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葬礼
我的剧本是童话般的和谐，可演员们却喜欢自我发挥。
演员们自我发挥的结局是，许多人受了伤，还有，我“爹”死了。
从法律角度讲，这是一次群众械斗造成的伤亡事件。作为本次事件的最大受害人——我“爹”——应该得到应有的赔偿。作为我“爹”的合法继承人——我——应该可以继承我死去的“爹”的合法财产。
是的，我渴望得到一笔钱，一笔盘缠，一笔借此足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盘缠。
然而，事实却是......
烂大丘的全体丘民都来我家参加我“爹”的葬礼，不少人鼻青脸肿也难掩他们脸上写着的悲伤，丘长陈海明拄着拐杖来了，他对着一个在我“爹”灵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妇女安慰道——可乐她娘，怪我，怪我啊。贾大哥就这么走了，你放心，你们一家四口政府会妥善照顾的。
丘长说完又拄着拐杖过来，他摸着我的头，对我说道——可乐啊，你爹走了，你是你们家的长子，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啊。照顾好你娘还有两个弟弟。
——不是说政府会妥善照顾的么？
我想丘长想听到的应该不是我上面的话，而是我懂事地重重回答一声“嗯”。
——哎！大哥、大嫂都挺正常的，怎么偏生了你们这三个傻小子。可乐，你怎么还穿着这件粉红色的奇装异服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老百姓就应该穿老百姓的衣服，青楼女子才会穿粉红色。
丘长无不悲戚地说道。
——是有点不合时宜。
旁边的老鬼补了一刀。
——小鬼头，你也是。哎，真拿你们三个傻小子没办法，你爹死了，你们应该披麻戴孝，你还穿个黑衣服做什么，老百姓就要穿老百姓该穿的衣服，黑衣服是强盗才穿的。
——这么说来，我的衣服是白色的就不用换了吧？
老妖真诚地问道。
——我说你们三个傻小子，你们爹死了，懂吗？一颗眼泪都不流，你们到底是不是老贾的儿子！你们再傻也至少该知道什么是“孝”吧。
说话的人我认得，就是那天带头闹事的聂四，尽管他的脸因上次的事件“发福”了不少。这是一个令我生厌的人，比老鬼、老妖还讨厌。他对我说话的时候还一双眼睛色眯眯地盯着我的“娘”。
所有人都在那里摇头哀叹。其实他们都是一群可怜的人，打了一架什么都没捞着，还落得集体负伤。当然了，因为这次事件而失去宝贵生命的我“爹”更加可怜。
我同情我“爹”，同情所有人，可我不会为他们悲伤难过，因为充其量我也不过只是个死人。我弄不清这里的状况，甚至怀疑这一切都不过是导演安排的一出戏。
根据故事发展，我可以勉强地捋一捋这出戏的人物关系。
那位哭得很伤心的妇女，杨氏，是我的娘。
穿黑衣服的老鬼是我的亲二弟。
穿白衣服的老妖是我的亲三弟。
我们三兄弟被烂大丘全体丘民认为是傻子。
我们三傻出生在烂大丘，居住在烂大丘，生长在烂大丘。
丘长陈海明在这里是我们的最高领导。
聂四是烂大丘的一根刺。准确地说，他才是这里的实际领导人。
——没错，可乐，你是我傻大哥，老妖是我傻三弟，我们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弟。看来我们确实没必要搞什么桃园三结义。
老鬼认真地分析道。
——大妹子，节哀顺变吧。呜呜......哎，这都弄的什么事儿啊，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来我家啊，大妹子，别难过了，身体要紧，一切你还要想着这三个孩子啊。哎，可怜的孩子。可乐、小鬼、小妖，你们还杵在哪儿做什么，快过来叫你们的母亲别哭了呀！
说话的是那天在山腰上通知我们去“开会”的“妇女主任”。
“母亲”听了“妇女主任”这番话哭得更加伤心。
——我媳妇说得对！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我家，贾兄弟的死我也有责任，以后这三个孩子就管我聂四叫干爹，我来养他们。
——管他叫干爹？说不定咱爹就是龟孙子打死的。
老鬼对我和老妖嘟哝着。听起来，老鬼已经入戏了。
原来“妇女主任”跟聂四是一家人，看这“妇女主任”应该是个老实善良的女人啊，怎么就不长眼嫁给了聂四这种人。
——是啊，杨阿姨。
一个小女孩走到我“娘”跟前——可乐哥哥、小鬼哥哥、小妖哥哥都可以去我们家，你也搬到我家来住，我爹我娘，还有我，一起来照顾你们。
——好丫头。
“娘”摸着这丫头的头哽咽地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谁叫我天生是个苦命人，呜呜......
——娘，您放心，爹走了，我跟大哥、三弟以后会好好照顾您的。
入戏的老鬼显然是出不来了。
听了这句话，我“娘”、在场的所有丘民终于都得到了一丝安慰。
——好孩子，呜呜。
我们的“娘”把我们三个搂入了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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