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杨柳
神仙山山顶，老者坐立泉边，含笑而亡。
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叫《刺猬的优雅》，电影的结尾有段台词，我改用一下——重要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前那一刻在做什么，桃花仙死亡前那一刻在追逐着美好。
“夸父逐日”都说是神话故事，但我宁愿相信它是真的。
清晨。
神仙山山洞外，桃花树下。
我想这里应该是桃花仙最满意的长眠之所。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最后做的一件事。
我把他的画，他的酒壶，放入他的怀中，这是他生前最喜爱之物。我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桃花仙之墓——不肖弟子贾可乐立”。
——你就是贾可乐？老鬼的大哥？
不知何时，一个青衣女子手握短剑站立在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蓦地欺身而进，不由分说，拔剑欲刺！我心中诧异，身体却本能地迅速做出躲避，一股凛冽的剑气从我胸脯擦过。
我惊魂甫定，倘若方才迟疑半秒我必将葬身于此。这青衣女子生得一副好容貌，心肠却如此歹毒——你是谁？为何要无缘无故取我性命？
青衣女子朗声一笑——老鬼常在本姑娘面前把你吹得多么文武双全，没想到就这熊样，看掌！
女子把手中利刃往雪地里一插，顷刻右手劈面而至，劲道凌厉异常，我赶忙侧身避过，随后使劲欲狠抓她手腕，她不惊不慌向后一跃，右脚猛踏雪地，利刃随之震出，她高高一跃握住剑柄直扑而来，身法之快令我躲无可躲，仓促中我只得以手相挡，心想这一剑要是下来，我手臂非断不可。说时迟，那时快，一枚暗器从我耳边擦过，只听得“当”的一声，青衣女子已退出一米之外。一道身影从山洞中转瞬而至，直直护在我面前，是聂静。我感到无地自容，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个女子欺负，还得要另一个女子保护。
——姑娘好无礼！
聂静愤愤朝青衣女子吼道。我见识过聂静舞剑时的风采，却未见过她真正面对敌人，此时神色凌然的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与往昔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哟呵！还有帮手，来得好！看剑！
青衣女子剑扫残雪，腾空而起，雪在空中被舞出了无数剑花。聂静眉头一皱，直迎而上。双方来回穿梭，转眼间，交兵已数十回有余，却胜负难分。
连我这个不懂武艺的外行都看得出，她们的身法、剑招极其相似，如出一路，难道桃花仙还在外收过这个女徒弟，可此人心狠手辣，用剑不留余地，招招逼人，想来桃花仙应不会收这样的人为徒吧。
——都别打了！住手！
就在双方斗得难解难分，就这我束手无策焦急万分时，老鬼站在洞口大声吼道。
听闻老鬼一吼，青衣女子果然收手。此时，老妖也从洞中闻声赶出。
——老鬼，这泼妇是谁？
老妖质问道。
——杨柳，你怎么来了？
老鬼不加解释，转而走向那青衣女子。
我们明白了，这“泼妇”是老鬼那传说中的女朋友。这要是在往日，我非得开开老鬼的玩笑不可，可此情此景，在桃花仙的坟墓面前，又哪里有这份心情。
——我来是要他的尸体！
杨柳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杨柳身上，现在才觉察到桃树下那半人高的坟墓。
——师傅！师傅他？
聂静含泪道。
——他昨晚走的，你们都喝醉了。
——昨晚还喝得挺开心，怎么就走了呢？
老鬼悲叹道。
——因为我师傅走了。
杨柳说道。
——你什么时候有师傅？还有，你什么时候学的武功？我怎么不知道！你要一个死者的尸体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找到这里来？
老鬼一系列的问题也正是我们想知道的。
——刚才这位姑娘使的剑法是否是桃花剑法？
杨柳却转而问聂静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使的也是桃花剑法。只是你使的不是正宗。
——你说什么？
——桃花剑法是我师傅所创，这套剑法我师傅只传我一人！你使的是桃花仙偷学我师傅再传给你的！
两人的剑法虽说极其相似，但确实存在一些差异。杨柳的桃花剑显得阴狠毒辣，而聂静使出的却显得刚柔克制。
——怎么可能！
聂静不容许有人侮辱自己的师傅，何况自己的师傅已不在人世。
——不信？那我们再比试比试！
说着就要拔剑。
——杨柳，住手！你快告诉我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叫“杨柳”的“泼妇”目空一切，却似乎只听得进老鬼的话，爱情的力量真真不小。
——他们是一对情侣，年轻的时候常在一起相互切磋武艺。你打的酒就是我师傅酿的桃花酒，我师傅生前告诉我，桃花仙只要喝到不是她酿的酒就知道她死了，师傅说她死了，桃花仙也不会独活，还说，生时没能在一起，死了要永远葬在一处。
——什么？那你的师傅我为何从未见过？
——她不想见外人，你自然见不到她。
我大概听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又是一桩虐心的恋情。
——这么说师傅他老人家是殉情？师傅！
聂静哭倒在桃花仙墓前。
——以后再听到您老人家口授就难了。
老妖也动情地跪拜在坟前。
人就是这样，有的人在世的时候我们千恶万厌，走了才会惋惜不已。
——老鬼，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带走尸体，完成师傅遗愿！
杨柳得理不饶人。
在我眼里，她不是一个好女人，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孝顺的好徒儿。
我柔声说道——你师傅的遗愿是“合葬一处”，却没说葬于何处，我想只有此处才是二老最理想的长眠之所，何况，死者为大，桃花仙尸骨未寒，我们怎忍再掘坟移至他处？我看我们应该把你师傅的尸体移来同桃花仙合葬于此，还有，你要给我们讲讲他们的故事，为什么一对相爱的人不能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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