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间

陆吾不太清楚人类的情感，在他活过的漫长岁月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的情绪会影响到他。他大约也不知道自己对姜芷溪是什么样的情感，或者真的是一个捡回来的宠物，怜悯之心泛滥，如今姜芷溪说她要走了，还是会有点舍不得。姜芷溪本来就不属于陆吾的世界，过客匆匆，没有人类可以陪伴陆吾一辈子，他的一辈子长到和他相识的人都经历几世轮回了。什么时候在昆仑的呢，好像一直都在这里。安抚了姜芷溪的情绪，陆吾就准备送她回家了，说到底还是不放心的。陆吾拿出了他的手串交到姜芷溪手中，这是他盘了很多年的菩提，记得还是好多年以前，在山下一个小贩那里买的，依稀记得那时候还没有人民币的。

        “这是我的菩提手串，沾有我的气息，你戴着它不要沾水，它汇聚昆仑灵气，我能知道你在山下的一切，如果有危险，我能第一时间去救你，回去以后好好的，我希望你永远开心，每个人类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照顾好自己，不要寻死，等你自然死亡的那天，我会来接你。”陆吾取下两颗珠子，剩下的串一起戴在姜芷溪的手腕，这串菩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盘太久了润得能滴出油来。

        “什么时候走，我想再看看昆仑，陆吾，我想你的时候可以回来看你吗？”要离开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姜芷溪还有些舍不得，原以为这片山脉是自己□□的栖息之地，结果却成了灵魂的徜徉之地，看透了生与死，那回去之后会好好活着吧。陆吾没有回答她是否还能回来看他，不知道下一次她能不能穿过他的结界。“走吧。”他们在昆仑看了日落，昆仑的日出和日落时分，仿佛仙境一般，今天天气晴朗，晚上星空会非常的迷人。“走吧，陆吾。”回去以后好好生活吧，人生挺短的……对比之下。睁眼闭眼之间，姜芷溪回了自己的家，身边没有陆吾，就一个人在小区楼下，因为在外租的房子早就到期了，出租屋里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翻了翻通讯录这一年来没有联系过的人，几番纠结之中在楼下徘徊许久。直到被邻里认了出来：“你是小姜的女儿吧，他到处找你呢，你爸几个月前住院了，还说不要告诉你，怕你担心，现在也不知道好点没有，你快上去吧。”姜芷溪心里咯噔一下，原来父亲生病了都没告诉她。上了四层楼梯，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回来，姜芷溪觉得楼道都变得破旧了，墙壁有点脱落，扶手也氧化变得易碎，小时候在这个楼梯走了十年有余，今天一看，都是岁月的痕迹。真是长大了，烦恼也多，心事重重，原来成长是这样沉重的负担。到了四楼家门口，姜芷溪发现门锁换了，不是以前的钥匙能打开的了，试探地敲敲门。“来了！哪位？”是熟悉的声音，姜芷溪下意识的慌张想要往楼下走，身后的门被打开，是奶奶苍老的脸，看起来瘦了也憔悴了好多，一年不见，也没关心家里人过的好不好。“奶奶……”姜芷溪强忍着泪水唤了一声。“诶，回来了，回来就好，奶奶好想你。”姜芷溪的父母离婚以后，一直跟着奶奶长大，从小和奶奶睡一张床，去读大学了，奶奶晚上都还要摸摸身边的人有没有盖好被子。

        走进家门，家里换了地砖，换了沙发，换了柜子，换了墙纸，换了卧室门，看着熟悉又不熟悉的家，心里五味杂陈，好像是自己家又好像不是，十几年的小区从小都是随便进出，现在多了个门禁。姜芷溪，没有门禁卡，没有家里的钥匙，甚至这个家里也没有她多少东西，她几乎没有东西在这个屋子里。重新开始吧，是不是可以为了自己而活了，重新租房子住，重新买衣服，重新找工作，重新认识朋友，她是全新的自己。奶奶告诉她，父亲的病已经好了，恢复了工作，父亲想给她买个小房子住，以后结婚了再说，外面租房子不方便。姜芷溪什么都不想要，不想要固定的房子，不想要固定的工作，人生可不可以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假如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了，我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假如我不喜欢这个工作了，我就去做别的工作，毫不相干也没关系。很久没和奶奶睡了，晚上怎么都睡不着觉，感觉不是以前的枕头，没有以前的气味，整个房间都是在说，她是客，她好像不能接受家人对她的好了，她不是小时候的她，家不是小时候的家。浮浮沉沉夜色朦胧，明天就开始新的生活吧。

        家里给了六千块钱，租房子是够了，姜芷溪坐上车去了她要努力的城市，其实随便哪里都行，没人认识她就好了。原生家庭像一座牢笼困住了她的灵魂，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她希望在自己每一个选择都和今天的相反。听说每个人选择自己的人生，都在天上看过自己的剧本，可以接受才到人间来经历这一切，磨烂越多，下辈子的剧本更轻松，人也是一步步走向美好生活的。也许是经历的不够多吧，如果每个人都一样，这么公平就合理了吧。今天天气晴，希望昆仑也是晴天，陆吾可以在晴天里喝酒看风景。手里戴着陆吾的菩提，想着过去一年的日子，像是一场梦境，看了那么多电视剧，自己遇到的算不算是孤单又灿烂的神。他却不是她的神，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那只是人与神萍水相逢。

        现实总是残酷无情地鞭打着人的希望，姜芷溪找房子找得太急，被骗了一个月的中介费不说，房子也破破烂烂的。她明明告知了中介自己的困难，需要一个价格适中的没有问题的房子，预算多少以内，可是中介还是给她了一个差的，可怎么办呢，手里的钱已经不能允许她换个房了，人从来不该去高估别人的善良。晚上她就在这个房间里哭到睡着，第二天醒来在手机上疯狂投递简历，害怕自己活不下去，开通了所有能借贷的平台，急用钱的时候才好挪一点用。可是天不遂人愿，没有一样工作可以让她觉得可以安心上班的，人越是心急越做不好一件事情。她需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于是慢慢地开始了新的工作，结识了新的朋友。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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