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新春伊始 五
柳思健望着冯老爹他们赶着牛车进入黄戊寨，就从寨子中心这条大路上穿行而过，越走越远，他终于放心了。
以此速度算来，用不了一时半刻，便可走出黄戊寨。那时也就真正安全了。
“你所承诺的那桩大买卖呢？”精瘦男人走上前来，用他那刀子般锋利的眼睛，再次划过柳思健那略显清瘦的面庞，警告说道，“要是兑现不了，或者让我们兄弟知道你这根本就是在欺骗我们，那时，可别怪我们兄弟手下无情啊！”
“方圆三四十里之内，谁不晓得咱们兄弟的名声……不管是谁，只要敢欺骗咱们，那就打他个半死……”
这是另一个家伙在叫嚣，是叫嚣着向柳思健发出威胁。
他是谁？柳思健没有看，他不屑于看，更不想知道。
他反而在心里笑他们：“就你们，还讲什么名声，也配么？！”
他的双眼一直望着冯老爹他们，但这时，望不到了，因为他们向北拐了一个弯儿。这条路，看来不是直路。但他知道他们是在前行，因此，不必担心。
他仍旧头也不回，不过不再沉默，他开始说话了。
“你们寨后有一条小路？”他问道。
“是的，”那个胖子答道，“怎么了？”
但他并不回答他，只是说：“走，现在去那里，都去。”
黄戊寨南北长约四里地，自寨中向寨北去，有两里地远。走足两里，出了寨子，再向北五六十米，那里就有一条小路。
此路两米来宽，仅容一辆牛车紧紧巴巴通过。又多曲折，坑洼不平，很是难行，所以，平常基本没有人走。
所以，他们才不设防。
也就用了一刻钟略多的时间，柳思健他们就来到这里。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那个胖子实在忍耐不住了，气乎乎地问道。
柳思健笑而不答，不过却指着小路上那两道车辙，说：“看看这个吧。”
他们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来，有人从这里偷偷过去！”那个精瘦男人恨恨骂了一句，“真是可恶！”
便问柳思健：“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柳思健便把在旅馆里听到的那六个人的话语，全都告诉给他们。
怪不得柳思健说要照顾他们一桩大买卖，原来是这么回事！
别看这帮家伙平日里倚强欺人、横行霸道的，此时，却突然表现出“追求正义、打抱不平”的一面来了！
“那几个家伙，他们从这里偷偷过去，已经不可原谅，如今，为了能让他们自己平安过去，居然还要用别人做诱饵，来缠住咱们：可恶，可恶至极！”
听了胖子和精瘦男人这一番话，他们这帮人，那可真是个个圆睁怒目、义愤填膺呀！
“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这样的怒吼。
柳思健知道，这次他们那六个人可真是要惨了！
他忽然心生不忍，觉得如此报复他们，的确是有点过了！
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一切都是逼的！
他们这帮人对柳思健有点心存感激，因为如果不是他把这一情况告诉他们，那六个家伙还不知要从这里偷偷过去多少回哩！
所以，那个胖子就对柳思健说：“只要看到他们赶车过来，你就可以走了。”
这是要放柳思健了。
然而那个精瘦男人却说：“要是没有你说的那几个人过来，我们依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是我说谎，欺骗诸位，随你们怎么惩罚，我绝无怨言！”
柳思健毫不示弱地说。
他真就这么有底气、这么有信心？难道就不怕那六个男人已经从这里过去了，他们再也等不到了？
不怕，他还真是不怕，因为他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用心观察了那两道车辙，发现它们都是旧的，绝不是刚留下的那种新鲜痕迹。这说明什么？
这自然就说明他们那六个人、四辆牛车确确实实还没过去。
他们在小路南边十多米处的那处低洼之地隐藏起来。
虽然那个洼坑很浅，不足以使他们隐藏住自己的身形，但洼坑的周边却立着半米来高的干枯的草茎，密密麻麻，这无疑帮了他们的忙——别说从几十米外往这里望了，就是走近到二三十米处，放眼望来，所看到的，也只是枯草一片。
而他们，要从里面向外望，拨开枯草，周边四五十米内的景况，则可尽收眼底。这还是在有雾气的天气条件下，不然，还将看得更远。这就是优势，地利的优势。
柳思健也藏在这洼坑里。但与他们的随时准备冲出不同，他是正暗自做着随时撤退的打算。
这时候，雾气收得更多了，周围的一切看得更加清楚。
天空，虽然仍处于一片迷茫、混沌之中，但那轮日光，已经不再那样苍白无力。它渐渐变成红色，就像一枚蓄足了能量的宝石，正为挣脱雾气的束缚而跃跃欲试。
他们正等得不耐烦，忽然听见东边传来一声牛叫。这叫声很痛苦，像是使了很大的力，又像是被主人狠狠打了一皮鞭子。
他们也都是整天跟牛打交道的，不会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全都兴奋地叫起来：“来了，来了!”
但这声音又是被他们努力压低了的，所以是：兴奋之中夹杂着压抑。
这种心情表现在脸上，他们的表情可就显得怪异了。柳思健看着他们的这种表情，心里的感觉，是怪怪的。
幸亏他是为了救冯老爹他们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想到被他害苦的那六个人，在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结局，他可真是不能原谅自己呀，哪怕就是为了惩罚他们，哪怕是他们有错在先！
又过一小会儿，他们开始听到人的说话声。这声音应该挺大才对，无论是喝令牲口，还是相互配合喊口号。但也是被努力压低了的，生怕别人听到似的。
做的人自然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们却不会想到，此时此刻，正有人在听他们说话，而且，仅从说话上，就能听出，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走进了别人的包围圈里了！
在他们想来，闯进别人包围圈的应该是柳思健他们才对，因为他们不知道黄戊寨有这么一帮人，要收什么过路费。
而他们又要从人家寨子里过去，如此误打误撞，怎么能不吃亏啊？！
而他们的吃亏，对他们六个来说，却正是机会。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趁着柳思健他们跟黄戊寨这帮家伙纠缠的当儿，平安无事地从这条小路，穿行过去。
这是他们打的如意算盘！
正是有着这样的私心杂念，他们才对柳思健四人“见死不救”了，说得不好听一点，确是如此！
只是，事情很奇特，他们以为柳思健一行四人一定会受害，而柳思健他们的受害，可以为自己一伙儿的顺利通过创造机会时，真正受害的，却变成了他们自己！
唉，这或许正是“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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