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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她玉臂横过我胸前,就这么一揽一贴间,那枚玉髓于不经意中露出全貌,落入了她的手中。

        我双手已然追到她纤纤指尖,眼珠子不住地随着她来回轻摇的动作而转动,一下又一下地去够那玉髓。

        可谷莺莺是什么人呢,她如何会让我得手。只是轻轻巧巧的手势动作,她转换自如,把玉髓交互抛回,就是让我看到摸不到。

        “莺莺别闹了,快把玉髓还给我…”我语声微急,面上已是眉头拢聚,好似毛虫爬于其上,“这玉髓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好莺莺,你别把它磕碎了。”

        谷莺莺一面躲闪着我就要触到她腕间的手,一面用指头摩挲着玉髓表面,若有所悟地狡黠一笑:“月惟…嘿,你倒是说说看,这玉上头的名字是不是你情郎的?!要我说啊,这保不齐就是你们的定情信物,是也不是?嗯…”

        我听到她骤然脱口的话,面上不觉一红,耳边渐渐有灼热烫意蔓延而来,胸臆里好似热了又热。

        想起当初临行匆忙,阴月惟近乎霸道地将那枚玉髓又交到了我手上。而我那时,好像还顺手把爷爷刻的木头兔子给了他。

        一只木头兔子换一块玉髓,怎么看都是阴月惟比较吃亏。

        脑海中又一次忆起他冷峻漠然的面庞,于心臆回荡起那柔和低沉的声音,好像离开时一般,时光未远。

        谷莺莺见我动作停下、神色间陷入怔然当中,她酸酸溜溜地哼了一声,一把摸上了我的脸,不轻不重地□□:“看看,还说不是。这小模样都神思不属,游荡天外了。此时此刻,你肯定是想起那位情郎了,连我这样的美人儿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她指尖扯痛了我,引得我霎时回了回神智,不由问她:“莺莺,你适才说什么入不了眼?”

        我不说这句还好,只见谷莺莺登时一张娇颜黑了又黑,倏地手边松开了那玉髓,转而对我上下其手,挠了又挠,痒得我直直求饶。

        “别…呵…别挠肩窝…我那里怕痒…呵…”我低估了谷莺莺的挠痒功力,她似乎是一点都不愿放过我,已是于我恍惚间伸向下方处,肆无忌惮地边挠边瞪。

        “让你不好好听我说话,本姑娘不高兴了就要欺负你,怎么讨饶求放过都不管用。”谷莺莺唇微嘟,此刻我被她弄得呵笑不止,眼睛不觉有些湿润的感觉。

        透过水光,她已是柳眉倒竖,撇嘴不满:“我原本以为竹竹该是没有喜欢的人,哪知道老天爷给我摆了一道,真真辜负了我的一颗芳心,付水东流。”

        见她眼神里流露出些可惜之意,我忽地扬声道:“昆儿快来帮姐姐,莺莺欺负人了,姐姐抵不过她。”

        她还反应不及,不远处已传出昆儿小步子踢踢踏踏之声,随之而来的便是他的回应:“姐姐不要怕!昆儿和你一起抓了她!”

        花鸟相鸣,由远处姹紫嫣红延伸到此地,依旧存有粉嫩娇花,盎然绿意。湖风一吹,周遭的空气便湿了又湿,连呼出的气息里都不觉沾染上了一丝甘甜荷香。

        砂石摩擦之声响在耳里,谷莺莺恨恨地瞪着我,对着外边急声道:“小郎君,小郎君!你别过来,我们两个还没…”

        然她没把话说完,便是又有一道疾行响动入到我耳中,转眼已逼近到我们所在之地。

        步履稳健,隐含劲风。此声遮住了昆儿的窸窣走动,眸中飞快地掠出一道影光,泛出石青色泽。

        见那石青之物飞卷到我与谷莺莺上方,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一挡,却在触碰到那东西的时候愣了下来。

        双手卷上,石青柔软。待得我反应过来,才看清这飞袭而来的并非是什么伤人的东西,不过为一件宽大的石青色长袍罢了。

        衣身下摆摊在谷莺莺身上,另一头却在我脖颈处遮着肤光。瞧着谷莺莺脑袋在里头拱了拱,露出一边脸来,极为响亮地大喊道:“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来唐突本姑奶奶!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这话说的气势颇足,却不想在下一瞬陡然破功,如同冬日里霜打了的茄子。

        三步以外,冷漠男人声音响彻大脑:“谷莺莺,你是要自己把衣裳穿了,还是让我来帮你穿。”

        谷莺莺眼睫一抖,面上娇容已是闪过慌乱惶然几许情绪,她清淩眼眸里传递着大事不妙的意味,引得我心中亦是警觉起来。

        “怎么办…”她脑袋更加缩进石青色袍子里,轻嘟囔着,“咱们遇上了最难搞定最喜怒无常的冷血玄主了…”

        她不过是轻语,在我看来已是细若蚊咛,却不想还是让那人给听了去:“莲奴违抗玄主之令,责罚为何,你想必比我还要清楚。”

        谷莺莺倏地拨开袍子,双眸一闭仿若即将赴死的人,紧紧掐着我的皮肤道:“逐沧玄主,您不能胡乱给莺莺定罪。我没有违抗您,您不能这么威胁我。”

        她掐得那么用劲儿,我呲牙咧嘴,疼得浑身直打哆嗦。

        耳边传来沉稳步子,一道高大的影子投在我们二人身上,遮挡了缕缕暖阳。

        倏地抬首,视线落入一双古井无波的深色眼眸,其只是凝视,便迫得人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此刻谷莺莺早已与他双双对视,我却是觉得她掐人掐得更厉害了。

        石青外袍脱离开后,这人身上着一袭黑,浓重得同周遭之景格格不入。眉目冷厉,容色慑人,一股无来由的凝冷气息浮动在周遭,谷莺莺眉间一紧,下一瞬便是要开口说话。

        哪知道这男人身子一动,却是倾身而来,大手揽住谷莺莺,不顾她的挣扎便直接着力抱出。

        这一举动让人始料未及,饶是如谷莺莺这般古灵精怪之人,此刻也是被吓了个三魂去了俩。力量相搏已是悬殊,她神色一慌,猛地张口,往这男子肩头咬了下去。

        见着这一幕,我忽然想起莺莺之前说及莫要以卵击石,这一口咬下去,那男人会不会一下子恼了。

        她银牙咬着,可这男子却是连半点闷哼也不曾发出。他暗沉黑眸又浓了几许,薄唇微启,对着不知何处道:“你还打算在一边看戏到什么时候。”

        他道完此句,忽地瞧了一眼盖着袍子的我,眉间微蹙,却没有立时将袍子收去。

        夏时蝉鸣,于此刻起。有人轻笑一声,恍若一阵清风而过,落下语声缓缓:“也容得我偷偷懒,微湖千花,加上你这佳郎美人,不啻于活色生香的戏码。”

        “废话少说,把你的袍子给我。”男人语声微冷,掌风陡然而出,袭向后方一处,牵引出一角白袍。

        “不就是要个袍子,你至于这么凶神恶煞地来抢嘛。”悦耳声线里带着调笑之意,回应者语声轻柔和暖,好似初春缱绻,夏语朦胧。

        雪白袍色轻轻飘飘地着落于男人手中,紧接着一道修长身影由一旁显现而出。来人姿态宛然若青莲,气质翩翩,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胜雪容颜。

        而我的记忆已然飞远,城楼之下,拂帘者侧颜若雪,气自高华。

        那是属于海城的记忆,却犹若隔世,令人恍惚。

        就在此时,倏忽一声“姐姐”,使我不由心头一紧,已是骤然起身,却见来人手中拎着一个小人儿。

        那样子,好似雪鹰擒了鸡雏,衬着那人不变的笑意,倒是显露出几分可恶来。

        拂开蓬叶,我拢衣后走到那人跟前,很快俯身而去,掰着他箍着昆儿的修长指头。

        他倒是没想着为难,做了做样子便顺着我的意图松了手去,由得我去安抚双眼包泪的昆儿。

        “你不记得我了么,小丫头。”那翩翩男子身子亦是低跪而下,唇齿间好似转出莲花余韵,“姚城,门禁。”

        随着他的靠近,我隐约间嗅到清淡的草药香。瞥了他一眼,我并未回答此问,而是对其伸出手:“你身上有伤药,能否借用,我弟弟身上有伤。”

        他神色一怔,显然是没想到我顾左右而言其他,清浅笑意一时间也是有些淡了下来。

        一直于一旁不语的男人,剑眉不自觉拢了起来,却是看了看那白衣男子,道:“既然你们还要废些功夫在此,我便携她先行,莫要误了舟船。”

        白衣男子眉头轻轻一挑,转而对其道:“你不能把她带离荷村,忘了这丫头从前发的誓么?永身为奴,不得离去。”

        男人厉眸望向他,已是脚边一动,颇有些不管不顾地抱人就走。

        “总得多试几次,说不准阁主哪一日就答应了。”

        白衣男子听出其语声里的固执之意,不由摇头打击道:“逐沧,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若是能成,你也不至于每次屡战屡败。”

        哪知道谷莺莺听此,也是小鸡啄米般点头,恳切地对抱着自己的男人道:“对对!逐沧主子,你看息昭主子都这么说了,您就别想着带我出岛了。我在这过得挺滋润的,你看没人能欺负到…到…”

        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从那男人越来越冷的表情中,终是再不敢多言一句。

        “今日在碧台晖,你若是死了,我便把傅静慈剐了,送到王族猎场给他们助助兴。”男人倏地道出此句,惊得人心里霎时一凉。

        白衣男子嘴角一勾,眸中兴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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