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月兔红了眼
在北荒边境的一处火山侧旁，冰水川流不息奔向更远的北方，冒着热气，风雨交加也不能息止，一直延伸往前，阻断的正是冬石府的墓穴，天然沟壑，若不是恰巧有绵雨落下，北方的沙尘决不会轻易放过一些看着还算稚嫩的花草，纵使龟裂的黄土已留下痕迹，也不断会有新生的花草死去，或许慷慨赴死之心与生俱来，因此，更吓不住那些陌生来客。
电闪雷鸣，雨滴有加大之嫌，直视非同小可，往高温浓雾的中心望去，一个黑点若隐若现，逐渐放大，只见一只白色的妖兽飞速疾驰，眼神较为慌张惊恐，薄唇犹如一根红色细丝，腿上有多处擦伤，细看触目惊心，必是因为长时间的腿脚紧绷错乱跌撞所致，短尾似断尾，踏上冰水面才泛起点点波纹，可想而知，这个速度已能将寻常视线远远甩在后面。
与之速度接近持平的是一支小队伍，不过寥寥几人，为首的花容月貌，只是尘土飞扬盖过了胭脂水粉，昏天暗地的，沾上些许污泥就面目全非了，不过于宇林而言，这个面庞就算时隔再久他也能一眼辩出。
“司雪，停下休息会吧，我们追了足足半日，一刻未停，那月兔是跑得越来越快，虽说它逃脱不了，可是这么下去未免太过劳累，必须另想个法子才行！”说话者是个女子，白衣飘飘，眉间有一颗剔透白珠，她气喘不断，胡乱指了指留下轻微脚步的道路，有几根长发被汗水吸在额头上，脸颊淡淡微红，她侧着脸撅嘴稍显埋怨，一把长剑贴在背后，独有的年轻之姿，身段也不输给慕司雪。
“那你说如何，二叔那个杂碎都已经拿他那臭蹄子打了父亲的脸，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慕司雪握紧拳头咬着牙说道，听着像是怒气牢骚，却也乖乖顺着提议停下脚步。
“表妹可还记得前方火山下有一潭清泉？”一位高大男子走近说道，从远处观之，这黑色长袍里肯定有一双巨长的大长腿，他的脸色全是惊喜，话里别有用心，若不是慕司雪深知他不会胡言，定会认为这是用来转移她心思的取笑话。
“还是大哥睿智，不过那里哪来的清泉，明明是岩浆下流累积而成的一口岩浆大锅，经过这么多年冰水不断，想必那里早已冰厚三尺，如果我们将月兔往那引去，必定能手到擒来！”听到男子所言，故意埋怨的躯体立刻擦去汗水，走到慕司雪的面前伸出玉手再缓缓握住，跳动的眼神令后者也微微一笑。
“妙计！妙计！你们身上还有灵草吗？”慕司雪也望着月兔离去的方向说道，急迫的心情暴露无遗，几乎是等不了半刻。
“我们出来过于匆忙，怕是落下了很多东西.....”高大男子尴尬的笑道，他连自己的随身兵器都没有带，哪还有多余的口袋。
“狡兔三窟，何况它灵智不浅，守株也未必可行，那，那我们只好做个流氓了！”慕司雪做出一个心狠手辣的凶狠表情，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生吞活剥的架势也不是为了缓解谁的尴尬，而是这下下策的确不太光明，必须坏出精髓，坏到言行一致才可抵心安。
“走吧，恐迟则生变！”高大男子率先奔去，他并非是无趣的人，只是当想到这片土地所遭受的磨难，一时心中不悦，更别说如今慕家正顶着外忧内患，倘若此行无法顺利那该如何是好，是同样的下场还是比之更惨，他眼神坚定暗下决心，即使沦为后世笑料愧对所有期望也无惧。
顺着一条细小的水流往前，一只月兔正不顾伤势，还专挑地势陡峭的险路狂奔，只有发现敏锐的嗅觉下无异味才敢稍作休息，可它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才最致命，所以无论多远也甩不下追兵，本就是红眼，遭遇此劫眼睛亮的像宝石了，或许冰山岩石都快要心生怜意，眼下小小舌头又仅舔了一次伤口就被惊回，因为它突然闻到一股危险的味道，渐渐扩大的高温浓烈，炙热相逼，令它徘徊不安，犹豫不决。
“好香好浓啊，这些小房间里都是宝贝吧？”宇林用鼻子又吸了吸空气说道，他早就好奇了，不过是迫于罗珠板着脸气氛不好，可惜还是没忍住。
“你方才没有听到吗？想死的话我不拦着你！”罗珠冰着脸往前直走，留下背影无声，宇林只好尴尬的摸摸鼻子。
“这个栈道是用来防范非我府内之人的，要命的机关不是说说而已，估计里面多的是有心毛贼的尸骨，其实呢，一共就只有一株宝贝，藏在某一个房间，要不你试试运气？”罗珠接着说道，她说谎了，她也不知道这些小房间的玄妙之处，不过石云天既然出言提醒，必不是开玩笑的。
“解闷而已，我哪敢把这当自己家呢，咦，枳清清呢！”宇林耸耸肩膀回头一望，本想找枳清清取点冬石府的乐子，没成想后者不翼而飞了。
“不会是迷路了吧？”巫霜表情怪异的说道，如果自己所言是真的，那就真的太好笑了。
“石府有守孝的规矩，于情于理他要待在墓中，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罗珠缓缓说道，在心中直叹枳清清不要鲁莽才好，亲仇大恨也不能逞一时之勇，可惜他人心思难以琢磨，实在难下定论。
“规矩是死木头，不会转弯就是白白受苦，换做是我，有句话怎么讲来着，说天捅破了也有大个子去顶，岂能折磨自己！”宇林马上摆摆头说道，暗恼为时过晚，或许自己苦口几句有用，其实还想多问一些关于夜猩的事，照当初的神情，枳清清肯定知晓夜猩的身世，实在可惜。
“依你的话，天下怕是要大乱！”罗珠回头说道，眼前昏暗的灯光铺在脸上，眼睛明亮深邃，有睫毛相衬，显得明媚不已。
“话糙理不糙，我倒是认为宇兄这是高见，再说天下本就是乱的，处事圆滑一些总好过迂腐顽固”安拓海挺身而出，右手不自然的提起又收回，想来他定是怀念极了自己的扇子。
“要不我们回去劝一劝，正好我还有个重要的事要请教他？”宇林急忙说道，见安拓海附和自己，于是赶紧顺着话往下接去。
“这是单向道，易出不易进，石府向来传承着上山路艰的宗旨，意在提醒后世子弟勿忘荣誉来之不易，若你想原路折回就要闯过七七四十九道关卡！”罗珠笑着说道，不经意间的目光飘忽被宇林准确捕捉。
“我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这不会是罗姑娘你凭空杜撰的吧？”宇林换了一种语气说道，并不失礼，玩笑般的质问还算妥当。
“此等善举高义无双，小女子敬佩万分，不过回去的时候可千万别点灯，惊扰了什么厉害的阴邪妖兽就不太妙了，你去吧，我们定会在此耐心等候的！”罗珠不紧不慢的说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点燃的小木棍，木棍替代香烛恰到好处，招来股股冷风作怪，让宇林后背发凉，他也是才发现身后的灯光消失不见，漆黑无声。
“这......人各有志，强求也不如意，呃，那罗姑娘识得此剑吗？你对当初我们在边境的战友夜猩可还有印象？他是不是也来自冬石府？”宇林厚着脸皮问道，总感觉自己在言语上吃了亏，只好早早打消转身的念头，错过未免也太令他懊恼，要不是这黑色怪风刮起来直叫他毛骨悚然，他还真不信罗珠的片面之词。
“天下兵刃又不全出自石府，我不认识，他一直都是深藏不露的，谁也不清楚他的来历，倘若护卫边疆要是还需论身世的话，白萨国早就覆灭了，我听闻你和他一队，莫不是吃了他的亏？”罗珠上下打量着宇林说道，难以置信的暗喜，宇林凭借肉眼敢断言，他一旦点头就将遭受落井下石之灾。
“他已经永远留在沙场上，临终前托我照顾他的亲人，嗯，你们有什么计划吗？是先去慕家还是直接去冰地？”宇林轻描淡写的说道，心中开始不舒服，不过他已经决定要偷偷和他们分道扬镳，什么年起一辈向往的宝贝，不稀罕，还不如自己先回霍乱之地复命，从翡蚩口中套一套夜猩妹妹的下落，原以为此行不会太艰难，毕竟这小队伍的实力一言难尽，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慕家也会有人去冰地的，我要去效犬马之劳，罗姑娘既是出自冬石府，想必可与我同行，宇兄若是有别的事，就不必与我们走这一遭了”安拓海看着宇林说道，不知是无心的话还是有读心的本领，听得宇林晕乎乎，宇林甚至还偷偷打量罗珠的脸色，非常的古怪，好似他的自由不为自己掌控。
“你迟疑什么？这很难回答吗？你大可不必介意我的看法，共难一场，我不会多嘴，不过一句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罗珠也望着宇林说道，刻意靠近了些。
“有理，我宇林胸无大志，什么惩奸除恶，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话说出来心虚，到时候你们几个一路保重，我就不远送了”宇林低下眼珠说道，血肉之躯从无矛盾，该何去何从别就是自私的事，如果万事不由天定那才有得商量。
“喂！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反正我会跟着姐姐走的，不像某位君子，可以说自己胸无大志也无所谓！”巫霜从宇林身前走过，中途不曾看过一眼，直接挽住罗珠的手微笑着。
“不知死活！白发送黑发可是一个悲剧，你若是懂事一些就不该再让巫将军为难，他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想他寿终入土后，连一个给他哭着上香的都没有，那该是怎样的一幅光景！”安拓海严肃的说道，话语中多有怒气，乍一听像是父亲的口吻，兄长的口吻，仍旧是毫无又来的举动，难解其意。
“我的死活他又不管，我就奇了怪了，我又没得罪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啊？”巫霜躲在罗珠身后翘着嘴说道，顶嘴熟能生巧，提起父亲二字她就不太舒服。
“我仅是在提醒你，你是累赘，会拖累我们，我可不想罗姑娘在浴血奋战时还要兼顾你的安危！”安拓海侧脸继续说道，气势霸道锐利，刻薄无情面，眼神略有嘲讽，而站在一旁的宇林并不认为安拓海会是小瞧实力弱的那种君子，虽然他感觉这不对，此时却也不在乎其中的奥妙了。
“生死有命，我们尽力而为吧，或许尝到苦果才会心生退意，你想清楚了吗？毕竟血浓于水”罗珠拉住巫霜的手说道，她不想左右巫霜的心思，而且从这里回去白萨国路道也算远，除非说动宇林一路护送，那也得看巫霜的决定才行。
“那，那我都听姐姐的”巫霜小声说道，偷偷用余光瞄了宇林一眼，她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至少派了个劫狱的来，总归还没有到铁石心肠的地步，索性回去看看，的确也许久未见自己那个讨厌的父亲了。
“霜儿回去的路途便要你操心了，买卖也讲究仁义，你不会连这点小事也要推脱吧？”罗珠转过头对宇林说道，命令般口吻令宇林不悦，尤其是个中缘由不便详说，但他也不能如何。
“说买卖未免见外，依我看如此甚好，一个举手之劳而已，以宇兄的性子定是不会推脱了”安拓海紧接着说道，未等宇林开口他就先答应，奇怪的眼神又无开玩笑的姿态。
“好！我答应了，先出去再说”宇林十分爽快的说道，看着前面浮现白光的口子越来越大，那一定是出口，也罢，送佛去西一场，比起刀口上论英雄，已经安稳太多。
“说起来巫将军还于我有大恩，无以为报，这也算我的绵薄之力了”罗珠小声说道，小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听者清清楚楚。
“大恩？什么大恩？”巫霜立刻说道，她对此很好奇，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纯粹的红冰，没有半分杂质，恐怕唯一的瑕疵就是太完美了！”安拓海惊叹道，忍不住用手去感触，平滑的面被抹上白雾，他突然的不正常，行为略显呆滞，必是触动了心中某个回忆。
“这应该是火山上流下来的岩浆，与冰块相融，历经岁月成潭，我们出手要小心，别打碎了这一侧的冰墙，或许还有岩浆没有被冻住！”罗珠出言制止安拓海接下来的行为，眼下已经来到白光的最耀眼处，厚厚的冰层像红色翡翠，让人不忍心将其击碎，可惜这一处的风景并不是密封的，偶尔渗入进来的自由味道正肆意游荡，此刻已是致命的美味，难怪外面的世界总会成为诱惑传言。
听了罗珠的话，安拓海点点头，他准备出手尝试，比起徒手他还是选择接过了长刀，镜面里倒映着他的身姿，右手握住利刃从下往上划去，急剧压缩的空气足以证明这一刀力道不浅，轻微的抖动过后，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出现，看其轻松的脸色就知这比他想象中顺利，他又快速的划了几刀，只见一块梯形的冰块迅猛往下坍塌，凭一己之力恐怕不行，虽已是最薄的冰层，也需合力往外推出，因不知其重量，众人合力的一击生生将冰块飞到了高空之上再狠狠坠落破碎开来，这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也恰巧吓退了正往此处狂奔的一只月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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