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福报恶报
朱子龙受伤虽重，但他年轻力壮，功底深厚，慧明禅师以内力替他疗伤后，第二日他就可以行走自如，不数日，即利用吸虹大法将侵入体内的寒气化解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有过受伤的痕迹。
不过，他二人寄居在破庙，慧明禅师每日出去化缘些粗茶淡饭，吃得他心里只发慌。每次化缘途中，慧明禅师遇到穷苦人家，总要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相赠，有老乡无以为谢，追赶着送上鸡鸭，慧明禅师一概不受，弄得朱子龙口水长流，碍于慧明禅师不食荤腥，光有念头却不敢付诸实践。
慧明禅师瞧朱子龙恢复神速的样子，又惊又羡，道：“好小子，老和尚比你可差远了。”
朱子龙摇头道：“大师，你谦虚了。”他又自责：“都怪我忘乎所以，着了觉远这小子的道儿，要不是大师相救，此刻只怕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慧明禅师颔首：“子龙，临阵对敌，有勇还得有谋呵！”轻轻一句话，说得朱子龙满脸通红。
慧明禅师继续说道：“这几日我替你疗伤，你的内力功底，应已在觉远之上，老和尚纵使未受伤之前的巅峰之态，与你相比，怕也没有把握胜你。想不到啊想不到，真乃后生可畏！”
朱子龙不及谦虚，慧明禅师已指着他的鼻子，笑道：“好小子，告诉我，这一年里又有什么好事情被你碰到了！”
朱子龙知道慧明禅师醉心武学研究，本身亦是武学大家，自己内力属性的变化，如何能够瞒得过他，当下老老实实将自己为寻找季晓婉，混入黑风教，因相帮周药师而吸入纯阳罡气，因埋葬武齐天而得到《通天指》秘笈，直至最后阴差阳错练成火焰掌的过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朱子龙一番述说，此中的曲折离奇，直把慧明禅师听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方叹息道：“子龙，释家讲因果，俗世称报应，你这是福报呵！”
“大师，我已将《通天指》秘笈背下来了，要不要我现在抄给你，里面有些疑问，我早想请教于你！”朱子龙兴奋地说道。
不料慧明禅师咧嘴一笑，道：“通天指法么？老和尚早已听说过，此书除非有通天功做底，否则决计练不得。”
朱子龙想起季晓婉的前车之鉴，心中恍然，问：“大师，是否强行练习，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慧明禅师点头道：“正是，我听说，此书缺了上篇通天功，单练下篇，恰似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当年，本寺有前辈僧侣不服输，以少林混元功为底而强行导气，终至神智错乱，呕血而亡，方丈师叔见此，下令将拓本焚烧，又严令少林僧众不得许可，不准私自习练此功。”
“这么说，此书原来广为拓印，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了？”朱子龙问。
慧明禅师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出震惊武林的一件大事来。
三十多年前，昆仑派出了位杰出的武术高手苏北冥，在他率领下，昆仑派代表天下武林与魔道决斗，将魔道打得大败亏输，一举获得此书，各大门派欢欣鼓舞，纷纷派出高手前往昆仑拓印此书，不料，这些派出去的高手，大部分有去无回。
有些门派见自己的门人久去不返，俱派人前往昆仑派要人，昆仑派自然不服，与来人闹得不欢而散，遇到些缠夹不清的，甚至大打出手。一时间，昆仑派由天下武林的大功臣变成了众矢之的。
又过了些时日，各派互通声息，昆仑派的冤屈方得洗脱。原来，这些高手获得拓本后，大多数人按捺不住，在归途上已私自练起书上的功法，最终，无一例外走火入魔，重伤于半途而无力返回。
少林寺派出的是慧明禅师的师叔玄琛，玄琛和尚为人坚忍端方，顺利完成任务后，半个字不瞧即将拓本带回少林。然而，是魔障终是魔障，时任达摩堂首座玄武禅师习武成痴，当下如获至宝，率领达摩堂座下众弟子早晚参修，前面还算顺利，半月后的一个夜晚，练到导气篇的一个关窍处，齐齐呕血倒地，不能动弹，幸亏发现得早，百草堂的高僧又救治得力，少林达摩堂二十名僧人方得幸免，纵使如此，这些僧众功力大大受损，气得时任方丈玄音禅师当场令人将寺中所有拓本投入丹炉焚化，又颁下不许私自习练的禁令。
玄音禅师心生警觉，即派出僧人四处报信，可惜晚了一步。其他获得拓本的门派因习练此书而走火入魔、功力受损者比比皆是，魔道趁机大举进攻，若不是少林一力维持，天下武林几乎遭受灭顶之灾。
经此浩劫，各大门派达成共识，将名满天下，人人觊觎的《通天指》秘笈列成禁书，除昆仑派保留原本外，其余拓本统统销毁，以免遗祸。
“子龙，若不是你吸入那姓周的罡气助益，这书落入你手，怕早已惹祸上身，你可知否？如今你肯告诉我，老和尚也不敢违反寺规，私自抄录呀！”慧明禅师讲完往事，无奈地说道，看得出，他心里还是有些跃跃欲试。
“大师，听了你讲的掌故，我倒有了两个疑问。”
“你说。”
“其一，此书作者为何将练气的功法略去，难道是想故意害人么？其二，既然此书习练不得，反成祸害，为何欲得之而后快的仍大有人在？”朱子龙不解地问。
慧明禅师沉吟一会，缓缓说道：“你这疑问，其实老衲也有想过。这其一嘛，我只能猜测了，许是通天指神功太过厉害，谁练成，谁几乎就是天下无敌。创作此功的作者恐其落入歹人之手，贻害后人，故有舍弃之心。然而，事到临头又犹豫了，毕竟，此书乃他的心血之作，任它湮灭又于心忍，反复权衡下，方弄了这么本半吊子书流传后世。”
朱子龙接过话道：“此功果然厉害，我亲眼见武齐天的指力穿金裂石，还，还……”
“还什么？”慧明禅师见朱子龙忽然结结巴巴的，不解地问。
朱子龙不忍再瞒，痛切地说道：“慧清、慧敏二位师祖，就是死在武齐天的通天指力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慧明禅师甫闻噩耗，念佛不止，纵然面部表情平和，袍袖衣襟亦禁不住微微抖动。
朱子龙回忆起二位师尊合斗武齐天，双双遇难的情景，心中伤痛，掉下泪来，道：“大师，你知道么，智胜师伯被黑风教弄去做人彘，智勇师傅已死于……那个歹人之手……”他想起智勇实际上是死在季晓婉手里，心里既不是滋味，又牵挂起季晓婉的安危来。
“哦，你说什么，智胜找到了？智勇师侄怎么了？”慧明禅师听他提到二位师侄，有些动容。
朱子龙又将智胜被黑风教掳入教中，成为周药师炮制丹药的人彘，后被慧智方丈救回少林，而智勇却被魔道妖人斩杀于江苏六合门的事，前后细细叙述了一遍，慧明禅师听罢，闭目默诵大光明咒，为逝去的亡灵超度。
朱子龙见慧明禅师久久不再言语，知他心中悲伤，故意岔开话题道：“大师，你还未回答我的第二个疑问呢。”
慧明禅师缓缓睁开眼睛，轻叹一声道：“这其二嘛，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你想，蛇吞得下巨象么？但它在贪婪心驱使下，还要硬来，何尝想到自己不是噎死，亦会撑死？”
朱子龙想想，也觉是这么回事，一拍大腿道：“大师，我仍有一事想不通。”
“你说。”慧明禅师此时神情已回复平和。
“大师，你总教诲我，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我看来，少林的诸位师祖师伯宽厚济世，慈悲为怀，反而死的死，伤的伤，一点儿也看不出福报在哪里呀？”这个问题萦绕朱子龙心头颇有些时日，此时问了出来，仍有些郁闷。
慧明禅师微笑道：“子龙，佛经有云，天帝要历经一千七百五十劫，方成大道，我少林传承千年，眼前的这一点业障，又算得什么？你要相信，扬善者，终得善报。”
朱子龙看着慧明禅师残缺而又爽朗的脸，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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