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吴道子
一天，在张府的书房里，张旭坐在椅子上，满意地看着李锋写的字说道：“不错，你的草书已经写的超出了我的预期。如今光凭着这一手字，你也足以在长安城生活了。”
李锋欣喜地说道：“这些都是姨丈和姨妈指导有方。”
张旭说道：“这要是一般人教出的弟子，练成这样就要烧高香了，可是你既然是我张旭教出来的，如今的书写水平也只能算是勉强及格。否则这种水平拿出去可千万别说是我教的，还不够丢人的。”
李锋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姨丈的意思，我以后会加倍努力的。”
张旭把李锋的字放在桌子上，说道：“我听你娘提起过，你将来想考个功名，好走上官场。你现在年纪轻轻，涉世未深，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锋不解道：“为什么？姨丈，这修身治国平天下，不是每一个读书人的理想吗？”
张旭长叹一声，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喝了起来，说道：“你也知道这是理想了，可惜不是现实。书法家是有才能，可是这种才能也仅仅是体现在书桌上，体现在纸张上，体现在毛笔下。官场人心险恶，稍不留神，便会遭人算计。书法家下笔讲求神韵，字如其人，行得正才能写的好，因此你看看哪一个书法家在官场上春风得意的？”
张旭自己当然不会想到，到了有北宋一朝，书法家“字如其人”的现象被打破了，不但被打破了，更让书法家蒙羞的，北宋“苏黄米蔡”四大书法家里面，遗臭万年的蔡京写得一笔好字，后来还做了宰相，成了著名的大奸臣。
张旭继续说道：“我的弟子颜真卿便在朝中为官，他这人就是为人正直，得罪了不少人。唉，说到底颜真卿还是不懂中庸之道，我也不懂，所以做了这么些年官，到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李锋说道：“听姨丈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将来不要出仕做官？”
张旭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做官有什么好的？这社会上的人总是觉得，骑乘肥马，坐宽敞轿子，坐上官位就是好的，殊不知的有多少官场的失意者，因为受到同僚的排挤，被流放他乡，惨不忍睹。因此李锋，在这太平盛世，做一介布衣，平淡度过此生，也没有什么不好。”
李锋作揖道：“谨记姨丈教诲。”
张旭说道：“当然了，这不过是我的个人意见，听不听在你。你小子的确不简单啊，说起这《史记》，《战国策》上面的事情，那是如数家珍，分析这些历史上的事情，还有些眉目，这一点比姨丈强了不少。我听那些吏部的官员聚在一起的时候，也总喜欢大谈古人的你死我活，没准你小子，还真就适合去做一名官员。”
张旭话音未落，便有家中的老仆，走了进来，冲张旭说道：“老爷，吴道子来了。”
张旭不喜道：“他来做什么？他跟着我练字练了这么久，什么也没学成，我不是说了让他不必来了吗？”
老仆人说道：“可是，这会儿吴道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要不，奴才打发他回去？”
张旭无奈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李锋心道：“这位吴道子，莫非是一代画圣吴道子？”
李锋忙说道：“姨丈，我怎么从未听说你有一个叫吴道子的徒弟？”
张旭说道：“哎呀，这个吴道子的确是我的徒弟，提起来还不够丢人的。我这个徒弟画画倒是有模有样，就是书法太差了，我教了那么多学生，就没有一个写的那么差的。别人是草书，隶书，楷书最起码学会了一样，他是样样都不行。”
李锋心道：“原来吴道子也是姨丈的徒弟，他画画那么出名，为何还要学习书法呢？学习书法又是如此不济，难道果然隔行如隔山？”
不一会儿，老仆人便领着吴道子来到了书房。
李锋见那吴道子一脸的络腮胡子，实在是说不上清秀，与印象中的“吴带当风”，潇洒无比的吴道子相差甚远。
那吴道子向张旭行礼道：“参见师父。”
张旭说道：“你起来吧！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你实在是不适合练习书法，还是回去继续做你的画匠吧。这没准将来，你的画作也能卖出点价钱——当然这种可能性很低很低，聊胜于无，因为你的画也算不上出色。”
吴道子说道：“提到作画，弟子虽然不才，可是前些天，也曾给东南城的孙员外家的二小姐，画了一幅小像，也足足卖了三两纹银呢！”
张旭不屑道：“那是孙员外瞎了眼，反正我是不会画三两银子买你的画的，你的画作我看得多了，画的每一幅很平庸，山水人物画样样不行，你画的美人也是我见过的最差的。我说，你就不能一门心思放在书法上，发奋一把？”
吴道子唯唯道：“师父教训的是。这个，自从上次师父批评了弟子之后，弟子回到家便闭门思过，用这段时间，临摹了东晋书法大家王羲之先生的《兰亭集序》，特来拿给师父看看，希望师父给点意见。”
张旭伸出手来，说道：“拿来我看看。”
吴道子毕恭毕敬地把《兰亭集序》交给了张旭，张旭看了几眼，说道：“你这个临摹的也太差劲了，每个字都了无生气，死气沉沉，要知道《兰亭集序》可是王羲之在酒宴上，一气呵成的，所以这下笔临摹的时候，一定要放开写，直抒胸臆。再看看你写的，哎呀这......这......王羲之要是看到他的《兰亭集序》被你临摹成这个样子，早就要气活过来一百多次了。”
吴道子忙说道：“弟子有负师父教诲，一定拿回去，好些临摹，再来拿给师父指点。”
张旭连连摆手，说道：“不必了，你自己先闭门练上几年，再拿你写的字来给我看吧！吴道子，为师说实话，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差劲的练书法的，你跟我练书法也有些年头了，我已经倾囊相授。和你差不多同时拜师的颜真卿，人家已经在长安有些名气了，再看看你，写的还是如此差劲，每个字都轻浮无比，说你是练过书法的，恐怕都没人会相信。”
张旭把李锋的字拿给吴道子看，说道：“这是李锋书写的一篇《孔雀东南飞》，你自己看看，你和他的差距在哪里。李锋跟我学习了三个月，书法就能练到这个地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但没有什么长进，反而有些退步的迹象。说实话，混到你这个地步也没有必要再在书法界混了。”
吴道子接过李锋书写的那篇《孔雀东南飞》，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脸崇拜地望向李锋，说道：“这位小兄弟，为何你只练习了书法三个月，就能练到如此地步呢？”
李锋谦逊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秘诀，我不过是把别人用来睡觉的时间，用在练习书法上了。吴大哥要是苦练的，也会成功的。”
张旭不以为然地说道：“吴道子的问题是用心不专，你问问他平时除了练习书法，还做些什么了。”
吴道子说道：“回师父的话，我平时上午练字，下午作画，作画还时常需要出去寻找灵感，因此练书法的时间，的确没有李兄弟的时间多。”
张旭笑道：“那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就显而易见了。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平时又想着作画，又想着书法，结果两样都耽搁了。你平时写字的时候，神游四海，老是想着画作的事情，这样的状态下，即使是张芝，王羲之，也可能写出好的作品，何况是你！”
吴道子谦卑地说道：“师父教训的极是，弟子回去之后，一定闭门思过，绝不辜负师父对我的期望。”
张旭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出去，说道：“你明白就好。”
吴道子只能说道：“那弟子告辞了。”
吴道子一脸气馁，离开了张府，刚走出张府，李锋便追了出来，冲他喊道：“吴大哥！”
吴道子停住了脚步，回身说道：“李老弟，你追出来可是因为师父有什么叮嘱？”
李锋说道：“姨丈没有什么叮嘱。只是我觉得，姨丈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吴大哥不必心灰意冷。”
吴道子黯然道：“师父这么严厉，也都是为了我好，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不争气，这么些年来，师父悉心教导，我的书法却没有任何长进，换做是谁，都会生气的。”
李锋说道：“常言道‘东方不亮西方亮’，吴大哥既然练习书法，已经到了一个难以突破的瓶颈期，为何不索性放弃书法，专门苦练画画？术业有专攻，我相信有朝一日，吴大哥的画作一定会像姨丈的草书书法一样，威震四海，流芳百世。”
吴道子恍然大悟，说道：“有道理啊。适才在书房之中，师父也批评我了，说我一心二用，这才导致了书法和绘画均一事无成。看来我的确应该专攻绘画，术业有专攻。只是，这样子的话，师父多年来在书法上对我的栽培，岂不就是要付之东流了？”
李锋劝解道：“不会的，艺术都是融会贯通的，我相信姨丈教给你的书法，未来也会在你的绘画过程中，帮助到你的。到时候你的绘画出了成绩，成了一代巨匠，别人说起的时候，也会说起你是草圣张旭的弟子，到时候姨丈自然也脸上有光。”
吴道子听完大喜，说道：“没想到李兄弟一席话，便把我困扰我心中的一个心结给解开了。好！我回去好好练习绘画，也不枉负师父对我的栽培。小兄弟，告辞了！”说罢吴道子飘然自去。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37/37297/201659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