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潮
打发走不知第几个过来搭讪的男人，舒欢刚走出酒吧，就听到包里的手机在响个不停，拿出来看了一眼，十几通未接来电。
嗯，还是有人关心她的。
按下接听，舒欢还没来得及出声，对方已经迫不及待说话：“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担心死我了，你没事吧？”
“阿景，我想你了。”舒欢轻声说。
我想你了。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无法说出口心里的思念。
醉眼迷蒙间，他好像就站在马路对面，无声地，和她对视……
电话里一片寂静，许久，对方才开口说话，声音明显软了几分：“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无力地靠在墙上，闭上双眼，掩去落寞，“没有，只是想你了，阿景。”
“那我回国陪你几天好不好？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课……”
舒欢连忙阻止：“不用不用……”
对方急切地打断她：“可是我担心你，要不先把电话挂了，我发视频给你。”
“我还在外面呢，有个活动。”
“那你少喝点，注意安全……还有到家打个电话给我，发信息也行……你那个小助理也在的吧？”
“在的，你放心好了，这个点你那边该吃午饭了吧……真没事……”
舒欢扯谎的本事是张嘴就来，对方明显上当多次，一再确认她没事后才挂断电话。
可是为什么，很多时候，她说了那么多谎言都没人质疑，难得说真话反而总是不被人相信呢？
啧，还是要继续撒谎。
舒欢又给司佩佩和韩霁轩分别发了条信息，理由都编的一样，懒得多打一段字而已。
回到家后，泡了个澡，身心都放松下来，有些记忆便趁机出现在脑海里。
也是深夜，也是喝多了酒，那一晚她实在撑不下去了，心里堆积的情绪太多发泄不出去，急于找个闸口，又好像有个巨大的空洞，必须找点什么来填充，否则她会被吞噬进去。
堕落也好，沉沦也罢，只知道再憋下去她会发疯。
心理有疾病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扛不下去了，便想卸下负重，恨不得自暴自弃，恨不得做些出格过激的行为。
正如梁昱景所说，舒欢的确有病，抑郁症已经伴随她多年了。
很多人认为抑郁症病人只会情绪低落，或者轻生，但其实很多抑郁症患者在外人眼中跟普通人没什么差别，会笑能闹，他们的心理活动不会轻易被外人所知。
他们的不正常只有自己清楚。
其实那一晚她没有醉得很厉害，即便是决定自暴自弃她也会选择清醒着，毕竟她是那么缺乏安全感的人。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会在那个地方遇到梁昱景，还是那种不堪的境地。
不过也幸好他拉了她一把。
他应该是记得她的吧？否则后来她在医科大的食堂里找到他，说要和他做朋友的时候，他会流露出那种抗拒和厌恶的表情。
所以，她改变主意了，她决定追求他，要让他喜欢上她。
可是后来，所有的事情都被她弄得一团糟，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
许多年前，那个小男孩对她说：对或错，只有你自己才能选择。
那时她义无反顾选了一条错的路，这些年并不是没有后悔过，她最后悔的就把梁昱景牵扯进来，最最后悔的就是让他爱上她。
如果时间能倒流，那天中午她站在医科大食堂门口，不会朝他走过去，远远看看就好了。
一念起，缘生。
结局却是早已注定好的。
有时候，舒欢实在是个矛盾的人，会在善与恶之间反复横跳，想做个恶人，却又坏得不彻底，心肠不够毒，手段不够狠，看似张牙舞爪，实则顶多只会扒拉几下猎物，根本不敢一口吞下去。
就像当年，想报复白正廉和宁彩萍，明明有机会公布那些证据，明明已经把梁昱景拿捏得死死的，却总是告诉自己：时机没到，再等等。
她从不肯承认自己心软，但看到受伤的小男孩还是会伸出援手，帮他买药，把兜里所有的零花钱掏给他；当看到受伤的流浪猫，会露出柔软的目光，每天拿食物去投喂，直到它伤好为止；一直想要离梁昱景远远的，却又小心翼翼一再靠近，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犯错，所以故意用恶劣的态度去对待他。
空旷的房子，静谧的深夜，无法入睡的人还站在窗前，黑暗中星火明灭。
已经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烟，喉咙干痒得厉害，却懒得移步去喝一口水。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虐的方式。
抽完最后一支烟，舒欢走上阳台，夜的凉意侵袭过来，包裹住身体，手臂上开始冒起小颗粒。
冷风一吹，那些汹涌的思绪一点点沉静下去，就像潮水往海中退去……
第二天一大早，剧组打电话来通知，由于贺秋感冒请假，她和贺秋的对手戏延后拍摄，让她在家等待通知。
舒欢觉得贺秋八成是生气不想看到她。
结果中午的时候贺秋又打电话来，舒欢这才想到还有事问他，便接了起来。
“姐姐，你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酒会，害我找了你好久，都感冒了。”
倒也没撒谎，他的声音的确有些沙哑，还有浓浓的鼻音。
舒欢顿觉心情舒畅不少，随口扯谎：“昨晚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就先回来了。”
贺秋也不计较她敷衍的谎言，只是故作可怜：“姐姐，我是为了你感冒的，你不来看看我吗？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助理的电话又打不通，姐姐帮我带点吃的来好不好？”
“这么虚啊？”舒欢幸灾乐祸。
“嗯。”他一连咳了几声，以示真的很虚弱。
“好吧，你等着。”
贺秋很高兴地应到：“嗯，我等你。”
然后，舒欢就让司佩佩给贺秋送了碗白粥过去。
司佩佩自然不可能听舒欢的只送一碗白粥过去，还带了一大袋水果。
结果可想而知，贺秋见到司佩佩后病得更重了，差点吐血的那种。
他就没遇到过这么难搞的女人，但是越难搞定，追到手后也越有成就感不是？
司佩佩送完东西就急匆匆赶往舒欢家。
“欢欢，你走大运了知道吗？那个韩霁轩，云华医院就是他们家的，而且还不止，韩霁轩他妈是云森科技的董事长！云森科技你知道吧？谢湘云你知道吧？谢湘云就是韩霁轩他妈！”
“你能闭嘴吗？”舒欢没好气地怒吼一声，能不能别在她上厕所的时候说事？
“不行啊，我忍不住嘛。”司佩佩这会儿估计亢奋得不行，站在卫生间门外踱来踱去，“我错了，我不该限制你谈恋爱的，这么优质的男人你千万要抓住啊！”
坐在马桶上的舒欢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知道一门之隔的傻女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能限制老板谈恋爱？
不过还好她早已对司佩佩一惊一乍的行为司空见惯，淡定解决完生理问题，洗手开门。
“贺秋告诉你的？”
“对啊对啊，他让我告诉你的。”司佩佩又奇怪地问，“贺秋为什么让我告诉你这些？”
还能为什么？总不可能真让她去感谢韩霁轩，无非是想让她知道韩霁轩这个人是预谋而来。
贺秋果然早就查清，之所以把她骗去酒会，根本不是带她见什么人，八成就是突然觉得这个情敌有点强大，赶紧把他的底牌亮出来。
可是，贺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按理说娱乐圈里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他怎么就偏偏盯着自己呢？
还有韩霁轩，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那时他们才见过两面，他就想方设法把她弄到医院去拍戏，看来在宁市香枫村那次八成也不是什么偶遇。
那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绝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她。
难道是因为……梁昱景？
可看梁昱景那表现，根本不像对韩霁轩说过他们的事，他甚至都不想在韩霁轩面前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
“欢欢……”司佩佩一把抓起舒欢的双手，满脸期待，“他们这种豪门经常会举办一些名流聚会，到时候拿出你的演技，好好哄哄韩大公子，让他带着你一起去，当然了，最好是能把我也一起带上……哎？宝贝儿你听我说完嘛……”
之后的一整个上午，司佩佩都在舒欢耳边啖以重利——啊不，好言相劝。
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室的发展啦，为了舒欢能早日飞黄腾达啦，多积攒些人脉说不定能拉到好资源啦，还能和男朋友培养感情啦，等等等等。
听得舒欢一个头两个大，不理她还没完没了，脱口而出：“我老公家还是世界五百强呢，我骄傲了吗？做人要知足，要低调，懂不懂？”
结果被司佩佩无情嘲笑：“你是不是昨晚喝多了还没醒酒，哎？我还没说你呢，昨晚怎么又喝酒？你这胃还要不要啦……”
吧啦吧啦……
这种聒噪的生物怎么就没个关机键呢？舒欢恨恨地想。
不过也知道司佩佩确实是真心实意为她好，这就是她为什么再觉得司佩佩话多还忍着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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