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 百口难辩
倏忽过得几日，这天用过早茶，朱子龙正与季晓婉在房里没心没肺地嬉笑打闹，无嗔子忽然走进来，右手一摊，道：“二位，掌门人有请。”
朱子龙见他板着脸孔，面无表情，只得收住笑颜，领着季晓婉一路心情忐忑地往紫霄宫走去。
朱子龙凭直觉就知道今日的气氛不对，等他一脚踏进紫霄宫高大的紫漆门，一颗心顿时抽紧：虽不是夜晚，紫宵大殿里巨烛洞明，两排木椅分东西相对而列，上面坐满了各色服饰的人员，清灵真人与几人居于照壁下主位，一屋子的人相互寒暄闲聊，见朱子龙、季晓婉二人进来，喧闹的大殿立时安静下来。
“带他们上前。”一人大声说道，正是清灵真人的声音。
无嗔子闻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晓婉何时见过如此场面，吓得面色苍白，浑身打颤，几乎迈不开腿，朱子龙心里本有些打鼓，见她这样，反而豁了出去，柔声安慰她道：“小婉不怕，有我呢。”
季晓婉点点头，扯着朱子龙一角衣襟，战战兢兢跟在朱子龙身后走进大殿。
忽然，西面一人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指着季晓婉大声道：“帮主，就是她，就是这个妖女杀了我们的弟兄！”朱子龙认出，上次在六合门中，此人紧随廖邵凯左右，应是鄱阳帮弟子。那晚季晓婉偷入地牢，放出被囚魔道人员，夜里担任执勤警卫任务的鄱阳帮弟子被季晓婉杀死几人，她后面又亲口承认，因此她刚一出现，便被当场指认。
“杀了她！杀了她！”此人话语一落，立时有数人大声嚷道。
“是她么，我倒要看看魔道妖女是否长了三头六臂！”西首一人站起身，朝季晓婉走来，此人高大威猛，满面络腮胡子，正是鄱阳帮帮主廖南昌。鄱阳帮虽乃江湖末流帮派，清灵真人敬他乃一帮之主，安排他坐了西侧首座。
季晓婉不知此人在说什么，见廖南昌步步逼近，吓得惊叫一声，躲在朱子龙背后。
“以前不是很嚣张么，这时候怎么蔫了？”“分明就是她嘛，怎么变成这样，真会装蒜！”座下众人有许多参与过六合门之战，对季晓婉印象深刻，见她性情前后差异如此之大，议论纷纷。
“诸位，请容贫道说一句话，廖帮主，还请归坐！”请灵真人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武当掌门何等威望，他一开腔，众人俱安静下来，廖南昌亦识趣地返回了座位。
清灵真人环视众人一眼，清清嗓子，抱拳道：“各位，一年前，我派无尘道人奉命镇守六合门，担负看管妖邪之责。孰知天有不测风云，魔道余孽死灰复燃，重又啸聚，致成祸患。数天前，我派接报，说是酿成当日惨祸之二名凶嫌显露行藏，清玄师兄当即亲身前往缉拿。现在，此二人就在这里，兹事体大，武当不敢自专，这便将他们交给大家，如何处置，大伙儿一起商议商议。”他把话讲得有些含糊，却给人造成朱子龙与季晓婉是被他们抓获的印象。
清灵真人说到“缉凶”两字时，站在他身后的清玄真人面色尴尬，心想朱子龙二人不但不是自己缉拿而来，反是主动上山帮了武当大忙，他咳嗽几声，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清灵真人许是注意到了师兄的动静，稍做停顿，指着朱子龙继续说道：“当然，武当这几日平地生了些风波，多亏此人鼎力相助，方得脱困。只是，所谓功过分明，我武当派不能因一己之私而不顾江湖大义。”
“清灵掌门公私分明，真真让人钦佩！”“到底是名门大派的掌门人，着实有见地，有操守！”清灵真人话音刚落，下面一阵附和之声，当然，也零星夹杂着喊打喊杀之声。
朱子龙听清灵真人的口气，已经把自己二人当成了凶犯无疑，急忙争辩道：“各位前辈，小子没有杀人，真真冤枉啊！”他功力深厚，一亮嗓，立时将众人的嘈杂之声压了下去。
衡山派掌门郭湘南坐在清灵真人左侧，他为人古道热肠，这次又率弟子亲临武当，听了朱子龙的话，起身说道：“朱少侠，你糊涂啊，俗语云，近墨者黑，你跟这魔道的妖女一起久了，迟早会被她害死，老朽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趁早醒悟吧！”说完连连摇头，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憾。
朱子龙知道郭湘南上次也在六合门，季晓婉杀人的事乃她亲口承认，板上钉钉，被他如此一说，半声也不敢吭得。
清灵真人冷笑道：“姓朱的小子，你是说我冤枉了你么？来呀，将物证呈上来。”
一名武当弟子领命而去，须臾，双手端着一个托盘上来。清灵真人将托盘上的物事用手拎住，缓缓展开，众人方始看清，原来是一袭有些破旧的道袍，上面斑斑驳驳，疑是血污所致。
清灵真人用手指着道袍上的几处破孔，朝朱子龙道：“姓朱的，此处破孔宽三毫，阔不过二寸，当被剑刃穿透所致，你告诉我，世上除了你那把剑，还有谁的剑是此种尺寸的刃口？你有种，敢将身上佩剑亮出对质么？”
他见多数人仍有些不解，补充道：“相告各位，此物乃从我无尘师侄尸身上取得。”原来，无尘子失踪后，武当派派人于六合门左近四处搜寻，终于在事发多日后找到朱子龙埋尸处，从无尘子身上道袍的破损处看出端倪，推断他多半死于朱子龙剑下。
众人听他这一说，俱都恍然，寻常佩剑都是四毫三寸的刃口，这道袍上留下的破口确系特制的宝剑所致，于是齐声嚷道：“有种拿出佩剑当众勘验！”
朱子龙与季晓婉在武当派住了几天，之所以未曾想逃离，只因为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着侥幸心理，期翼武当派看在他那日助拳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却做梦都没想到清灵真人老谋深算，这几日里不动声色广发英雄帖，今日的紫霄宫群雄相聚，俨然已成了他和季晓婉二人接受众人公审的大会。
他当然不敢把怀中的昆吾剑拿出来对质，转头看了眼季晓婉，见她面色苍白，瞪着惊恐的大眼，就象一个被吓坏的孩子般无助。
众人喧嚣声中，朱子龙头脑昏昏晕晕，清灵真人的话语仍是清晰入耳：“小子，肉身可以很快腐朽匿迹，衣服却要留下来说话，你机关算尽，这点应是百密一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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