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宋姝在众人的注视中缓步走向在殿中安放的古琴，为她布座的太监格外殷勤，宋姝眼中感激，心里却是苦笑。
她唯一学过的几分琴艺，还是前世出嫁前夕，陈氏觉得要嫁入王府，若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日后怕会被京中其他府邸的女眷瞧不起。
怎料她确实没有天赋，饶是陈氏为她请的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琴师，也却始终不得窍门，原本宋姝还能再咬牙坚持一下，偏偏被某一日来府中找她的顾怀刃看见了自己坐在琴旁哭的场景。
“我说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你，你练这玩意干什么？”顾怀刃拉着她的手，看着原本如玉无暇的指尖已经磨出了红痕，说话的言语间已经溢满了了不悦。
“你也好意思来问，还不都是你们王府门槛高，琴都不会弹，高攀不起你家。”宋姝白日被教琴的先生磨的烦闷，眼下学不会又急得不行，直接把气都撒在了顾怀刃身上。
“怨我怨我，咱们不练了就是，明天我去告诉你那个老师不用来给你上课了。”看着宋姝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子，顾怀刃心中又想笑又心疼，任宋姝对她如何打骂，也是一点脾气都上不来。
“你算老几，你说了算吗。”宋姝收了眼泪，却仍是一副嗔怪的模样，眼睛红红的瞪着顾怀刃，嘴上也不肯饶人。
“我算老几你还不清楚，除了你这京中还有谁敢不卖我面子。”少年笑得轻狂，望着她的眼中一片炽烈，宋姝面上一红，终于破涕为笑。
顾怀刃是真的去说了，她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但第二日那先生真的没来，陈氏也不再提让她学这些东西的事情，那时她也还是小女孩心性，觉得太苦太累，不学便不学了。
她还是习惯了，天塌下来，顾怀刃顶着，她的手指抚上琴，下意识的望了顾怀刃一眼。
视线对上的一刻，顾怀刃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宋姝眼中透出的依赖让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他与宋姝在今日之前都是素未碰面的陌生人，他却冥冥之中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让她一个人如此无助。
“既然宋小姐和皇兄都没意见，那便开始吧。我和姚姐姐先起，宋小姐跟上就是。”舞阳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了尖锐的一声响。
“好。”姚思清依旧低着头不露情绪，听舞阳开口，也只是淡淡的应下。
继而拨动琴铉，如云兴起如雪飘飞，姚思清的琴不比女儿家的娇美，更带了一份空灵震神之意。姚思清一袭白衣盛雪，额间落下的一缕青丝更添高雅之气。
在姚思清的衬托下，跟上的舞阳琴技虽略显稚嫩，却胜在与姚思清一刚一柔，两人配合极为默契，坐席中不时传来赞叹之声。
舞阳有些得意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宋姝，眼中蔑视之意不言而喻。
宋姝毫不畏惧的望了回去，她做了这个决定，便不曾打算后悔，咽下一丝挣扎和畏惧，宋姝按上琴弦。
“铛———”
姚思清和舞阳的琴声戛然而止。
宋姝看着手中的断弦，竭力抑制住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号钟”竟然在宋姝手中断了。
在场宾客皆变了脸色，宋时义更是白着脸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继而又匆匆转身，向着坐上的裴州跪了下去。
“臣教女无方，还望陛下恕罪啊。”
“宋三小姐，你可知这古琴之珍贵。”舞阳嗤笑一声，站起走到宋姝身边。
依着裴州的性子，宋姝今日怕是别想完好无损从这殿中走出去，舞阳对着宋姝居高临下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臣女无意，但这古琴的确折损在臣女手中，皇上作何处罚，臣女绝无二言。”宋姝不看舞阳，对着裴州拱手而跪，她心里明白，裴州绝不会因为一把古琴降罪候府。
至于她，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何可惧。
“一个死物而已。”
“宋三小姐胆识过人，不亏为将门之女，号钟原弦虽断，却也是琴中珍品，便赠予宋三小姐罢。”
这就没了？舞阳猝然转身，不可置信的看向裴州，整个大殿又是陷入一片寂静，跪在一旁的宋时义也是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是好。
“臣女谢陛下赏赐。”裴州虽依旧语调冷淡，却并无恼怒之意，宋姝难免有一瞬间的失神，赶紧叩拜谢恩。
“皇兄，可。”舞阳面上依旧是不甘心，还想着要说些什么。
“舞阳，差不多得了，别扰了大家的兴致。”
顾怀刃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虽唇边带笑，眼底却不带一丝温度。
舞阳气恼，一个两个都替宋姝找补，却无可奈何，她怕裴州，也不敢惹顾怀刃，只能腹中暗骂顾怀刃“混蛋”，拂袖走回了自己的席面。
舞阳下去了，姚思清和宋姝也不再多停，前后跟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原定安排的乐师很快走进大殿，刚才骇人的氛围慢慢消散。
“姝姝，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你真是要把母亲吓死了呀，出了这么多汗，没被吓坏吧。”宋姝刚坐下，陈氏就一把抓住了宋姝的手，好像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宋姝闻言，另一只手在额间擦了擦，才发觉已经被汗布满额头。
“没事母亲。”宋姝展颜一笑，娇声道“还好是我上去了，若是姐姐去了，我才是要被吓死了。”
陈氏心下反应过来，宋姝此举，是替宋瑶挡了灾，又想到自己这嫡母做的，若是也像培养宋瑶那般，多关照着宋姝几分，今日也不会如此胆战心惊了，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惭愧之意。
宋姝盯着陈氏，也了然她在想什么，却不好多言，只是安抚的拍了拍陈氏的手。
眼下风波过了，晚宴余下的部分也算顺利结束了，走出大殿，宋姝终于松了口气，觉得最担心的一件事可以放下了。
“宋三小姐留步。”正欲向宫外走去，却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号。
宋姝回头一眼认出了是今日跟在裴州身后的太监。
“奴才是皇上身边的，皇上今日不是赏了宋三小姐一把古琴吗，三小姐跟着奴才去取一趟吧，侯夫人和大小姐可先出宫了，皇上吩咐了，拿了琴，会派人送三小姐回府的。”看出了身旁的陈氏想要出言相问，来的太监笑着转了语锋，把陈氏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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