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所有相处的时间
久川拓巳盯着那个福袋，慢慢地伸出手，从降谷零手里拿起它，对着光仔细端详。
“为什么不带上福袋呢？”降谷零耐心地问。
“因为我不太信这些东西吧。”久川拓巳把福袋放回降谷零手里，“对于我来说这太虚幻了。”
他微微笑起来：“你自己拿好吧。我知道这不是我的福袋。”
“既然不信，一开始为什么要收下呢？”降谷零手心展开，福袋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你真正在意的，是那张纸。”
“我说的对吗？”
“对。”久川拓巳平静地说，“因为那是长命百岁。”
降谷零没有再说什么，他收好了福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研二等会就来。”
他说这句话时微微侧头看着窗户，余光却看到银发青年在听到“研二”时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研二君等下要来吗？”
“今晚我和他在医院陪你。免得你睡觉又不盖被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降谷零语气温和还有点无奈，仿佛之前的问答都没有出现过，只是单纯地在担心不好好照顾自己的朋友。
久川拓巳不确定降谷零是不是真的放过这件事了，但他实在也看不出来降谷零是什么态度。但既然对方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久川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事情做。他在陡然安静下来的氛围中自然地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含糊不清地问：“你们给我请假了吗？”
“请了三天了。”降谷零说，“不过我看你恢复得还算快，要是能好就早点回去。想睡就睡，萩原还要过一会才来。等他来了我会叫你的。”
不，你不用叫我也可以。
久川拓巳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安静地躺好，头侧向窗户那边，闭上了眼睛。
降谷零站起身来把窗帘拉上，免得太阳光照到久川拓巳的眼睛上。
他坐回病床边，看着背对着他的银发青年，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挂断了电话。
门外走廊上，萩原研二举着手机，看着医院对面的大楼，一动不动。
但等降谷零走出病房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萩原研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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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久川，小久川？醒醒，该吃晚饭了。”
久川拓巳本来想装作没听到的，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睡过去了，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只能顺着萩原研二的力道坐起来靠到床头：“太麻烦你了，其实我感觉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再住一天出院。”萩原研二知道久川拓巳想让他回去，但是他假装没有听懂，明面上顺着他的话让他可以少住一天。
久川拓巳在没有看到降谷零的时候就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其实真的没有什么能和萩原研二讲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他真正苦恼的是什么事，即使萩原研二来，大概也只是说什么他一定会小心让他不要担心的话，又或者是每个当警察的人都会遇到危险什么的。
只要他们还信任他一天，就永远不可能猜到他要做的事。
这一年的樱花已经全部落入泥里。
久川拓巳对樱花的喜欢，只是单纯地因为它美。他对一切事物的喜欢都很单纯，却也很热烈。他会为了樱花的盛开而欣喜欲狂，也会在樱花落下的时候有些沉默，他会在快一年的时间中每天期待着下一年樱花的开放。
他不知道世界上的喜欢和爱都分程度，都分范围。他喜欢一个东西，就用尽一切去喜欢，接触越久越喜欢。
所以他此刻陷入泥潭。
他在那个樱花还落成雨的早晨对降谷零所说的都是真心的话，他很少说谎，因为圆谎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五个人熠熠闪光，所以他下意识地选择接近他们，喜欢他们每一个时刻的耀眼。
“小久川，晚饭还是喝粥。我喂你吧。”萩原研二轻轻把勺子里的粥吹凉，递到他嘴边。
被降谷零喂过一次后，久川拓巳的接受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他自然地把粥吞下。病房里的窗帘被风吹起，拂到床边。萩原研二连忙过去把窗户关上：“你现在不能吹风。”
久川拓巳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只是在对方转过身来的时候对他笑了一下。
粥喝完的时候，久川拓巳调整了一下坐姿——他估计萩原研二大概也要和他问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但他不能说真话，所以就要费脑子想点谎话，已经是很费脑力的活动了，总要坐得舒服一点吧。
萩原研二收拾好碗勺，看着久川拓巳坐好的样子“噗呲”笑了出来：“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笑着把手展开在久川拓巳的面前，温声说：“打开看看？”
久川拓巳看着萩原研二手心的福袋，没有说话。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他才慢慢伸出手，把福袋打开。
然后他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里面是大大小小用红色粉色的彩纸剪成的樱花。
久川拓巳看得清楚，最上面的就是六瓣樱花。
“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萩原研二也看着福袋，“除了知道小久川喜欢樱花以外对小久川喜欢什么就一无所知了，就只能送樱花了，是不是一点新意也没有——”
“不会。”
久川拓巳很轻很轻地把福袋合上，放进了胸前的口袋。他抬起头冲着萩原研二很快乐地扬起嘴角：“我就是喜欢樱花，永远喜欢，非常喜欢。樱花在我这里永远是最特殊的，谢谢你，我会把它好好地放在这里，绝对不会把它弄丢。”
又是樱花怎么样呢？
他就是竭尽全力地喜欢樱花，喜欢到情绪就这么轻易被调动，喜欢到只要看到樱花就喜悦得要掉下泪来。
他就这么，把泪在低头放福袋时憋回，抬起头用最灿烂的笑容和萩原研二认真地说：“我喜欢它，永远喜欢它。”
萩原研二也轻松地笑了起来：“喜欢就好，不枉我做了那么久。”
他似乎是真的觉得只要久川拓巳喜欢这个福袋就好，站起身来把碗拿起就要朝门外走。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久川拓巳喊住了他。
“小久川，我呢，曾经觉得，当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也许就在提醒你，该踩刹车了，”萩原研二眼里都是笑意，看着久川拓巳，“但是后来发现，当前方是悬崖的时候，也许踩下油门，也是一种好的方式。”
“我决定踩下油门了，就没有后悔过。小久川，我决定要和你当朋友，不是因为小降谷决定和你当朋友，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我做了和你当朋友这个决定，就没有后悔过。”
“而我如今决定加入处理班，也不会后悔。”萩原研二放轻了声音，“小久川，你知道，面对悬崖踩下油门，要么坠落深渊，要么驶上新路。但你如果踩下刹车，你要么就此停滞，要么回头，退回所有你辛苦开过的路程。”
“我呢，就是想开过去。”
他举起手里的碗对着久川拓巳示意了一下：“我先去把碗勺洗了再回来陪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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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洗完碗回来的时候，发现久川拓巳已经睡着了，眉目舒展，嘴角微微翘起，看来是个美梦。
随后赶到门口的降谷零也没有出声，站在门口等萩原研二帮久川拓巳拉好被角走出来，把门轻轻关上。
两个人走到了走廊离病房较远的另一头。夏天夜晚暗得迟，还能看清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如果他会以做梦的形式，梦到我们上一周目的死亡，”萩原研二低声笑了起来，“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降谷零手搭在栏杆上，看着远处天空金色璀璨的晚霞，“也许会想办法救我们？”
还有种可能，他没有说。
他确实曾经怀疑过久川拓巳，但那也只是曾经了。倘若他现在还怀疑着，他就不会主动去找久川拓巳。
只要他还信任一天久川拓巳，就不会说出那种可能。
“没办法了，为了不让小久川担心，我们只能努力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吧。”
就像前几次他们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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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川君只喝半杯白州吗？”鹤田佳奈好奇地问。
“是的。我不怎么会喝酒。”
在被强压着又住了一天院后，久川拓巳才回到学校，但才训练了一天就是周末。上次答应好的联谊就定在这天。
虽然以萩原研二为代表的几人很想带他去买件新衣服打扮一番，但被久川拓巳以“我觉得我只穿白色衬衫也可以很帅”的理由回绝了——因为没有人会否决这一点。
虽然据萩原研二此前所说，他们似乎在女生这边甚至还小有名气，但实际上真正到了联谊会的时候，还是只有萩原研二身边围着一群女孩子。
松田阵平毫不在意地喝酒，似乎根本不介意身边坐着的少了一个幼驯染，他大咧咧地揽过久川拓巳的肩膀，对鹤田佳奈说：“这家伙说不能喝醉，所以只能喝半杯，还每次都点白州，真是的。”
久川拓巳无奈地任由松田阵平揽住：“阵平你不会已经喝醉了吧？”
在多次交流过机械心得后，久川拓巳和松田阵平的情谊与日俱增，用萩原研二的话来说就是：“每次小阵平交到新朋友我就觉得我好像变多余了。”
关系亲密以后，久川拓巳也就不再“松田君松田君”地叫了，虽然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后来就能很自然地叫“阵平”了。
“我当然没有喝醉啊。”松田阵平难以置信，“我才喝了一杯，怎么可能会醉？”
“可能你是无酒精喝醉吧，”久川拓巳面无表情地说，“不然怎么会说自己没醉呢？”
鹤田佳奈睁大了眼睛，悄悄后退，凑到香取由利奈耳边低声说：“由利奈，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久川君是在吐槽松田君？”
“我觉得不是你的错觉。”香取由利奈也低声说，“难道久川君有隐藏属性吗？”
“你是说越熟越毒舌吗？”鹤田佳奈的眼睛亮了，“感觉好有意思！而且你看久川君语气里虽然在吐槽，但是对于松田君揽他肩膀完全不挣扎呢。”
香取由利奈沉默一瞬，低声说：“这难道就是，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吗？”
“真是令人羡慕啊。”鹤田佳奈托住脸，语气向往地说。
并不知道有人给自己的友谊盖章了的久川拓巳正努力阻止松田阵平喝下一杯酒：“阵平你要是喝醉了我保证我和萩原君一定会把你走回学校的英姿录影下来的！”
“都跟你说了我没醉，”松田阵平深深地感觉到了无力，“在你眼里我酒量有这么差吗？”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久川拓巳语气肯定，并且一用力把酒杯抢了过来，“喝酒太多也不好啊。”
被抢走酒杯的松田阵平并没有试图去把酒杯拿回来，只是看着酒杯被放到桌子上，然后问：“我不喝了，你放心了吗？”
久川拓巳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自然：“对阵平完全没办法放心，你真的没有自我认知吗？”
“那看来没办法了，”松田阵平松开揽着肩膀的手，懒洋洋地搭到后脑勺向后靠去，“只能再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样才能让拓巳相信我是一个可以让人放心的人了。”
于是久川拓巳笑了起来。
那一夜的噩梦就那么过去了，所有的纠结还没开始就总被打断，他们嘴上说着不了解久川拓巳喜欢什么，却总是能找到那个点，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忘记了要做什么，先笑起来。
所以久川拓巳也不再去想，以后要做什么又怎么样呢？他也许不得不做，也许会痛苦不忍，但是此刻他们都在这么努力让自己不难过了，他又有什么理由再陷入自己的泥潭呢？
他就是这么喜欢这五个人，忽略一切，忘记一切，在每一个相处的时刻，发自内心快乐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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