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事实证明，睡眠不足的确是不行的。
上午的课朱理理连连犯困，费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睡着。毛概老师是个说话慢悠悠的老头，朱理理在那样平和而民主的语调里，昏天黑地。
下午的课结束，朱理理在寝室埋头写完了下周再交的民法学和宪法学作业。再花了两小时复习和预习。
这两天她似乎有些松懈，今天老师在课上问起社会主义宪法的主要特征，她有半分钟都当机了。
为此，朱理理心中生出了浅浅的罪恶感。用认真学习才能弥补。
她今天去sac晚了点。
夜幕完全降临。
sac人声嘈杂，有些吵。
朱理理上楼，今晚还是江明枫在吧台。不过不止他一个人在。
赵平澜今天晚上没和前段时间一样天天待在沙发里敲电脑，而是坐在她的位置上，随意地和江明枫聊着天。
赵平澜手上拿着相机，这两天朱理理乱七八糟拍了一大堆照片，他一边和江明枫讲话，低头一张张翻着看。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江明枫看见她问。
朱理理还没回话，赵平澜淡声道，“当然是这段时间学习松懈了，公主良心不安。在宿舍多学习了一会儿。”
朱理理无言。
他是千里眼？
江明枫笑了笑，递过去一杯柠檬水，“给，刚才调的，喝喝看。”
朱理理站在吧台外，拿玻璃吸管搅了搅，捧着杯子喝了口，“哇，好喝。”
清爽酸甜，还有点汽水的味道。
“你调的吗？”
江明枫朝旁边抬抬下巴，“咱们赵老板调的。”
朱理理：“哦。”
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江明枫笑了声。
赵平澜抬眉看她，“注意你的态度，朱丽叶公主。”
朱理理咬着吸管移开视线。
她喝着柠檬水，目光扫到一边，不经意间看见一道身影，险些呛到。
贺锐搂着的大概是他的新女朋友。两个人像是玩够了，朝这边走过来。
朱理理呼吸一顿，下意识地想要避开。来不及躲去别的地方，她就近绕进吧台，在里面蹲下。
一抬头，是赵老板两条逆天的大长腿。
赵平澜看着她鬼鬼祟祟地躲进来，抬手推了下她的脑袋，“干什么，有人要追杀你？”
“嘘，嘘。”
朱理理无法解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赵平澜笑笑，正好贺锐已经走到这里。
朱理理躲在后面静静喝柠檬水。她和贺锐这种有小小过节的关系，不见面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尴尬和交集。
贺锐和新女朋友买了两瓶酒，结账之后离开。
人走以后，不等朱理理站起来瞧瞧，赵老板就踢了踢她的鞋，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前男友？”
他声音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道，“朱丽叶公主的眼光不怎么样啊。”
……
“当然不是！”朱理理恼怒地反驳。
说贺锐垃圾可以，说她眼光差怎么行。她可不喜欢那样的人渣。
朱理理想着，走神了一瞬。
她以前好像也骂过赵平澜是人渣。
呸。
贺锐才不配。
“朱丽叶公主来了没？”
段屿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刚才好像看见她了啊，人呢？”
江明枫问，“怎么了，有事？”
段屿成靠在吧台上说，“有人找她。”
赵平澜看了他一眼，“谁。”
段屿成回头指了指一个站在楼梯口的姑娘，“那个女生，她说她叫——姜橙。”
蹲在赵平澜腿边的朱理理听见名字愣了愣，一下子就要站起来，也不顾抬头看看。
吧台后面的空间是开放的，朱理理躲在那，头顶就是吧台的台面。她忘记挪出来，站到一半头就撞在了木质的台面上。
不太疼。
好像有什么挡了一下。
不过还是让她晕了，连忙扶着赵平澜的腿才没有跌倒。
“朱丽叶你属猪的是吗？”
赵平澜拧眉把她拽起来，“蠢死了。”
朱理理揉着脑袋，“我忘记了……”
她来不及耽误，赶紧问段屿成，“人呢？”
段屿成回头示意，“那呢。”
朱理理放下柠檬水跑过去。
她跑远，段屿成奇怪地问，“朱丽叶怎么从那钻出来了。”
他看了看赵平澜，磕巴道，“哥……你，她躲在桌子底下……你们俩在干嘛呢……”
赵平澜挑了挑眉，“你猜呢。”
“……”他都不敢猜。
赵平澜看向不远处两个一起下楼的姑娘，问段屿成，“你刚才说，那个女生叫什么？”
“姜橙。”
赵平澜靠着椅背，若有所思，“是不是以前朱丽叶的同班同学？”
段屿成想了想，“好像是吧。名字挺耳熟的。”
赵平澜没想太多，收回目光，从身后的角落拿了瓶水喝。
他拧开水，皱了皱眉。
刚才挡在朱丽叶头上那一下，他的手背撞红了一片。要是撞在头上，她怕是能把自己撞死。
真的蠢的跟猪一样。
赵平澜喝完水，继续翻照片。
她拍的大部分都是sac的各个角落，或者周围的风景。
何小满没说错，她确实挺会拍。她一直都有双发现美的眼睛，还有一种留住美的天赋。
以前，以前……
韩菲菲去找他，朱理理只会在外面等。毕竟乖学生从来不进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赵平澜见过几次，她躲在马路边路牌下，或者坐在台阶上，拿着手机拍天边的晚霞，或者从地面砖块缝隙的泥土里挣扎生长而出的野花。
段屿成也看见过，他轻哼说女生就是矫情。
什么都喜欢拍。
相册往后翻，还有江见林，陈泽宇……每个人的照片都有。偷拍的，或者摆好姿势特意让她拍的。
陈泽宇和何小满的照片最多。
再往后，翻到最后一张，赵平澜目光停住。
照片里，是他在楼下抽烟的时候。他散漫地靠着墙，咬着已经燃了半截的烟低头不知在看地上的什么。构图的背景是傍晚太阳落山后，渲染出的漫天玫瑰色云朵。
天上的云，树，街道，车辆，还有他。画面里没有路人，只有他一个人。
很简单的一张照片，拍出来却挺艺术。他发现她拍的照片都有她自己独特的感觉，她似乎很擅长渲染某种孤独又向生的氛围感。
赵平澜看了眼日期，那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他不记得自己下楼抽过烟，也不记得那天傍晚有这样漂亮的云。
这个角度，一看就是躲在门口偷拍的。
赵平澜淡淡勾唇，取消删除。
–
朱理理带着姜橙到楼下，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走到了附近广场。
花坛里的花五颜六色，好像四季都总是很明媚。
她们停在鲜花簇拥的这里。
姜橙对她说，“理理，我要走了。”
朱理理没说什么，她拿出自己一直放在身上的银行卡。
“给。”
她伸手递给姜橙，“不是很多，都是我自己的生活费和兼职赚的，你拿着吧。”
姜橙看着她，朱理理牵过她的手，把卡放在她手心里，轻声道，
“不许拒绝。等你变成富婆了，要还我啊。”
姜橙笑了，她捏紧手里的卡，低头说，“好哦。”
朱理理拉着她在花坛边坐下。
“理理。”
“嗯？”
“上大学好不好？”姜橙看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问她，“大学是不是很好啊？”
朱理理偏头看她，“嗯，很好的。不过也有点累哦。”
“真好。”姜橙笑，“累也要好好学习哦。”
朱理理低头看着地上她们的影子。
“我也想读大学呢。”姜橙拉着她手说，“不过没关系，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是吧？往前走就是了。”
“嗯。”朱理理点头。“橙子，你有没有想好要去哪里？”
姜橙说，“想好了，我们是南方人嘛。我想去北边的城市看看。”
朱理理看着她，“那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女孩子，更要好好保护自己。”
“知道了。”姜橙笑了笑，枕在她肩上。她的声音一直都是很温柔的，像风一样，“我会好好生活的。我已经逃离那个家，不会再变成他们赚钱索取的工具了。爸爸妈妈一点也不爱我，反正他们有哥哥就好了，也不需要我。”
朱理理鞋尖抵着地面，一下一下，“可是你要记得这里还有我啊，不能把我也忘记了。”
“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的。”姜橙说。
朱理理看着远处广场的喷泉，低声问，“橙子，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会的。”姜橙给了她很肯定的答案。
可两个女孩的心里，却一片空白，什么答案也没有。
离别的夜晚，仿佛月光都是悲伤的。姜橙摘了两朵白晶菊，递给朱理理一朵。
朱理理接过来，看着小小一朵的白晶菊。想起她第一次见姜橙的时候。
那是高一的体育课，老师说自由活动。明明才刚开学不久，同学们却都已经各有各的同伴了。
朱理理不知道该干嘛，独自坐在学校的花坛旁，摘了朵花玩。
那时候姜橙就站在不远处，一个人扯着灌木丛的树叶，时不时朝她这边看一眼。
朱理理也朝她那边看过几次，两个人你一眼我一眼，直到终于和彼此的目光撞上，一起笑了。
后来她们成了朋友，朱理理体育课也有伴了。
她说，我叫姜橙，橙子的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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