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友
“他要醒了。”洛雪忽然说道。
说话之间，玉床之山的金羽缓缓睁开了眼睛，迟楞了片刻，感觉并没有什么不适，这才看清楚楚床边站着的两人，连忙坐了起来。
他没见过墨离，但看洛雪对她恭敬的姿态，想必是落霞谷的大人物，正要说话，突然一道灼热的剑意强行闯过了墨离设置的隔音结界，两人几乎同时侧身，金红色的剑芒自中间一闪而过，径自来到了金羽身前，轻轻嘶鸣着，跃雀不已。
正是显出真正容貌的离火剑。
注意到石室之中还有另外两个人存在，离火剑立马调转了剑尖儿，对准了两人，彷佛一有异动，它便会暴起杀人。
洛雪皱了皱眉头，墨离则是好奇的打量着这把传闻中的圣剑，不由得伸出指尖，轻轻在剑身上弹了一下。
离火剑本能想要躲开，却发现眼前这个眼神温柔的女子的气息竟是出奇的强大，根本无法逃离那抹强悍的意志，只能任由那根手指落在了自己身上。
铛的一道颤鸣回荡在了石室之中，金羽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晕了过去。
墨离收回手指，微笑说道：“抱歉，忘了这把剑已经认主，金宫主感觉还好吗？”
金羽的脸色由白渐渐转红，心念微起，离火剑乖巧的一个转身，藏到了他的身后。
重新站到地面上，金羽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整理了下衣襟，对墨离抱拳行礼：“多谢谷主关心，还好。”
之所以能猜出墨离的身份，是凭着直觉，能让洛雪这样的眼光高绝之人甘愿站在身后的，想必只有谷主这样的人物了。
墨离轻轻点头，很是欣赏这少年的观察能力，她微笑说道：“金宫主客气了，你我位置平等，以后你我道友相称即可。”
身后的洛雪偷偷翻了歌白眼。
金羽挠了挠头，有些不适应‘道友’的这种说话方式，可又不能反驳什么，只得点头称是，又疑惑道：“只是，我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记忆里，自己似乎正在那座四方天柱之上学习如何修行。
墨离却略显含糊的说道：“可能是金道友初到仙界，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一时昏倒在，这才被带到了我这里，既然已经无碍，我就先行一步，”她看了洛雪一眼，“以后遇到任何问题，尽管问你的接引者，她会帮你处理好的。”
金羽正要表达自己的谢意，却发现墨离离开了石室。
他看向洛雪，发现眼神漠然，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边往外走边没好气的回道：“你突然就晕了，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回事？”
金羽慌忙紧跟着她走出了石室，发现这里并不是那座小院，便好奇的说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太阳宫。”
“太阳宫？”金羽隐约记起了一些事情，一拍着脑袋说道，“昨夜好像听云裳姑娘说起过，说这里是谷主的修行之地。”
“你听说的没错。”洛雪继续淡漠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过那棵树心喷火的古树，一条蜿蜒小道直通太阳宫的出口，金羽真的很想停下来好好欣赏一番那棵火树的神奇，但洛雪的脚步很快，眨眼就要拉开距离，只好快步追上。
两人行过一个转弯，一座四方行亭忽然出现在了道旁，有个手持折扇的年轻道人自厅中缓步行出，恰好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陈道友，”洛雪看着对昂，不甚是不悦的说道，“因何拦路？”
这位姓陈的道友有意无意的斜了金羽一眼，慢条斯理道：“最近修行略有长进，听闻你今日回宫，特意在亭中煮了一壶的灵茶，可否入亭一叙？”
原来两人是旧相识，金羽不由自主的看向行亭，果然，亭中有张圆形的石桌，桌旁茶壶无火而沸，一股无法言喻的茶香悠然而至。
“没空！”
没有想到，洛雪竟是直接拒绝了这名道人，她转头很是不满的瞪了金羽一眼。像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一杯灵茶而已，洛道友何至如此冷漠？”陈姓道友依然维持着风度不变，看着很有君子古风。
“让开！”洛雪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隐有淡咧的剑光自她的袖口散发出来，她的语气冰冷，“陈得一，我只说一遍！”
空气有些凝固，站在两人身后看戏的金羽不觉脖颈一缩。
不过对峙很快结束，最终那位陈得一道友无奈的让开了道路，他看上去依旧是风度翩翩，可是握扇的右手明显紧了又紧。
一直等到那座行亭完全消失，金羽这才好奇问道：“你跟那位姓陈的道友有仇？”
“没有。”洛雪直接打消了他的某些怪念。
“喝杯茶而已，多条朋友多条路嘛-”金羽有些不解，按照江湖规矩，若是有人请你喝茶，而且是那种一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书生，没什么要紧事喝上一杯就是，权当交给朋友，结个善缘j总比多个梁子要划算。
洛雪呵呵一笑，冷声道：“你刚来，有些事情不清楚，而我，就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他而已。”她有些愤然，“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打着问道的旗号，天书一样的说上一堆杂谈！这种人最可恨！”
金羽认真品了品这些话，竟然发现洛雪是对的，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终于穿过了太阳宫的那道大门。
少年忽然心有所感，不由得回头望去，但见一颗体型巨大的倒悬葫芦，在夕阳余晖的普照之下，一股天威煌煌不可侵犯的古老气息，倒插进了大地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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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很快过去，同样的时辰，云裳沐浴在温暖的朝阳之下，目送着洛雪带着宫主消失在云海，忍不住想要再度长喝一声，又是美好的一天。
依然是那座矗立在云海中央的四方天柱，两个蒲团，洛雪和金羽相对而坐。
“金道友，今日有何感想？”
双膝盘坐，手捻道诀，闭目冥想的洛雪，终于开启了第二次修道教习。
“今日事，今日毕。”
“很好。”洛雪睁开凤目，再次对着金羽的眉心屈指轻弹，昨日情形重现眼前。
天地万物，忽然变得如此之近，如此之清晰，近到、清晰到，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它们，可以与它们像人一样的，惬意沟通。
洛雪此时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金羽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像昨日一般，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而方才那个屈指轻弹的动作，只是帮助金羽重新开启，那些已经驻留在他识海之中的天书道诀。
果然，金羽整个人跟着一震，无数金色的，仿若文字的金色光芒，霎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这些是什么？”金羽感受到自己声音中的颤栗，他当然不知道这些骤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东西是什么，可人类的天性总是被好奇驱使，支撑着他们去探寻、发现新奇的事物。
“这是每一位登临仙界的修道者，都会得到的一份天道馈赠。”
洛雪的身影又从眼前消失了，声音却飘渺起来，彷佛从云端传来，邀他加入了一场幻梦之旅。
“修道者们，称它为-‘无字天书’。”
金羽的心神完全被那种飘飘欲仙之感吸引住了，他很想知道那些金色的，仿若文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每每似要看清楚的时候，那些金色的小东西，却又骤然变得陌生不已。
他强忍住激动的心神，不由自主的追问：“我该如何做，才能参透这无字天书的意思？”
“道法自然。”
此刻就站立在金羽身前的洛雪沉声指引着，“道已在前，如何行走，皆在道友又心念之间。”
“为何我还是看不到？”心神陷入某种古怪情形的金羽，声音有些不耐烦起来。
洛雪神色渐渐凝重，可她无比清楚，这种时候，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把金羽从那部天书道诀的世界里，强行抽离出来，那样不仅她会遭到天道的惩罚，更严重的是的金羽，他现在只是有幸进入了仙界，仍是凡人之躯，一介凡人之躯，如何能够承受得住天道的惩罚？
所以她只能继续引导他。
转眼两个时辰过去了，金羽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眼看是支撑不住的迹象。
“为何我还是看不到？”
金羽的声音明显焦躁了起来，身子也彷佛被世上最毒的蜂王蛰了，毒素散发而导致的身体剧痛，让他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修道至今，洛雪从未像今天这般，道心身受煎熬。因为千万年来，这是在整个仙界，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那些出现在登仙录上的名字，无一不是受到天道青睐的天之骄子，是名副其实的天选之人，如何能够读不懂天道留下的道诀呢？
即便是有些困难，可也从未有人半天过去了，竟然仍然没有找到登天之道。
千万年来，这在仙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金羽此刻的表现，似乎是要打破这个不可能。
洛雪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可她还是不敢冒然把金羽从天书道诀的世界里强行抽离，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明显，以至于让她忘了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可是她真的没办法回头。
他也是。
洛雪突然将心一横，伸手按住少年颤抖不止的肩膀，不顾一切的沉声说道：“金道友，昨日你曾问天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那么，我亦代天问你一句，究竟何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就在这时，一直沉浸在巨大痛苦之中的金羽，忽然发出一声仰天长啸！
此刻的少年，竟是同时七窍出血，可他仍是双眸紧闭，似在奋力抗争着什么。
“何--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哈--哈--”
金羽看上去有些癫狂，像在奋力抗争着什么。
终于，尽管断断续续，还有些语音不详，可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四方天柱的八方，原本平静祥和的云海骤然汇聚成雷，而后电芒鱼跃其里，在四方天地尽皆轰鸣之中，少年起身怒吼。
无尽的轰鸣声中，洛雪陡然连退数步，极不寻常的目色之中，尽是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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