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进京
剑，已经刺进了仇人的胸口。
距离心脏只有数寸的位置，毫无疑问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要害，但在距离大仇得报只差举手之劳的瞬间，流影却感到握住对影剑的右手一阵无力…
对于杀手而言，杀人本是再熟悉不过的工作——此时此刻，只需要手腕用力轻轻向外一拉，血流不止加上伤及心脏的伤口就绝对足够取走穆腾云的性命。但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流影却如何也无法完成了。
是受伤了吗？
是之前那几乎置她于死地的猛烈重掌滞涩了体内经脉，从而阻断了真气流动吗？
不，绝不是这样。
但莫名之间，曾以为坚定不移的信念竟然开始动摇，日日夜夜都期望得到的机会竟正因为自己的犹豫平白错过…
杀，还是不杀，成了最无解的难题。这段绵延二十年的往事竟是这般纠结。
然而时间紧迫，容不得继续拖延…
虽然穆腾云的确暂时离开了大军，但对方找到这里来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如今没有时间再让流影犹豫，屏息用力，插进穆腾云胸口的对影剑终于被她拔出。
哧！
殷红的鲜血再次喷洒。
…
正阳门前，负责迎接靖边王入京的仪仗队排出老远，天策府的精锐整装完毕，不畏烈日与寒风，身着整齐的铠甲静静等待着三皇子的到来。
不论朝堂之上全力倾轧的漩涡如何翻腾激烈，但对于大唐的子民来说，为国征战多年，入京凯旋而归的皇子却总是值得尊敬、欢呼的。不论是那一个时代，不论是哪一个国度，不论需要与否，英雄的存在总是让人热血澎湃不能自已。
不得不说，相比起久居京城却无甚建树的皇长子韩王李长兴，三皇子李承启这些年来为国家守土安疆立下赫赫战功，靖边王的名号似乎也让人觉得更适合加封太子。事实上，不仅仅是平民百姓这么想，这些年在大唐朝中，废长立幼的呼声也越来越高，韩王李长兴想依照祖制继承天下也因此难上加难。
“哼，不就是一介武夫罢了，帮父王打过几次胜仗就傲慢到这种程度，连我这个兄长都要亲自来这里等他。”
正阳门城楼上，头戴珠冠，一身金红绸缎的年轻人表情倨傲，隐约间还有几分不满，一开口便是斥责靖边王的话语。候在他身边的多是文武重臣，这些人神色各异，却并没有搭话的意思。今天这一局虽然远不能看出谁胜谁负，但也可以看成是两位皇子之间的交锋，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开口的余地。
——原来，考虑礼法，真武帝不方便亲自迎接三皇子回京，为表彰其战功卓著，特下诏，命皇长子李长兴代为迎接，也正是这道旨意，让两位皇子的锋芒直接撞在了一起。
“殿下，靖边王多年来镇边有功，此番进京不管陛下实际想要如何，明面上都是受赏听封的，您作为皇长子实在不宜在此处多揽是非。”
未表明立场的官员不好开口，可向来站在韩王这一边的太丞孔祥舒却不得不出言提醒一下自己的主子。关于圣上诏靖边王和西域节度使同时进京的事情他早已和韩王分说过，不论这场博弈最终结果如何，在孔祥舒看来，得利的都必定是韩王，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必要非得在各方发难之前给靖边王甩脸色，平白掺进这潭浑水呢？
“哼，这些本王当然知道”
对于孔太丞压低声音在自己耳边的嘱咐，李长兴又何尝不明白？
但站在他的立场，这么多年以来，明明身为长子的他却每每都要被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压过一头，不论文韬武略还是政绩战功，靖边王就像梗在他咽喉的一根鱼刺，让李长兴寝食难安。
更有甚者，圣上迟迟不肯立嗣的举动更让李长兴感到了威胁——在他看来，靖边王李承启绝对是对他的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存在。圣上只要一天不向天下昭告太子之位的归属，那他们两人就仍然是水火不容的敌人…不，就算是立了储，他也绝不能容许靖边王的存在。
“长兄如父，自古纲常如此，父王派我来接老三分明就是偏爱，而老三呢？他简直得寸进尺，知道本王在这里等候竟然不派使者先行，反要我们在这喝西北风，哼！欺人太甚。”
“古来成大事者无不历经艰险，就连当今圣上也是自千岩关一战后才终于平定天下，殿下既然志在四方就更不能纠结于这一城一池的得失…纵一时受辱，也一定要忍住啊。”
“知道了知道了，难道本王还真的能把他关在城外不成？”韩王挥了挥手，显然是对这个话题不耐了“孔太丞，与其考虑这些，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次的乱局，把靖边王踢出角逐储君的队列！”
“是…”
韩王口出诛心之言，孔祥舒也只能无奈领命…其实作为朝廷的一品大员，他比谁都清楚，眼下这一局不论如何也不可能一口气扳倒靖边王。甚至说即使是他们有心安排，只要三皇子自己不犯糊涂，圣上就算对黑旗军有所打压也不可能完全弃之不用——天下需要稳定，除了自己的儿子，难道真武帝更相信其他人吗？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更何况皇子之间势力的平衡牵制也是圣上乐见的…孔太丞所期待的，是能通过这次的博弈找出黑旗军的软肋，从而让韩王也能在军中拥有自己的势力，只有这样，这个皇长子的位置才会更有分量。这其中的谋划才是孔大人真正用心考量的所在。
“呜！！”
思索间，礼号却已经响起…长安城外，一队银甲骑士扬起一片尘土逐渐向正阳门靠近。当先之人负弓佩剑，威武非常。
来人不是靖边王又有何人？眼见英雄凯旋，城内城外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韩王李长兴虽是不快，但仍然一挥手带着大臣们下了城墙，出城相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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