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逢”
这些年来，楚钰曾无数次期待过和父母的见面。
小时候，她数着约定好的日子，希望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等大一点儿了，父母不再来看望她。她就想象着自己长大成人的那天，到时候带着自己的事业和成就找到父母，让他们不用那么操劳，和她一起回家。
可在十六岁之后，她就只能在午夜梦回时分才能见到他们了。每次被噩梦惊醒，她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父母，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带来些许安慰。
而现在，她与父母只有一墙之隔。
楚钰的心跳不自主地开始加快，紧握住钥匙的手心也微微出汗。她郑重地将它插入门锁中，然后轻轻转动——
咔嚓。
门被打开了。
房间里是一片漆黑，深处隐约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丁肃没有说话，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示意楚钰进去。
见状，楚钰抿了抿嘴角，小心又忐忑地走进了房间。
如果真的见到父母了，她该说些什么呢？他们有想过她吗，会因为见到她而高兴吗，会不会认不出她？
期待和担忧的情绪一股脑地涌进大脑，楚钰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身后沉重的关门声就将她的思绪整个打散了。
随着“啪”的响声，整个房间变得灯火通明。楚钰连忙眨了眨眼睛，这才缓解了强光带来的不适感。
白色的墙壁、单薄的被褥、摇摇欲坠的吊灯……房间的布置简陋极了，可她无暇顾及这些。
灯光刚一亮起，她的目光就被钉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两个佝偻的人影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由于角度问题让人看不清面容。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撕扯成了布条，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伤痕累累的脚踝上面戴着铁制的脚镣，看起来被囚禁在这里很久了。
楚钰不敢置信地注视着那两道身影，嘴唇颤抖着，半天才吐出来一个字。
“妈……？”
听到说话声，角落里的人影立刻起了反应，开始嚎叫挣扎，努力扑向声音的所在。好在脚镣限制了活动范围，让他们始终无法够到楚钰。
这次楚钰看得一清二楚，那两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正是她的父母。
她呼吸一滞，又上前了两步，尝试接近他们。可对方早已失去了理智，只是胡乱挥舞着手臂上的钢刺。要不是方斯年手疾眼快拉住了楚钰，她恐怕就要被划伤了。
“……你们不认识我了吗？”她轻声呢喃着，目光片刻不移地盯着两人。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中的悲痛几乎要凝聚成实体，房间里其他人几人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令人绝望的“重逢”。
“喂喂，别哭丧着脸啊。”丁肃的声音从高处的广播传来，打断了这片静默，“好不容易和父母团聚，难道不该表现得高兴点嘛？”
“高兴？”
看到面前的情景，方斯年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对着广播骂道：“她怎么高兴得起来？你把这叫做活着吗？”
那瘦骨嶙峋的身形、畸形怪异的钢刺、还有紧闭着的双眼……比起人类，他们现在的形态明显更接近睡魔。
听到对方的质问，丁肃诡异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他坐在隔壁的监控室里，嘴角扯出一个骇人的弧度。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道，“你仔细看看，他们能呼吸能行动，甚至还拥有了特殊又强大的能力，这怎么不算活着？”
“他们……”方斯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楚钰，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不，你不懂。”丁肃轻蔑地看着房间里的几人，大声宣判着他们的命运，“他们可是新人类，未来世界将由他们主导。而你们——”
“马上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话音刚一落下，楚钰父母的脚镣就被解开了，失去限制的两人立刻扑向了其他鲜活的生命。
可能因为被囚禁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比起外面的实验体，两人的动作显得过于笨拙，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不如方斯年等人。
楚钰依然沉浸在打击中没缓过神，而其他人也因为顾忌两人的身份没有进行攻击，只是一味地躲避着。
“愤怒吧！厮杀吧！”丁肃兴奋地大喊着，“这样我就能完成最杰出的作品了——一家人间的亲情，多么令人动容……”
“丁肃！你太无耻了！”方斯年一边避让楚云生的攻击，一边叫骂着，“那银针也是你动的手脚吧！早在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楚钰！”
“不不不不，这样说可太冤枉我了。”他瘪起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起初我只是觉得楚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看到了梦境之后，我才确认了她的身份。”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他神经质地提高了音量，“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能力和血缘有关系，可到了现在，血缘实在太难得可贵了，没有几个人能拖家带口地活下来。本以为我这次外出会一无所获了，可我居然发现了楚云生的女儿！”
“啊，你看他们夫妻配合得多默契……”丁肃痴迷地注视着屏幕，“如果把女儿当做针线，将他们连接在一起，那将会是我毕生的杰作！多么完美的作品啊……”
“该死的，这完全就是变态啊。”
方斯年暗骂一声，担忧地望着依然颓废的楚钰，嘴里喃喃着：“拜托了，快点清醒吧。我知道这很困难，但是现在不是痛苦的时候。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作为当事人的楚钰很是迷茫，她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
在打开门之前，她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况。丁肃是在说谎、她的父母确实已经死去了、这里只是一个陷阱……但是，她从未料到现在这种情况。
目光锁定在那两个只知道攻击的身影上，楚钰只想要从这噩梦中醒过来。
她的父母现在，到底算活着还是死亡呢？
她明白自己应该动起来，方斯年他们需要她的帮助。但是身体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躲避着……
“嘟嘟，小心上面！”
听到提醒的嘟嘟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慌乱之下，他向对方扔出了一根棒棒糖，可那偏偏是具有爆破效果的巧克力味——
嘣！
烟雾伴随巨大的声响升起，爆炸的距离实在过于近了，嘟嘟自身也并不好受。但是看着楚钰的母亲瘫倒在地上，彻底丧失了生命力，他瞬间被无尽的恐慌淹没了。
“姐姐，对不起！”没有管身上的伤势，他只是一味地向楚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向楚钰跑去，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与惶恐。他太害怕了，害怕楚钰会因此而抛弃他。
在烟雾的掩盖下，谁也没有注意另一道身影在飞速向嘟嘟靠近。等他来到楚钰面前，那道身影也来到了他的背后。
随着烟雾的散去，狰狞的面孔在男孩的身后显现，只见对方手臂中伸出了坚硬的钢刺，马上就要刺穿嘟嘟的脑袋——
铛！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楚钰一手把嘟嘟拉进怀里，另一只手紧握匕首抵住了那根要命的钢刺。
“姐姐！”
看到楚钰恢复精神，嘟嘟先是一喜，但是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脑袋很快又耷拉了下去。
“对不起……”他小声说。
“这不怪你。”
楚钰一边安抚着，一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很快，对方的钢刺就有了开裂的迹象。
“嘟嘟，是你救了我。”她说。
“真的吗？”
听到这话，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他连忙追问道：“我有帮到姐姐的忙吗？”
楚钰点了点头，又和钢刺进行了几次交锋，钢刺上面裂缝也变得越来越大。在它完全碎掉时，那锋利的匕首抵上了对方的脖子。
面对那张熟悉的脸庞，楚钰的眼眶变得酸涩起来。
“对不起，父亲……”
她轻声呢喃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然后用力一划——
最终，她扑了个空。
在最后关头，方斯年一把拽开了楚云生，用锁链将他缠了个严严实实，严实到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见状，楚钰彻底泄了力气，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她到底在做什么？
双手颤抖地捧着那熟悉的匕首，可楚钰内心中只剩下了恐惧。
她差点就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而且是用父亲送她的匕首。刚才如果不是方叔……
她不敢往下想了。
“不要自责，你尽力了。”方斯年拍了拍楚钰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精彩！精妙绝伦！”
广播里传来了掌声和喝彩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发出的。
“不过，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呢？”丁肃的声音被扭曲着放大，“只要杀了他，你就是我最完美的艺术品！”
“闭嘴！”
楚钰呵斥道，她透过摄像头注视着丁肃，眼中的冷冽几乎要化为实质。
“马上，你就要死在‘艺术品’的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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