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规矩
“起来说话……”
龙承烈自然是知道寇大海目下的窘境，离了金雕锋，还有个自家的着落，如果右锋再把火铳队推拒了，这三十几个火铳手就没了着落。
此际，虽然各个军伍都是需要兵卒的时节，但是毕竟行伍规矩还没散乱，各营的军籍账簿还在，且不说寇大海一众能不能找寻到肯收容他们的军将，即便找寻到，日后杜怀意一纸文书发过去，便会拿了回来。
那时，三十几人必然会被定了逃卒名头，行了军法，而其中多是军户出身的兵卒，还会连累自家，至少，其家人还需再递来一个送死的。
“小的不起，除非你龙锋将肯答允，令火铳队入了右锋……”
寇大海此际拿足了做的的卑怯模样，一双跪在地上的腿脚退行着，闪躲着冯光蔡借着龙承烈言语由头，伸出的搀扶手臂，一颗脑袋晃动得更如被摇动的拨浪鼓。
“右锋没有跪人的规矩，天地君亲师，除此五者，余皆不跪……”
虽然心中已经千肯万愿，甚至心中比寇大海还热切的盼着金雕锋火铳队加入到右锋，但是龙承烈依旧冷着面孔。
他知道，此际可是降服寇大海一众的契机。
金雕锋都是精锐，虽然在齐如玉的执掌下，变作了王世德那只大蛤蟆两条护身猛犬之一，但是个个的身手还在。
而且，因为王世德的刻意豢养，金雕锋一干将卒的眼中，除了大蛤蟆，就再无余人。
那日里，百木寨中与右锋起了冲突之时，百里复、褚天光两个有品阶的将佐都在人群之中，可即便如此，金雕锋依然全力而上，个个身上的傲气凶焰可见一斑。
而寇大海，能在齐如玉的当面，号令火铳队的兵卒抗了他的军令，之后，更是一个不少的将全队人马拉了出来，随了右锋，固然有其身为队正的兵头缘故，但是其人身上无疑在也有过人之处。
降服了寇大海，让其遵行了右锋的规矩本份，其身后的一干火铳手，自然也就没有嚣张本钱。
至少，一旦张狂起来，把右锋当做了唯一依靠的寇大海，必然是要打压下去，摁灭了那生事的火苗。
“龙爷爷既然如此说，那俺寇大海就不敢再多言语了……”
爬起来，连裤子上的灰土也不敢拍打，蜷缩起腰杆，寇大海努力将自家比龙承烈高了一头的脑袋，矮得与之齐平，垂了眉眼，细声说道。
“不过欲要右锋收录你等，我等也是要担了许多罪过，故而，有些话咱们要事先讲明，否则，我等替你们做了挡箭的盾牌，你们金雕锋火铳队却不知好歹，乱了右锋的习气，伤了右锋的情分，那就不是妥当，到了那时，作好作歹，你等也会要怨骂我等没有先行定了规矩……”
“龙爷但请示下……”
“其一，右锋之中讲求的是规矩情分，规矩依照的是军规，但是也有右锋自家的一套……”
“一者，右锋之中平素里可以唤了叔伯兄弟，可以唤了军职，但是唯独没有什么爷爷孙儿，大家伙只论年岁，不定阶级……”
“二者，右锋之中兄弟情重，平日里嬉笑怒骂可以遂了心意，即便对我，也是如此，但是一宗，右锋之中，不能恃武行事，私下之际，更不能依仗了军中阶级，随心殴打属下，否则，打了属下多少，便要那挨打之人还了三倍……”
“三者，右锋之人，生则同生，死则共死，战阵之中，自当同心戮敌，绝不可一人轻易脱逃，否则，回营之际，或者自寻门路，或者由兄弟们驱逐，断不会多留一日……”
“四者，右锋兄弟，死不遗尸，伤不抛弃，除非军将指令，否则一旦抛尸弃伤，便按照逃跑论处……”
“五者，右锋中人，对自家兄弟不可使奸耍滑，贪占兄弟好处……”
“六者，右锋之人不可赌博，寻常取乐解闷可以，但是绝不可动用钱财……”
“这是为何……”
寇大海奇怪道。
王世德也好，齐如玉也罢，拿了女子取乐之余，闲暇时候，可都是拖着军中的友好，或者掷骰子，或者看纸牌，或者耍骨牌，直把一干赌博耍钱的把戏玩了遍尽。
以往也是见过右锋中人在打着叶子戏的，却没有动用银钱，还以为这是右锋将卒都是穷得口袋中没有一枚铜子，没想到居然是有这么一条规矩。
“七者，右锋之中，所得缴获必须上缴，不得私藏，之后在锋中统一分派，死者得三，伤者得二，生者得一，且无论官职，不论功绩……”
龙承烈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了右锋的一应规矩。
“不得赌博，这是锋将来右锋后定下的规矩，当日里有两个兄弟，因为耍钱伤了情面，本是同伍的好友，结果战阵之上，输钱的那个见死不救……”
百里复接了龙承烈的言语，向寇大海做了解释。
“……”
“我说的可都记下了……”
百里复解说过后，龙承烈发了问话
“记下了……”
“记下了便好……”
龙承烈点了点头，竖起了嗓子喊向了窗外，
“蹦豆子，把褚协将和几个队正喊来……”
“莫要扰了那小男女吧，我去，我去……”
话刚吐尽，寇大海已经一矮身子，径直窜了出去，一双风吹般激烈的大腿交替着，竟是现出了对这传令报讯差事的甘之若饴。
“冯家哥哥，适才也是压了一下寇大海的风头，切莫介意……”
对寇大海使了威风，对冯光蔡可是要施以恩惠。
龙承烈过往时也受过这般治将的教诲。
见寇大海在月亮门后没了踪影，龙承烈松动了面孔，展颜冯光蔡一笑，说道。
旧日里本就是同营中对了眉眼的好友，也知道这人一腔子功名念头下，还没有失了良善之心，便就更是难得。
此番右锋日后去路未定，但是提了规模，升了阶级，那么冯光蔡便有了用武之地，至少，对着一众新人，也要他居中调和。
“龙锋将，日后可得对属下多多关照……”
半真半假的一句玩笑，冯光蔡便坐定了自家的身份位置。
“右锋日后的去路如何，龙家兄弟可有什么谋算……”
寻了一把椅子，坐了之后，冯光蔡问起了龙承烈。
没机会参与到夺占百木寨的战事中，虽然时下入了右锋，也可以打着右锋的名号享受着各家兵马的崇敬，但是冯光蔡依旧有些不甘心，适才的盘算中，他可是想过右锋的日后。
百木坡一战，右锋算是一战扬名，功成名就，方纯向方大帅那里自不必说，便是现下的京佐府中，只怕也会传扬起拿了那里颜的战绩。
不知兵的百姓，自然不会知道，百木寨这处要地，是十个那里颜也换不回的，在他们心中，只有斡图达鲁王子这个名头才是说出口的得意。
因为这一战，右锋完全有了脱离战阵的资本，躺在功劳簿上吃着百木寨的本钱。
可是他冯光蔡却有些不甘心。
毕竟他在百木寨中没有一手指的功劳，右锋的功绩大小，完全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很担心，龙承烈会就此熄灭了征战心思，带了右锋诸人，寻了一处保命所在，就此度了余生。
那样，他冯光蔡的功名念头可就就此断了。
“听着上峰的安置，但是有一宗，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了战阵，所以，冯家哥哥，你还得做了随时上阵的准备……”
“为何……”
冯光蔡倒是没有想过，百木寨一桩功劳掖到了腰后，龙承烈还会存了求战的心思，虽然是心中盼望，但是还是出言询问了。
“这是龙锋将没说的右锋的第八条规矩，不将斡斡狗子撵回旧地，右锋不会息兵……”
百里复接口言道，
“百木寨以后，庆州也好，绿安也罢，军中的将卒大多以为我等会就此罢手，拿着这功劳离了战阵，但是，咱们这龙小锋将不肯，前日里与我商谈时候，也就说了这条规矩……”
“烈哥儿，你是如何想的，寻常军将，仅是这一桩功劳，便足以据此做了一生威武了……”
冯光蔡更是好奇心大起。
这烈哥儿可是会读心之术，一腔子心思可真真趁了老冯我的心思。
能用六十多残兵成就了万余人马未曾成就的功业，这份心智，这份运气，随着这龙承烈的身后，只怕日后的功名会高了自家旧日的奢望。
“你有所不知，我等在青石坡战后，曾经审问过俘虏，之后，气恼之下，也虐杀了几个……”
“虐杀……”
冯光蔡心中一紧，军中杀人可是不比寻常坊间，在一般百姓看来，千刀万剐已经是虐杀的极致，而在将卒眼中，那般的杀人很是寻常，落在狠心的军将手中，莫说求生，就是死了十次百次，也都是一个解脱。
真不知那些人做了何等罪孽，会在一副软心肠的龙承烈手下，落了个生不如死的结果。
似乎是知晓了冯光蔡的心思，龙承烈坐回到了座位上，细细将拷问得来的罪过言说了一遍。
“……便是因此，我就生了这般欲念，为了咱们汉家百姓少受些苦楚，也为了那些被掳掠的女子少遭受些活罪，右锋只能打下去……”
“毕竟，时下无论是庆州还是绿安，敢战肯战的兵马并不很多，如此右锋便离不得战阵……”
“至于你冯家哥哥，若肯与我等并肩厮杀，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不愿，我必然会在杜掌军那里与你说项，给你一个妥当去处……”
龙承烈说的真诚，但是却让冯光蔡生出了被小视之感
“在你眼中，老冯就是个怕死之人……”
【作者题外话】：今日只有一更，求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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