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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撷芳居内,叶臻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物件,她原本心就不在这边,自然私人物件也少。季宛之用绸缎把瑶琴包起来,抱过一个花梨木盒子,里面装的是琴谱、草编蝴蝶、还有那把短笛,又塞了一封信到里面,然后盖上盒子。她环视着房内,这里住了六年,也没想到过会离开。季宛之这些年所存积蓄不少,大部分给了秦妈妈,权当是自己的赎身钱吧!
叶臻敲门进来,“姐姐收拾好了吗?可需要我帮忙?”
季宛之温婉地笑了笑,“我并无贵重物品,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姐姐,此番离开,以后也不必再回撷芳居了。”叶臻说着,把一页纸递到季宛之跟前。
是赎身契,季宛之手指动了动,轻轻拿过它,良久才道:“他为何?”
“他承诺过,必要带你回去。”叶臻深深地看向季宛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他又何须如此执着,一别六年,早已物是人非。”季宛之眼眶微红,拿起手帕掩了掩鼻尖。
“我不懂你们宋人,为何心中仍有情意,却遮掩隐藏,心是口非。”
“你自是不懂,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季宛之抱过瑶琴,递到叶臻手中,“劳烦妹妹了。”
秦妈妈走了进来,摇着她那把多年的团扇,嗟叹道:“你姐妹二人双双离开撷芳居,让妈妈可怎么活呀?”
叶臻性子直白,看不惯秦妈妈那副伪装的笑脸,“秦妈妈,吕员外的家产都快折在您这了,还不够活呀?”
“啧啧啧,瞧瞧···”秦妈妈假装抹抹未滴出的眼泪,“这还没过门呢,就操持起家中财赋了。”秦妈妈其实也是有苦难言,原本以为季宛之想出去游玩几月便回来,没料到赎身契也被赎走,那中都来的贵人她也开罪不起呐。
季宛之把赎身契放到花梨木盒子,叶臻也抱着瑶琴,“秦妈妈,您可得收好自己的养老钱了。”
马车早已停在撷芳居门外多时,下人见着二位姑娘出来,上前接过盒子与瑶琴,放置于车上。季宛之回首,望着撷芳居大门,终是离开此地,再不会回来。
“抱琴,翠袖,”秦妈妈的眼泪还真是不值钱,说掉就掉,“你姐妹二人可别忘了妈妈,要时常回来看看撷芳居的姐妹们呀!”
“秦妈妈您可真会说笑,”画棠姑娘说道:“谁离开撷芳居这地还会想着再回来?”
秦妈妈被人戳穿心思,又朝着其他姑娘道:“你们可得好好上心,努力习艺,撷芳居的行首之位给你们留着呢!”
艳阳和煦,睛空湛明,季宛之再次看了看撷芳居,微微仰头,转身拉住叶臻伸出的手,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走远,周遭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秦妈妈终于放下了一直扯笑的嘴角,挥挥手,“都回去吧,该练琴跳舞的各自去吧。”突然,人群中貌似有一熟悉之人,待她揉揉眼再看时,却没有那抹身影。
马车内空间不大,本以为很闷热,不过季宛之却感觉颇为凉爽。叶臻说道:“脚下有隔间,里面铺满冰块,凉气上溢车内就不会太燥热。”
“吕员外对你极是贴心。”季宛之淡淡的语气。
叶臻垂下眼帘,“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也是沾了姐姐的光。”
季宛之打开放在腿上的花梨木盒子,拿出那支短笛,问道:“要听吗?”叶臻顺从地点点头。
季宛之吹起了短笛,这首曲子不似那日在汴河那般苍凉,有些扣人心扉的娇羞与青涩,叶臻想了想,就如完颜雍那日送她那束芍药时的心境。
一曲终了,季宛之喘起沉沉的气,她放好短笛,盖上盒子,放置在一旁。叶臻看见季宛之的嘴皮仍旧有些颤抖,眼眶也有些发红。“姐姐莫要心急,沿运河至直沽寨也就三四日,到时便可见到他。”
季宛之用手抚了抚耳环,“光阴流转,韶华易逝。六年太长,足以改变很多事。”
叶臻有些不明,只得说道:“就算过去六年,姐姐依然明丽动人,脸上未添一丝褶皱。”
季宛之看着叶臻,先是一脸深沉,倏尔一笑,拾起手帕拭拭眼角。叶臻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令季宛之一下转了性子。
“二位姑娘,柳园渡口到了。”马车停了下来,叶臻与季宛之下马车后,差人把瑶琴及其他物件搬上渡船。
柳园渡口是开封最大的渡口,此地也有些许来往的旅人。完颜雍租下一艘大渡船,从水路直达直沽寨,再到中都。河风拂来,掀起二人的衣襟与发丝,叶臻看着完颜雍从船头下来,小跑着上前。完颜雍揽过她的肩,“终于带你回东京了。”
“叶姑娘,季姑娘。”渡口传来喊声,叶臻回头,夏荞与辛绩并肩而立,后面跟着许陵苕与成川。
叶臻朝辛绩点点头,又看着身边的人,完颜雍笑笑,“去道个别吧!”
叶臻走向几人,“嘉公子,夏三公子。”
辛绩拿过夏荞手中的食盒,递给叶臻,“我买了些小食,你带上吧!”叶臻唤来婢子,吩咐她把食盒拿上船,看了看渡口边的凉亭,夏荞低声在辛绩耳边说道:“你同叶姑娘叙话去吧!”
夏荞转身,想离河边远一些,他看见成川站在那,“还杵在这干嘛,走呀!”
“我要跟着许姐姐。”说着又朝许陵苕身边挤了挤。
夏荞拂袖,自己离开了,站在渡口边的石墩上,远远地看着辛绩和叶臻,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
“季姑娘,谢谢你!”许陵苕朝着季宛之背景喊道,也不管她知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谢她。
季宛之回过身,看着眼前的人,这姑娘英气十足,也爱配剑,同辛六郎颇为般配呢。“季姐姐,你还回开封吗?”
季宛之走过去,理了理成川的衣襟,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脑,“我要回家了!”成川有些奇怪,却又觉得季宛之的手温柔,让人顿生留恋。
“若季姐姐回来,我便送你一只狸奴。”成川爽朗说道。
季宛之浅笑,向二人行礼道别,上了渡船。完颜雍坐在船舱内,看着桌案上的小食盒,抬起食指,掀开盖子,里面全是开封小食:酸梅汤、荔枝膏、水晶角儿、素签沙糖。完颜雍冷哼两声,又唤来婢子,交待了一些话。
凉亭内,婢子端着茶水过来,“姑娘,这是员外送来的。”叶臻看着站在船头的完颜雍,笑着点头回应。
“那位便是你的良人?”辛绩看着身材伟岸的男子,有些面熟。
叶臻点点头,“他姓吕,中都商贾,长年游走于齐州、开封等地。”
辛绩心中明了,“吕员外可是位仗义、豁达的善人呢!”
“你认识他?”叶臻小心地问道,递上一杯茶。
“有过一面之缘吧!”船头的那人很眼熟,辛绩看了很久才想起,兴国寺那位捐米的商贾。
季宛之站在船侧栏杆边,风拂起她的发梢,成川挨着许陵苕,就静静地看过季宛之。
“你该走了,别让吕员外等太久。”辛绩说着,与叶臻离开凉亭。
叶臻看了看许陵苕和成川,又朝夏荞望去,点头示意。接着她作礼后朝渡船走去,完颜雍在船头,弯下身拉起她,搂住她的腰。
“张嘴。”完颜雍猝不及往叶臻嘴里塞了两颗干果,叶臻“唔”地抿嘴,酸酸甜甜的,原来是蜜饯果。渡口人来人往,她有些娇涩地低头。
辛绩站在渡口尽头,面对着船上的并肩而立的两人,想要挥手作别,又觉得矫情,便背过手静静地看着。许陵苕和成川隔着辛绩两丈远,夏荞也没有靠近还是在石墩旁,脚尖踢着小石子。
完颜雍握拳,抵了抵眉心,似笑非笑,然后抬起右手。正当众人以为准备开船时,突然从其他船上及渡口边围上数名黑衣人,辛绩感觉脖子一凉,眼珠朝下一看,自己被人用匕首抵着脖子呢!
“别动!否则···”挟持辛绩之人朝许陵苕和夏荞喊道,许陵苕深呼一口气,偏头示意成川不要怕。
夏荞刚跑两步连连刹住自己的脚,站在原地不敢动。“好!我不动!你的手最好稳住。”
辛绩可不是软弱可欺之人,可他想抬手却酸软无力。辛绩感觉自己的头有些闷闷沉沉,比陪六哥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更甚疲惫,他想起了与叶臻在凉亭处喝的茶水,难道是···叶臻甚为迷惑,待他看清挟持辛绩之人是唐括察时,便明白了大体,方才自己上船时完颜雍喂的蜜饯果是解药。
叶臻心急之情刻在眉眼上,她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人还是这个人,可是却有些许陌生。“员外这是为何?不是你让我同嘉公子道别的吗?”
完颜雍转头,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叶臻,她才来这开封不到两年,居然也会为了别人质疑他。完颜雍双唇紧抿,“啧”地一声,伸出手,侍卫递上一把弓。
完颜雍扶过叶臻,从身后圈住她,把弓箭塞到架叶臻手中,然后覆住她的手。完颜雍把头搁在叶臻肩头上,拉开弓,直直瞄准辛绩的膝盖,又在她耳边轻声道:“既然辛公子喜欢你,那我们就把他带回东京吧!”
“不,不···”叶臻摇头,声带哭腔。
叶臻身子软瘫着,似要倒下般,完颜雍在身后搂住她。药效还在持续着,辛绩咬紧牙槽,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员外,你放过他吧!”叶臻抽泣着,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平淡地说道。
“啧,你居然求我?”完颜雍“嘶”地一声,这些年来,叶臻只求过他一件事,就是为了她的阿娘。
“我的傻臻儿,辛家六公子早已知晓你的身份。”完颜雍话虽是说给叶臻听,可眼睛却看向辛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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