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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安徽亳州谯县,那是辛赞十年之前任县令之地。辛弃疾少时便跟着祖父到亳州,拜于恩师刘瞻门下,就在那时,便结识了师兄党怀英。在刘瞻的学生中,党怀英同辛弃疾是最为得意的两位,无论是气度、学识均在其他同门之上。
“岩老啊,恭喜贺喜呀!”施宜生提着礼,拱手道。
“明望兄,客气客气!”刘瞻回礼道:“人来就行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分!”
“礼多人不怪嘛!”只见院外又进来一人,“岩老兄、明望兄,我来迟了。”
“曼卿,快快进来!”刘瞻今日生辰,可谓是身心愉悦,好友齐聚,前些时日收到书信,自己的得意门生党怀英、辛弃疾也会来贺寿,这可真是,福事多多呀!
“岩老,听闻你那两位门生年初去参加科考了?”郭长倩问道。
“确是如此,不过皆是止步于殿试。”刘瞻话语中隐隐有一丝遗憾,“怀英我倒是不担心,他老练沉稳,三年后说不定便可榜上有名。而辛家那小子,唉···”
“辛家小公子桀骜,与其他世家公子不一般,你是他老师,难道还不了解?”施宜生笑了笑。
“他从小习字、作词便有一种肃杀之感,仿佛前世就是那沙场征战之人。”刘瞻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辛弃疾刚求学的情形。
“说不定他日后是封将拜侯的命呢!”郭长倩顺着刘瞻的话回应着。
“兴许还真是呢!哈哈哈。”施宜生笑着进了内院。
刘瞻看着二人的背景,想起了三年前辛弃疾离开谯县回历城前,自己与辛党的对话。
“圣人孔子曾与弟子谈论志向,今日我也想问问你二人,有何抱负?”刘瞻看前眼前端坐的两位自己最为得意的学生问道。
“老师,学生读书是为获取功名、做官,光宗耀祖,他日我定要到朝廷去做大官。”党怀英回道:“如若做不了大官,便回冯翊或是泰安隐世而居,同老师一般写写诗!”
“怀英志向高远,不错不错,”刘瞻点点头,甚是欣慰,继而问道:“那你呢,阿疾?”
“我不想做官!”未到十五的辛弃疾,一脸的少年气却遮不住那凌厉的眉眼,他抬起剑,说道:“我要用词写尽天下的贼,用剑杀光天下的贼!”
“荒唐!”刘瞻倒吸一口气,幸而只得他们师徒三人,这叫有心之人听了去可得了。“住口!这些话以后不许再提!”
“金人夺我河山,辱我宋民!怎就骂不得,杀不得!”辛弃疾反问道。
“阿疾,你莫不是忘了脚下所踏之地是为何处?逞一时口舌之快,招致无端祸事呀!你可明白?”刘瞻劝解道。
“明白,老师!”
······
“岩老,想什么呢,快看看谁来啦!”施宜生的话把刘瞻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怀英、阿疾来了。”  刘瞻伸起脖子往外看。
“老师。”辛弃疾同党怀英行了跪拜礼,“学生贺喜来了。愿老师海屋筹添,福寿长存。”
“好好好!快起来!”刘瞻急急地应着“多活一日便乐一日,自在就好!”
“施老,郭老!”辛党二人也向老师好友行礼问好。
“老师,这是怀英送您的贺礼,万望老师莫要嫌弃。”党怀英呈上一卷轴,是一首诗“路转清溪树蔚然,解鞍坐愒午阴园。避人鸥鸟惊飞尽,时有游鱼弄柳棉”。
“好诗好诗,怀英的诗颇有陶、谢之风。”刘瞻收下卷轴。
“怀英工于篆籀,我得讨要一帖留存才行。”施宜生可是知道党怀英的书法乃今世数一数二的。
“蒙施老错爱。”
“世杰兄作了诗,那学生只好送幅画给老师了。”辛弃疾也递上了自己带来的贺寿礼。
“是燕文贵的《七夕夜市图》?”施宜生看着画作,啧啧称奇,“他的画作你竟能寻到?”
“施老说笑了,燕文贵曾绘《七夕夜市图》和《舶船渡海像》,这些都是前人传下来的,是否真有其事,哪说得准。”辛弃疾走到刘瞻旁边说道:“老师,此画我是根据想象而作,摹写汴京城彼时的繁华景象,不过学生画技拙劣,怕沾染了老师的双眼!”
刘瞻细细地看着画,七夕的汴京夜市,浮水流灯,红男绿女,酒肆花坊,竞相叫卖,好一城繁华似锦。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的汴京城早已不是那时的汴京。
“收好收好!”刘瞻把画作收好,谴人把礼都拿进去,“阿疾的画,老师甚是喜欢!”
“都坐下吧!”刘瞻招呼众人入座,除了辛弃疾党怀英之外,其它同门师兄弟也来了好些,不过辛弃疾向来与其他人来往不多,打过招呼便没有过多交流。
“阿疾,听闻你祖父调任至开封做府尹?”刘瞻现虽隐于谯县,不问庙堂之事,但有些消息还是能听到的。
辛弃疾点点头,没有回话,也不知道怎么回。
“那你祖父何时去开封?”刘瞻转了一圈,还是没绕开这个话题。
“我们来亳州的时候,祖父就已经去开封了。”辛弃疾回答道。
刘瞻点了点头,“都入席吧!”
筵席过后,刘瞻把辛弃疾和党怀英叫进了书房,二人垂首站在案几边上。刘瞻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去。
“这玉是我特意留给你二人的,没想到过了三年才送出来!”刘瞻拿着两块玉,塞到二人手中各一块。
“老师,您的生辰,怎还送学生礼物!”党怀英受了惊,也不敢接。
“佩玉而身稳,明礼知五德!”刘瞻手中的玉是两块,又是一对,还佩上了束带。“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你们各自留着吧!”
“是!”二人接过玉佩,作揖还礼:“学生定当谨记老师教诲!”
“六哥,咱们何时去开封?”辛绩与辛弃疾、党怀英一同来到亳州,逗留了好几日。
“过几日再走吧!世杰兄要回泰安,下次再见也不知得哪时去了。”辛弃疾把玩着老师送的玉佩。
辛绩一下窜到辛弃疾身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眼珠子骨碌一转,问道:“这是什么?我看党兄也有个差不多的?”
“老师送的。”辛弃疾不再把玩,那玉佩便垂在腰间。
“君子当如玉!”辛绩又翻过来,站在辛弃疾对面,“你离开历城,那许姑娘怎么办?”
未等辛弃疾回答,辛绩又自顾自话:“她一姑娘,无亲无友,又一人在历城?”
“我自有盘算。”辛弃疾虽未及冠,但做事可是毫不含糊,面面俱到。
“她无父无母,可谓是来历不明,想要入辛家,怕是婶娘那不好对付。”辛绩可真是好弟弟,对兄长好者,则为之计深远,他计得可真够长远。
“我娘亲岂是那种迂腐古板的无知妇人。”辛弃疾伸手挡开辛绩,径直朝床上一躺,“若是同我志趣相投,相敬相爱,哪管身份高低。”
“是吗?”辛绩倒在床上,还朝里挤了挤,辛弃疾竟也乖乖地往里挪,给他腾了点位置。“那你还是早点打听清楚,人家有没有许给别人?别以为自己多抢手?”
“十二哥,你别瞎掺合了,行吗?我恳求你!”辛弃疾翻个身,甩个后背给辛绩。
“唉!六哥!”辛绩伸手扳过辛弃疾的肩膀,“我这也是关心你!你转过身来!”
“不转!”
翌日,辛弃疾同辛绩起身后去敲隔壁房门,却一直未有人应声。辛绩轻手一推,门开了。二人进去后,唤了几声党兄,始终未得回应。
“六哥,党兄是回泰安了吧?”辛绩拾起桌上的纸,应该是党怀英留下来的。
“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辛弃疾念道,世杰兄不会就只留几句诗就走了。“走,十二哥!”
“去哪?”
“当然是找世杰兄。”辛弃疾收好纸条,抬脚就出门了。
“唉,等等我呀,六哥!”辛绩虽然摸不清状况,跟着走就对了。“你知道党兄在哪?”
“你可知此诗是杜甫所作《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
“这我知道!”
“后来李太白回赠一首《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首句便是: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这说明二人在兖州一同泗水泛舟,一同步石门、登尧祠、访范十、游甑山……携手同行,最后登上兖州城楼。
“所以我们要去亳州城楼?”辛绩问道。这党兄也真是,约人出游还要搞这些文绉绉的把戏。
“亳州城楼就在柳湖书院不远处。”辛弃疾看过党怀英留下的诗,一番推敲,便猜出他是邀自己同游亳州魁星楼。
客栈离魁星楼倒也不远,二人疾步行了两刻钟就望见了楼台。柳湖书院左侧是魁星楼,右侧是文昌阁,现时是春夏之交,城中积水汇于此,水面宽达百余尺,难怪叫柳湖书院。
“六哥,你去登楼罢,我就在这书院绕两圈就成!”辛绩还是不喜欢那些登高望远,怀古忆今的酸事儿。
辛弃疾点点头,又望着魁星楼那,说道:“那你别走远了!我等下便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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