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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闷气


众人出得雾林后,便商议着将莫丛的尸体先送回雄风派分舵,并暂时落身于分舵继续探查此事,也直至此时,雄风派才得知自家掌门被害的消息。

        诺大的教派冷冷清清,仿若被笼罩在浓厚的乌云之下,无端让人生出些唏嘘悲凉之感,雄风派本是江湖大派,莫家枪法更是闻名江湖,而今短短数月两个掌门接连遇害,对雄风派而言无疑是个沉痛的打击。

        莫向只得莫丛这么一个儿子,莫丛死后,雄风派群龙无首,诸多事宜只能交由莫向大弟子刘迎代为处理,他不过二十来岁,此刻却面容憔悴,神色灰暗。

        刘迎将众人引至偏殿,众人便见牌匾上为莫向挂上的白棱尚未取下,而今又要为莫丛送葬,江湖之无常无情,已体现得淋漓尽致。

        唤下人将莫丛尸首端放在石玉床上,刘迎拱手沉痛道:“掌门接连遭柒墟教暗算,这群歹人实在是未将我雄风派放在眼里,还请各路英雄定要为我雄风派主持公道。”

        空隐方丈叹道:“施主放心,老衲定会将此事查清楚。”

        一众人中有来自药王谷的袁秀娘,她数十年的行医生涯,一双妙手救得江湖中无数人的性命,此次便由她来验尸,众人自无半分不服。

        袁秀娘轻撩开莫丛的衣襟,就见莫丛胸前的剑窟窿已不再外流血,伤口却尤为狰狞可怖。

        林奕不忍再看,便别过头,他虽是被陆珂溟设计的,但这窟窿确是自己所刺,莫丛生前同他也算一同长大的挚友,却不想在他死后还被迫受了自己一剑,念及此,他看向陆珂溟的目光也不由多了几分恶毒。

        袁秀娘看了看那尚未干透的血,用针沾了些,拿到鼻前嗅了嗅,却是半晌不语。

        林奕此刻最是迫切,“袁秀娘可看出什么来了?”

        袁秀娘沉吟会儿,“依血色来看,莫丛是中毒了无疑,只是这是何毒……奴家行医用药十几年,竟是未曾见过,此毒气味诡异,辛烈之下带着丝甜气,颇似西域城郊地带所产之毒。”

        “西域?”楚孟之垂眸寻思道,“西域离中原甚远,但与中原的商贸往来却一直未断,与逐云堂亦有些生意买卖。”

        空隐方丈问道:“楚少主可知是往来何种商物?”

        楚孟之回忆:“更多是绸缎、牲畜,不曾见过药草,但既此毒与西域有些关联,逐云堂倒也有些人脉在西域,皆可协助查探此毒。”

        余孜舟这时开口问道:“却不知这毒有何作用?”

        袁秀娘道:“此毒究竟效力如何,还需有个活物试试。”

        余孜舟颔首,亦不多话,直接便出屋,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已然寻得一只麻雀来,当真是雷厉风行,一些最初瞧不上他这个掌门之人,亦开始觉着此人虽年纪轻,也确实有些掌门风范。

        空隐垂首道了句:“阿弥陀佛。”他见不得杀生,然此刻为验毒性,也只有此法。

        袁秀娘接过麻雀,将沾了血的毒针刺入鸟的体内,就见原本活蹦乱跳的鸟儿霎时不再动弹,然却尚有一口气在。

        众人倒吸口气,此时方是真正确信顾衍等人是遭人所害,且以顾衍今日所展现的深厚武功,若真要杀害莫丛,又何需多此一举地下毒?

        见顾衍没了嫌疑,空隐面色也舒展些许,“柒墟教歹毒狡诈,若非顾先生提醒,恐怕老衲要错怪顾先生了。”

        顾衍道:“方丈不必如此,在下此番不过只为寻一个真相罢了。”

        林奕在一旁轻嗤,“惺惺作态。”

        顾衍不予理会,只对着众人问道:“然在下尚有一事不明,却不知各位集聚湘西所为何事?”

        空隐道:“自武林大会后,有人打探得江湖女诸葛瑶枢宁在湘西的消息,便自发结伴,一同来问问这女诸葛是否知晓柒墟教之事。”

        顾衍面上无波,“原是如此,”寻思了会,道:“在下可否同诸位一道前行?”

        莫丛的死,顾衍并不意料,然他一死,这条线索自然而然便断了,如此下来,便得寻另它路。

        顾衍无声看着众人的目光,虽尚不明是何人,但他能笃定人群中定有与柒墟教勾结之人,若非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似空隐袁秀娘这等身份之人,又怎会同林奕这乳臭未干的少年深夜跑到这郊外雾林来?

        空隐听罢叹笑一声,“顾先生不说,老衲还想亲自相邀呢,顾先生青年有为,有顾先生一同前去自是再好不过。”

        待出了大殿,已近日出时分,天色尚未亮,依旧灰蒙着。

        经此一事,众人情绪在一日间诸多起伏,已是疲惫不堪,管家为众人准备了客房,却因分舵不比总舵大,客房储备不足,是以不得不两人一间,好在江湖人比富贵家的子弟总是洒脱些,有地方能落脚歇息便已满足。

        屋子分至陆珂溟时,恰好只余他一人,他便乐得不用再去另寻住处,顾衍同蓝觅不知怎的不见了踪迹,想来是顾衍受不得这寒酸屋子,却不料他尚未入塌,顾衍便扣响了他的屋门,还万分自然地走了进来。

        蓝觅紧随其后,迟疑地看了陆珂溟一眼,还是迫于顾衍之威,将从外购置的崭新缠丝被褥软枕搬了进来。

        陆珂溟:“?”

        顾衍落座桌案前,饮了口茶,一本正经道:“前些日子你我感情出现些许裂痕,为求其如覆盂之固,顾某决定从缩短就寝距离开始。”

        陆珂溟:“……”

        他们何时来的感情?又是从何而谈的裂痕?

        想来也是觉着自家主子此番行径有些离谱,蓝觅已自觉闭了耳识,默默铺着床,活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陆珂溟看着他,冷笑道:“顾先生这是病没好全?”

        顾衍点点头,顺势道:“需要照顾。”

        “陆某不通医术,怕是爱莫能助。”陆珂溟哂道。

        顾衍支着肘子,眨了眨眼,“那几日不是做得很是周到?”

        陆珂溟懒得与他扯,在口舌之争上,但凡多同顾衍说几句,最终受气的都是自己。他抽出玉箫,玉箫被灌满剑气,屋内的一灯烛火霎时被剑气熄灭,屋内溢散着寒气。

        “你出不出去?”

        顾衍一言不发瞧着他,而后示意蓝觅出屋,自己则起身走近陆珂溟。

        修长的手指无声攀上玉箫,竟是生生穿过了陆珂溟筑起的气墙,两股真气在屋内相互激荡,引得屋内书柜床榻都隐隐震起来。

        陆珂溟手指微动,玉箫已从顾衍手中抽出,直直逼向顾衍脖颈,顾衍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攻势,两人在狭小的屋内过了百招,陆珂溟觉着此情此景莫名的熟悉,却是怎么也回忆不起。

        直到陆珂溟被逼至墙角,陆珂溟沉声道:“在清越派那一夜,是你。”

        顾衍黑沉的眸子注视着他,“是我又如何?”

        想到自己在初时就被顾衍怀疑识破,陆珂溟有些道不明的恼怒涌上心头,他一掌猛地朝顾衍击去,冷声道:“让开。”

        顾衍一手抓着陆珂溟的手腕,将掌中煞气化去,而他本人丝毫不退,甚至还更往前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顾衍垂眸盯着陆珂溟,“你如此急着赶我出去,是不愿与人同睡,还是只不愿与我?”

        “……有差别?”

        顾衍面色一僵,“你说我同他人没区别?”

        陆珂溟蹙了蹙眉,显然是没听懂其中深意。

        二人僵持片刻,顾衍突然松开手,后撤了几步,坐在一旁的木椅不发一语。

        陆珂溟在墙角站了片刻,而后他察觉到,顾衍是生气了。

        然他静伫半晌,却仍是想不通——

        不就是不愿意同睡么,何至于此,且此刻更该生气的是他吧,顾衍又是撒的哪门子气。

        陆珂溟朝前走了几步,见顾衍依旧一动不动,便不由回忆与顾衍同行的这段时日,也未见这洁癖小少爷有与人同榻而卧的习惯,此番生气真是好没道理。

        想着想着,陆珂溟又难免觉着有些好笑,自己在生死边界浮游了十几年,何种凶险之境未曾见过,何种苦痛未曾尝过,他早已一身血腥煞气。

        但此刻,面对一个生闷气的顾衍,他竟有些束手无策。

        照往日,他根本不会理会这不明就里之事,他甚至不会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今日却是意外的敏锐起来,他轻叹了口气,是无奈,也是不情愿面对自己这自寻烦恼的反常。

        身为言川出来的杀手,有过一次醉酒后与人同眠之事已是犯了大忌,这无疑是将自己最薄弱之时送到别人手上,但连着赶了几日的路,他也着实是有些累了,左右顾衍不会伤他,他便和衣躺进床里,“要睡快睡。”

        睡至天蒙蒙亮,陆珂溟感受到身侧有轻微动静,是有人靠近了他的身侧,几乎是瞬间,他的手已握在桑烟的剑柄上。

        呼吸间皆是淡淡的冷松香,他随即想起此人是顾衍,便又抑制下杀气,慢慢放松下来,心想这人竟是气了这么久才睡,可真够能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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