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此生更改
开春以来，这出海的船只愈发多了。
大大小小的船舶中，除了官船、商船外，还有出船至深海区网鱼的渔家子。
渔家子以海为生，每次出海均几个月时间，等到船满载才会驶船归家。他们需要在这段时间内，捕获足够多的海产，才算不枉此行。
海上条件艰苦，对于渔家子而言，想要在这段时间内尝到新鲜果蔬，用上干净淡水，均是十分奢侈之事。渔家子们常常在出海前夕准备好用盐腌制过的海鱼，其便于保存，只需稍稍料理一番，便是不错的美味。
怒海汹涌，蕴藏着无限宝藏。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航船来此，他们当中有的人是为着生计而奔波劳碌；还有的，却是想要利用海线，达到牟取暴利的目的。
光光打渔已是满足不了某些人的贪婪之心。我朝海运如此之发达，除了商船能够将货物运往他处，赚取高额的钱财外，亦是有许多人将海线打到了歪主意上。
相对于运人过海的严格，需要相关文书过关外，海货运输简直就是容易得太多了。一张货物通行令，随处可见，只要你有私船，做生意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然，有的人做的是正经生意，不屑于沾染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但有的人，倒不尽然。
只见幽幽海之上，有一艘中等大小的渔船漂浮着。从外观上看，这船与一般的渔船并没有什么两样。船头处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渔网，其间穿着几只鱼梭子，有些许海藻、扇贝被其网住；甲板上海水余留，偶尔可以看到几只小鱼扑腾在斑驳木板上，虾子螃蟹分散在各处角落。
满满的海腥味，萦绕在舱里舱外，有哭闹之声从船舱入口处传来。
隐隐可见有两名高壮大汉于入口处拦截住一个瘦小的影子，他们当中的一人身在后方，便是双拳紧握住那影子的肩部，免其挣扎；另一人则是于前方扼住了那影子的脖颈，像是在死掐着，让其不能言语。
眼见着那影子垂死挣扎，就要张口咬人，扼住其喉咙的大汉狞笑了一声，便是用空闲着的手，往其面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闻得极响的一声，那大汉便是张口，露出一嘴的烂牙，语声恶毒：“不过是玩了她，醒来便寻死觅活。”
见他如此说，另一人亦是咧嘴而笑：“哥儿你还说呢，你这小娘们这么烈，我早说过让你小心点。怎么着，尝到了滋味，也差点伤了宝贝。”
“呸！你这碎嘴皮子，给老子闭嘴！”那大汉的口气越发气愤，其往地上呸了口唾沫，“老子吉人自有天相，有人庇护着呢！”
那人听了这大汉的话，乐呵呵地道：“自然是，自然是！大哥洪福齐天，有朝一日发达了，别忘了小的。”
只见大汉一口烂牙越发外漏，显然是面有得瑟，嘴角笑的越发高了。
“可…”那人语气有些迟疑，小心地望了一眼那烂牙大汉，“咱们昨晚喝高了，玩了这小娘们，却是坏了大事。”
此话一出，那烂牙大汉的一张笑脸顿时僵了，好半天才道出一句：“玩都玩了，想来就算少了一个，也是没人会注意的。再不济，上岸后便换一换。”
这话听着奇怪，少一个，要如何才能少？换，又要如何换？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在册子上记了个名目的。凡是有些姿色的，均是由画像在册。
“大哥的意思是，既然这小娘们已经不是雏了，便就是…”那人脑中灵光一过，便松了一只手，做了一个剜脖子的手势，为难道：“可这回跟以往不同，要货的可是咱们惹不起的人，若是在他们面前动手脚，可是把小命拴在裤腰带上啊。哪怕少一个，就是不多不少，模样不一样，咱们也是个死！”
他堪堪说完这话，不想此刻另一只手有异，却是有块生了锈的铁片赫然刺进了自己的手背，顿时痛意齐涌，他看到自己的血从破口处汩汩而流，惊喊道：“啊！！我的手！！”
便是这时，那影子肩上的桎梏脱离，其面前的烂牙大汉亦是被那人动静吓了一吓。片刻喘息，影子便是趁着二人一时反应不及，将紧握着铁片骤然一收，猛地撕扯开那人手背皮肉。
烂牙大汉原本紧扼住影子的手，已是些许松动。
与此同时，只见影子堪堪一低头，便是乍然俯身下去，像一尾滑鱼，从这两人身边逃开。
影子发了疯地朝甲板上奔去，看其方向，是逃至船尾去了。
烂牙大汉顾不得去管受伤的那人，便是脚步猛起，急速追去。
即便奔跑地再过疯狂，路也是有尽头的。原本这船只便只是中等渔船大小，便是跑了没多远，就要到了船舷尽头。
烂牙大汉只是一眼瞧去，便是悚然一惊。这小娘们居然不怕死地攀到船舷，双手双均是附着在其上。
“你，你们！统统不许过来！”那影子声音本是透着一股子柔婉，可此刻染上了深浓恨意，显得尖锐非常。
烂牙大汉之后，便是那个捧着伤手而来的人，他们二人均是直直望着那影子，面上情绪却是各不相同。
受伤的那个人一路痛哼地到了此处，只见其衣角被撕开来，而手上的伤处已是包上了布条。其见着那影子，便是骂开了：“臭娘们儿，老子跟你没完！”
说着便是往前几步，作势靠上船舷，想尽办法要将上面的影子给拉扯下来。
他伤了一只手，另一只却是还能活动，只见其边喊边拉扯：“大哥来帮忙啊！我手伤了不能将她给弄下来！”
烂牙大汉见他开口，不再犹豫，已是猛地上前。其双腿爬攀而上，粗壮臂膀已是伸向了那影子。
眼见着就要得逞，烂牙大汉心里一阵窃喜，力道上更多了几分。那影子见此竟是越发往后缩去，双手逐渐脱离着船舷，瘦小身子愈发像是吊在海水上方，真的是避无可避。
片刻不到，影子早已支持不住，哧溜向下滑去。
烂牙大汉眼见着不对，急急单手一捞，却是练个衣服角都没摸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扑通”一声落入浪花里。
“奶奶的！赶紧叫人出来找！少这了一个，老子连个缺漏都补不上！”烂牙大汉整个人在甲板上吼开了，便是有一堆人听着其声音，急忙从船舱内寻了出来。
得知情况后，有人至船舷处张望了一眼，便是回过头来，对那烂牙大汉道：“大哥，从这里掉下去，怕是早就被海底逆流给卷跑了。这地方暗礁多，连咱们行船的都疏忽不得。”
烂牙大汉闻此，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冷道：“先找找，找不到咱们上岸后都没好果子吃。”
他如此下令，其他人也是无法，只能分散到甲板四处，仔细朝海面逡巡起来。
借渔船之名行贩人之事，这船上的捕捞工具均是俱全。暂缓行船，在船身附近下放捕网，来来回回地捞了好几次，均是毫无结果。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是整整过了三柱香时间，众人找得都烦躁起来了。
不过一会儿，便是有一人开始抱怨道：“这小娘们怎么这么犟，做什么不好，非得跳海。”
烂牙大汉此刻亦是在寻找，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黑，斥道：“废什么话，赶紧找！”
见此，即便众人心有浮躁，也是不敢再多啰嗦一声了。
前边伤了手的那人，此时转身向船头而去，打算换个地方再找。
其目光渐落于远处，澜海波光，流动不息。或远或近处，可见有少许船只行驶而过，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微小的暗色漂浮于粼粼湛水，无依无靠。
随着海水的波动，远处的几个暗色漂浮物渐行渐近，不知不觉中已是被海浪推到了渔船附近。
伤了手的那位，脸色有些发白，怕是再不赶紧去清理伤口，小命就要葬送在这海上了。
正要抬步回舱，其目光无意识一转，蓦然看到一暗色浮物趋进船身。他定睛一看，登时大喊出声：“娘诶！！赶紧来人啊！这边，这边有个东西！”
起先看着的时候还不甚在意，以为只是些破碎浮木。海上灾难往往瞬息，瞧见这些也不奇怪。可是现下，这个靠近渔船的漂浮物，居然是一整块的舱门板，而其上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竟是越看越像个女子。
这声音着实很大，很快就招来了不少人。连烂牙大汉也是来了，他见此情形，已是叫人动手将那浮板连人捞上来。
手下人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那个躺在浮板上的人，已是落到了甲板上。
只见那人身上的衣物已是看不出原色，背部朝上，面部朝下，跟死了一样。
烂牙大汉此刻眉头紧皱，开了口：“你们谁上去把这人脸转过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伤手的那人离其最近，便是上前去将其身子翻了翻，骤然眼中出现了一张惨白无色的倾城丽容。
见此，烂牙大汉已是忍不住惊疑出声道：“小娘们儿！？不对…这小娘们儿什么时候长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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