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无敌
金雕锋败了，败得很快。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右锋的身前，除了躺在地上痛叫的
金雕锋军卒，就没有一个站立的。
右锋的主队没有出手，中锋没有出手，仅是十几个刚刚加入到右锋之中的异族骑兵，就对金雕锋呈出碾压之势。
甚至没用草原上惯用的驰射战法。
好在，交手之前，莫续里发了号令，持枪的倒转了枪头，将一根枪杆做了打斗的棍棒，持刀的则是收了战刀，只凭借着一根马鞭。
所有骑兵排成紧密的一排，依靠着战马的壮硕，徐徐向前，墙立而进，抵住了进攻的阵型，之后，一顿棍打鞭抽，打倒了十几个之后，就将金雕锋冲散开来。
这倒是让龙承烈对莫续里的好感陡然升了数个人头。
毕竟是同族，毕竟是同营，不是对着大奸大恶之辈，
又不是战阵上要死命厮杀的仇敌，齐如玉能生出格杀勿论的黑心，自家却不会如他一般的，不顾同营袍泽的死活。
莫续里不错，知道不能轻易伤了同营性命，没等龙承烈叫出口，就知道了换了手中的兵器，将一场两军对垒的拼杀，变作了一次同营兄弟间的殴斗。
金雕锋的军卒也不错，特别是三十几个火铳手，放下惯用的火铳，换成了战刀，若是施放起火铳，虽然莫续里等都穿了重甲，也会穿透了，丢了性命。
立着一边的齐如玉却白了面孔，自家的队伍虽没有施放火器，但却都是真刀真枪的冲上去的，也没有如右锋一般手下留了余力，特别是那些旧日里被自家酒肉养熟了的，比起战阵之中，此际厮斗的更是卖力。
眼见着被打倒了又爬起来的，就不下五六个。
可是那些狗鞑子就像是千斤金银铸就的没奈何，自家的兵士就是窥觑着的蟊贼，馋伤了肝胆，就是撼动不得半分。
“结阵，再冲……”
齐如玉吼叫道。
可惜集结起来的只有侯八子等四五十个，其余的都隐没到了黑暗里，也不知道是被打痛了肝胆，还是不肯再向同营的袍泽兄弟出手。
没颜面了。
狗日的鞑子，狗日的右锋，狗日的龙承烈，此一番真真的把自家的颜面按在地上揉搓。
还是泼了大粪那般的地面。
齐如玉发起了狠，顾不得自家队伍面前立着的是同样穿着大赵军衣的行伍，也顾不得日后如何处理了手尾，直想着现下就找回了场子。
“火铳手准备……”
竟是存了不死不休的心思，动用了火铳，一旦使了，注定是会现出死伤。
大赵的军伍中，并不禁止兵卒们私下斗殴，持了刀枪军械，没有弄出人命，也不过是十几鞭子的惩戒，但是动了火器，出现了死伤，那就注定是挨板子的，死伤多了，遮掩不住，掉脑袋也有可能。
侯八子明显是有些犹豫了，看向自家的锋将。
“看我做什么……火铳手集结……”
金雕锋是探马斥候的用处，编制中没有火铳手的员额，但是王世德为了保命，硬是将全营中除了右锋的火铳手搜刮了一遍，精选出三十五名，编做一队，落到了金雕锋的名下。
此际，却只有七八个火铳手在期期艾艾的排着队伍，其他的都不见了踪影。
“右锋马队听令，退后，佑护百姓和中锋将士……”
“先传下一道将令，若主队出现战损，我等死后，汝等身前尽皆敌人，务须斩尽杀绝……”
“其余人等，上前五步，火铳准备，爆狼管准备，驱狼杆准备……”
百里复见齐如玉发了性子，知道将是个不死不了解的结果，也生出了恨意，呼喝一声，传下了军令。
右锋的军卒齐声应和之后，纷纷从战马的空隙中挤出，将莫续里等一干骑兵遮到了身后。
莫续里在听了沙木合的翻译之后，却是发出一串吼叫，
随着吼叫，骑兵们齐齐拍马，又挡在了右锋的前面。
“齐如玉，齐大赖子，你非要弄出人命方才善罢甘休吗……”
龙承烈急起来，一方是自家同锋的兄弟，一方是同营的袍泽，虽是金雕锋恃强凌弱，欲要逼辱潘怜儿一众可怜人，主因可是齐如玉一人作祟。
一人私心害了诸多性命，这可是龙承烈不愿见到的。
他知道，凭着适才莫续里等人爆发的战力，还有金雕锋此际的散乱内心，只需要他发出一道号令，今日晚间，半个时辰之后，金雕锋就不会有活着之人。
呼叫着自家给齐如玉起的，早已传遍全营的绰号，龙承烈挺身挡在了莫续里等人的马前。
他是有品阶的军将，还有着勋贵身份，金雕锋一旦向他发作，那就不是军卒间的殴斗，而是以下犯上，残害上官，今日无论他龙承烈是生是死，金雕锋由上至下，无论王世德如何遮掩，都落不下好结果。
砍下十几二十几个脑袋，都是司法参军给了大蛤蟆百十张的面子。
“同营厮斗，自相残杀，你有几个脑袋能应下这般的罪过……”
“中锋将卒听令，一旦金雕锋射杀同营袍泽，你等即可自行逃散，去往庆州本军大营，寻找杜怀意杜掌军，如实禀报此间发生一切……”
“齐如玉，你想清楚了，同营斗杀弄出了太多人命，靠着你姐夫可能平息此事……”
冯光蔡站到了龙承烈的身边，向着齐如玉呼喊道，努力更改着他的心意。
“想要不出人命也可，龙承烈你只要与我打斗一场，咱们以拳脚论输赢，如若你赢了，今日此后，我便一切如你所愿，如若我赢了，你就要应诺我一宗事情……”
虽然一时气恼起来，失了方寸计较，但是众人的言语可是听在耳里，
想想也确实如此，出了人命，虽然上面有自家姐夫帮着遮掩，但是姐夫也不是一言九鼎的万能之人，总有应对不到的地方，自家闯下的祸事太大，他也未必护住自家的周全。
再想想初时的谋算，此际这傻小子一番言语，可是有了转圜的破绽。
抓住了龙承烈不愿死伤的漏洞，齐如玉径直抛出了自家的条件。
“若是不以这些女子做赌注，倒是可以……”
“若我要了你右锋今日的全部功劳，你可愿意……”
齐如玉晃出了花枪，遮掩住自家的本意。
“可以……输赢以何定论……”
龙承烈问道。
“一方认输即可……”
“好……”
“不行……”
褚天光呼叫起来，推开身前的众人，挤了出来，站到了龙承烈的身前。
他知道龙承烈身上的武艺功夫，除了一手好弩箭，兵器拳脚都是平平，只比寻常的军卒高明一些而已。
而齐如玉虽然师承不明，但明显是名家点拨，高手教训，无论是拳脚军械，都是十分的高明，平日里又常常与人殴斗，更是屡经锤炼，炉火纯青，便是号称右锋武力第一的自家，对上了也没有十足的稳赢把握。
“你想与人厮斗，某家今日便陪了你……”
褚天光说着，解脱起身上的铠甲。
“锋将，莫要应允他……”
“锋将，便就让金雕锋前来，大不了一条性命……”
“齐大赖子，你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齐大赖子，你想要右锋的功劳，拿走就是，只要你遮掩住了上官，爷爷们断不会有一句言语……”
“齐大赖子，你他奶奶的，可有胆子，与爷爷一起试试爆狼管的威力……”
“……”
军卒们也都知道两人间的差距，那就是六尺巨汉对上三尺孩童的结果，乱纷纷的喊叫道，喝骂着，
更有人抱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叫嚣着，冲挤上前。
“乱什么……都给老子消停了……”
没有转身，龙承烈向着背后呼喝道，
“来一个人，帮我卸了盔甲……”
一直闷不做声的风不破走了上去，摘了龙承烈的头盔，在头顶上揉了揉。
无言，却道尽了自己有子长成的欣慰。
齐如玉虽然自幼家境不好，却受尽了家中父母姐姐的恩宠，未吃遍山珍海味，但是顿顿肉食喂了，再加上天生一副喝凉水也长肉的好脾胃，养出一副几近六尺的身高，一副直与黑熊相较的躯体，行走起来，不需要刻意，都会震颤了土地。
相形之下，龙承烈虽是勋贵的世家，但是长身体的年纪却落到了风不破的家中，没有女主人，全是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相依为命，而且那时风不破还是伤重之后在将养着身体，更是将日子过得如破落户一般的困顿。
如此，龙承烈身高虽是平常，但是身体却是瘦弱的紧，直如书案上熬了数十年的书生一般。
立在齐如玉的面前，个头矮了几近三头，身子更要细上几近两倍有余，压根就没有与之对垒的资格。
见龙承烈收拾停当，齐如玉也不言语，陡然窜出，暴起之际，右拳由腰间探出，直抵胸腹之间。
龙承烈以前嬉闹时，曾经被暴怒的公牛撞过，那一次，他的肋骨被撞断了两根。
不过，龙承烈感觉着，挨下齐如玉这一拳，被公牛撞击的痛楚远远比不得此刻。
胸腹间的剧痛迫得他俯下身子，还未等痛叫冲破喉咙，面门已然被齐如玉提起的膝盖撞中，
脑袋仰起之际，左脚内侧又被齐如玉轻伸的右脚勾住，被眼泪迷住了双眼的朦胧间，只见一只硕大的右拳径直砸向了自家的下巴。
口中是血的腥甜
耳中是骨头以及牙齿相互撞击的声响。
龙承烈倒未觉得十分的疼痛，不过自家身子却踉跄着，退出到步外，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真的很重。
落到地上时，深没脚踝的积雪四散飘开，身下的几处，竟然露出雪下的黄土路面。
“妙……”
“好一个靠倒山……”
“好一个神龙摆尾……”
寨子中几近二百的人马，此际却只有十几人在欢叫。绝大多数人却都是默默的立着。
爬起身，龙承烈立到了齐如玉面前。
须臾之后，便又倒地。
倒地，爬起。
爬起，倒地。
面目青紫，鲜血淋漓，胸前的布衣也被血浸染得红透。
但是龙承烈依然拼力爬起。
“莫要打了……”
右锋的将卒，吼叫着，冲过来，围住了龙承烈，欲要拦阻住，却被奋力推开。
“莫要打了……”
再一次被打倒之后，一个女子冲进了人群。
是潘怜儿。
跪倒在逼近的齐如玉面前，一把扯开了自家的衣服，露出了胸膛。
“军爷，你想如何，便就遂了你的心意，小女子一人不够，其他的姐妹也由着你拣取……只是莫要打了……”
潘怜儿的声音中带着哭音。
“莫要打了……”
又冲过许多的女子，围聚在潘怜儿的身边，一个个也扯开了自家的衣服，用身体护住了龙承烈。
“右锋，今日拼了一条性命，也要与我打杀了齐大赖子这狗贼，一切结果，有爷爷一人承担……”
是百里复在发着愤怒的嘶吼。
“小爷没死，没死就没输，没输，小爷我就是无敌……”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虚弱，但却是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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