,可他万万没有想过,竟然在这个时候会派上用处。

        第二天他们回到当地,立刻把这件事通过学校报告给了相关部门,于是上面便派了人去调查,把样本带回后没多久,就又派出一队人,到那遗址进行抢救性修复,和现场整理考察工作。

        一个多月之后,初步的考察报告公布了出来。正如之前所料,那座道观里柱上的字的确为诸葛孔明的手迹,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在道观内堂,有一个神坛一样的地方,里面摆了个阵法,最外圈用七十三盏青铜油灯分两排拼成八卦形状,内用七盏稍大的灯构成北斗七星的样式,最中央是一盏大了其他灯两号的油灯。

        因为年代久远,油灯早已干涸,没法弄清楚到底是不是油尽灯灭,据说当时发现的时候大多数油灯是颠倒散乱的,后来根据灼烧所留下的痕迹才把那些灯的位置确定下来。

        单单是整理这一处,据说就花费了调查学者不少精力,但整理出来以后,却没有学者能确定说这些油灯是用来干什么的。虽然有些人根据《三国演义》上的桥段说这很有可能是古人延寿的阵法,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到底是不是诸葛亮摆下的阵法,还没有定论。

        不过没有定论归没有定论,嗅觉灵敏的记者还是寻迹而来,管辖当地的政府在之前已经从其他道观中“鼓励”了一些道友来这里修行,说白了就是找了些人来管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记者会放在除夕新年的时候,届时还会有参加考察的专家前来介绍一下他们的发现。

        我慷慨大义地接过了报社里跑历史文化条线那仁兄的任务,他谢我谢得和鸡啄米似的,让我大有慷慨激昂英勇就义永垂不朽的感觉,不过我的那些豪情,被两小时的飞行,外加八小时山路颠簸消磨得丝毫不剩。那山路真是非常的原生态,从来不晕车的我被颠的胃里翻江倒海,吐得苦胆水都出来了。

        到了当地之后,来不及休整,就直接奔目的地而去。当天虽然没有记者会,但是一些前期的工作也至关重要。我到的时候,道观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同仁,拍摄的采访观主的都有,我定眼看了看那观主,差点没笑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那家伙竟然没有穿道袍,而是穿戴纶巾鹤氅,要不是他手里拿着的是拂尘而不是羽扇,我差点以为他是动漫会里玩的走迷路才来到此地。

        我把道观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有些地方因为还没有完全考察好所以封了起来,开放的面积最多也就一半而已。我拍了些资料照片之后就绕道前堂,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和那观主攀谈上几句。

        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我不近不远地站着,听他淡然而从容地介绍:“八卦和北斗七星在中国道教中都有较深远的意义。许多道教的阵法,都会和其相关……这里发现的阵法在典籍里面没有完全相同的记载……这座道观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可能是配合北斗七星的主星在某一时间的投射……”

        那声音沉稳,带着一些磁性,让人觉得听着很舒服,我不知觉地细细打量那道士,发现他虽然算不上特别帅,但五官轮廓清晰立体,透着一股英气,眼神沉静却暗藏锋芒,应该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微微一转头,向我看来,那一瞬间他目光陡然犀利起来,让我不觉浑身一震,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立刻收回了目光,对周遭的人说:“不好意思,其他的明天再说吧,我还有些事。”

        干记者的都是人精,他刚才反常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接着齐刷刷地往我的方向看过来。我心里暗叫不好,灵机一动,也回过神去看背后,一转过身去竟发现身后没人,只好尴尬地回过神来接受众人眼光的洗礼。

        我刚转回来,那道士就已经站在我面前,语气平稳地对我说:“请您跟我来。”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情感,虽然并不怎么像命令,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心想反正这里那么多人,他一道士能把我怎么样,说不定还能给我套出些话来,只有我赚的份。

        但是,后来的事,并不是我预估的那样。

        或者说,那之后,我的记忆就开始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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