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七章
赫尔曼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的居所，在地下室的大门关闭之后，他勉力支撑的最后一丝力量也散去，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午后的阳光对血族而言还是过于酷烈，即便穿着防晒的斗篷，他的面部、胸口、背部……所有能被阳光扫到的地方，全都出现了溃烂的迹象。
再加上他为了让布雅迪尽快解决到麻烦，使用了“绝对压制”的能力，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个死去的巫师竟然和魔鬼做了交易，那样恶魔一定和他一样，拥有类似于“绝对压制”的因果律能力。
赫尔曼的绝对压制差点失效，即使他挺了过来，也遭到了反噬。
难怪凌婉不肯硬抗，她对危险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感知，所以直接炮灰黎明审判所求救。
赫尔曼想要擦去嘴角的血丝，但指腹擦过嘴唇，却将下巴上的肉揩下来了。
他的手背血肉斑驳，甚至露出了白色真的骨头。
他干脆坐在地上，从门口的箱子里拿出一瓶保存好的鲜血。这个箱子上刻着保险的魔法阵，可以让食物保存几个月都不变质，拿出来就能直接食用。
一瓶血喝下去，液体滑过喉咙，寡淡而无味。他想起记忆中的味道，那天凌婉和黑巫师斗法，他打破结界闯进去，凌婉腿伤的鲜血给给了他强烈的刺激，他差点扑上去咬断凌婉的喉咙。
那种美味的、充满了能量的味道，是他这副腐朽身躯的回□□。
血族渴望能量的本能在操控他，试图让他不顾一切地吸食凌婉的血。
赫尔曼连喝几瓶，身上的皮肉逐渐恢复，舌头上的味蕾已经麻木，他面无表情地丢下最后一个瓶子。
看着已经长好血肉的皮肤，赫尔曼殷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
凌婉面无表情，心里唧唧歪歪地去到警局。
谢菲尔在核实报案人的资料，筛选真正的死者家属。这个步骤十分繁琐，在这个没有户籍资料的过度，工作展开得尤其困难，需要足够的耐性和眼力。
凌婉还没到警局大厅就听到乱哄哄的声音，还有一群小报记者苍蝇似的围在警局外，要一个说法。
梅拉德一直在门外等着，看到凌婉就护着她挤进大厅。
谢菲尔看到凌婉，神情很有些复杂，凌婉主动向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凌婉被赫尔曼强行要求过来的，心里本来就有气，看到谢菲尔这副死样子就更不爽了，她笑眯眯地问谢菲尔，“谢菲尔先生，情况如何了？找出死者的身份了吗？”
谢菲尔不冷不热地回答，“快了。”
“谢菲尔先生，这进度是不是有点慢啊？外面全是小报记者，今天要是拿不出个结果，明天不晓得要被写成什么样。背后的人肯定会煽风点火，到时候恐怕不好。”
“你懂什么？办案子需要时间，别以为你有点本事就了不起了，你想当我的学生，就要会察言观色，今天教你第一课，学会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凌婉嘴角勾起，眼里毫无笑意，“谢菲尔先生，那您觉得我现在是该说话还是该闭嘴呢？”
埃利亚斯·谢菲尔活了四十余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有贩夫走卒，也有高门贵族，甚至因为出众的能力进入黎明审判所，可以和海因里希·赫尔曼这种传奇人物对话。
可以这样说，谢菲尔虽然是普通中产家庭出生，但他凭借自己的能力，提高了自己家、伯父家，甚至整个家族的社会地位。
正因此，他觉得伯父把家产留给自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偏偏在那之前，女王继位了。
女王坐稳王位第一件事，就是更改继承法案，规定女性拥有与男性子嗣同等的财产继承权，这样一来，原本只有一个独女的伯父就迫不及待地将家产留给自己的亲孙女。
这对谢菲尔来说，无疑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可这能怪女王吗？
女王英明神武，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绝不是谢菲尔可以接触的存在。
能怪伯父吗？
谢菲尔家里兄弟姊妹多，他排行第三，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尴尬位置，而伯父出钱送他去念书，资助他在埃里克南的生活，甚至一开始他入职，也是拖了伯父的关系——在谢菲尔心里，伯父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然而他把伯父当父亲，伯父却不稀罕他当儿子。人家有自己的亲骨肉，本来就决定将很大一部分财产留给女儿，女王颁布新继承法之后，立刻毫不犹豫地将所有财产都留给孙女。
而谢菲尔呢？
虽然也留了足够他生活富足的资产，可比起那些他该得到却又失去的财富、比起伯父毫不犹豫放弃他的态度，他深深地被刺伤了。
为此，他恨上了无辜的堂姐，恨上了所有的女人。
觉得如果没有堂姐的存在，伯父就会过继自己当儿子。他会理所应当地成为伯父的样子，继承伯父的一切。
而女人都是蠢钝地、不理智的、情绪化的生物，她们仿佛和男人是两个物种，除了□□和生孩子，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索性现在对女性的限制还是很不错的，即便能拥财产权，但绝大部分女人还是得依附男人生存。
虽然也有希尔这样离经叛道的异类，可绝大部分女人都是温顺而没有主见的，包括谢菲尔的妻子。女人就该这样，谢菲尔直接将希尔开出女人这个性别，只把她当男人看待。
可如今，竟然又出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女人，赫尔曼还亲自嘱咐他，要好好教她。
教一个女人做事？
真可笑。
这女人年幼无知，能学出个什么样？真是浪费时间。
谢菲尔本来想让凌婉知难而退的，故意让马车提前走，结果凌婉自己找到了案发地，看到异地的碎尸竟然比警察还要镇定。
再到后来，凌婉以一己之力对抗□□，救了他和警探的性命。
谢菲尔深受震撼，可越是如此，越是不肯在凌婉面前落了面子，非要压她一头，才觉得舒坦。
而此时，凌婉用这种平静到死寂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谢菲尔忽然便觉得无形的压力自头顶坠下，狠狠地压在他的脊梁上。
谢菲尔想起凌婉掐诀摁住马车的超凡之力，想起她冲向杀手的背影……冷汗一颗一颗地从额头落下来，“闭嘴”的单词卡在嗓子眼里，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谢菲尔又听到凌婉问，“闭嘴还是说话，您说呀？”
凌婉脸上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似乎只要他说出令她不开心的话，她就会像孩子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
这一刻，谢菲尔在生死之间做抉择。
最终，迫于压力，谢菲尔吐出了令他感到痛苦的话，“该说什么就说。”
凌婉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似乎也没想到他竟然屈服得这样快。
这样的诧异让谢菲尔更感难堪。
在压力面前，他放弃了尊严，放弃了自己，放弃了一切。
谢菲尔听到凌婉“啧”了一声，低声说了什么，但她说的话太清太快，谢菲尔完全没听清楚。
这时候警探过来，高兴地对谢菲尔说，“谢菲尔先生，我们确定死者的身份了。”
谢菲尔立刻上前，“他们的家属在哪里？”
“您跟我来。”
谢菲尔跟着警探走了两步，才发现凌婉错开两步跟在他身后，好像又是那个又恭敬又乖巧的新人。
但这一次，谢菲尔没再敢叽叽歪歪，更拉不下面子向凌婉示好，只好无事凌婉的存在。
凌婉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只要这家伙别老是在那里嘴碎，她其实很好打发。毕竟是赫尔曼亲自点名查案子的人，她对这家伙的眼光还是有点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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