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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人救我


“苏小公子,今日你江州已破,你还在等什么?援兵嘛?哈哈哈哈哈哈,不会有人来救你,江州已成弃子,大渊皇帝不会管你。”

        屠鲁部族的大皇子哈达容沙手持长刀,稳坐于马背上。一身的野兽皮革战甲在寒雪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味,令人作呕。黑黝粗狂的脸上带着猖狂带着轻蔑,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苏晏回趴在雪地上,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踏足这片雪地,洒了多少鲜血。如今他在这里,身旁躺着的是尸山血海,刺骨冰冷的雪风卷着朔雪铺了下来,打在他凌乱的发上,慢慢白了头。

        口中的腥甜一股脑的布满整个鼻腔,脑子里只剩嗡鸣声。哈达容沙的长刀打碎了他的头盔,将他一脚踢翻在了地上,浑身的疼痛让他打着颤,身上的温度快速的流失着,疼痛灼烧之感早在上一刻就已经感受不到了。

        苏晏回紧抿着唇,发不出来一声。

        “江州兵败乃是意料之中,大渊的覆灭将近,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哈达容沙浓眉一竖,长刀直指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听说你是苏青煜的儿子,哈哈哈,你的父亲以及五万士兵全都埋在了这里。你哥哥们的头颅,你瞧,挂在那里,眼睛都还没闭呢,多么令人痛快,哈哈哈哈哈哈……”

        哈达容沙看着近在眼前的江州城,巨大的喜悦弥漫在他的眼中。在一看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会断气的人,哈达容沙再也掩不住心里的野心,放声大笑了起来。

        “今日这江州,势必归入我屠鲁部族的地界!将士们!给我踏平这块儿地!”

        他身后的屠鲁士兵经过这一战,士气大涨,纷纷吹着口哨,应和着哈达容沙。马鞭声挥得响彻天空,马蹄声踢踏轰鸣。

        苏晏回喷出一口浊血,双手紧紧抓住了烧得不成样子的大渊旗帜。颤抖着血手仅凭一根断杆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周围沸腾的兵马绕过他直奔江州城,乌压压的士兵叫嚣的声音是那么刺耳。苏晏回知道,城破了,江州沦陷,大渊边防留了口子,无人救他。

        “还敢站起来!”屠鲁小兵举过一把长矛狠狠往苏晏回的膝腕上打了下去。

        “砰——”突然传来的顿痛让苏晏回失了支撑力,猛的跪在了地上。

        好痛……苏晏回的身子宛如一片零落的雪花深深跪进了雪中,鲜血顺着下颚,指尖砸进地里,盛开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他的眸光开始涣散,天边破晓的刺目阳光朝示着这场战役的胜败,屠鲁部族的脚印已经踏进了城里,战火燃烧在身后,熊熊大火烧尽屋舍,百姓哀求哭喊的声音冲击着苏晏回的每一根神经,撕心裂肺的疼痛与无能为力让他痛恨自己无法保全江州。

        父命未达,他命尽于此,不会有人来了。

        大雪将至,江州城的声音越来越小,无尽哀鸣,刀枪剑影晃在烈火的战歌里,燃烧殆尽。

        苏晏回想:假使父兄还在,江州未破,今日原是小年北,该是团团圆圆的喜庆佳节。却不想死亡的冬夜跨过边界弥漫在江州城,历时三月的战鼓在他这里停了。

        血水润湿了苏晏回的眼角,倔强的眉骨盛着化不开的郁结。屠鲁士兵的狂热之声淹没了江州百姓惊恐尖叫的愤怒声,他的嘴唇被他咬出了鲜血,他已是强弩之末,他该死在这里,用自己的身躯喂养江州百草。

        苏晏回苍白无力的仰着头感受着死亡的来临,破碎的微弱笑意已经渐渐干涸。细碎的光线拨开云雾折射下来,雪花无状,寒风凛冽,天亮了……

        “咻——”

        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突兀的在数千士兵的激昂声中响了起来,一支穿云箭穿透风雪稳稳的钉在了残破的江州城门上。箭身骤停,箭羽震颤,拉开这支利箭的人迎着飞雪骑着高驹快马已经跃过了尸群,朝他这边疾驰而来。

        哀牢河的北边扬起了白雪踏碎的声音,“沙沙沙”的北风从大渊吹了过来。

        意识混乱之际,苏晏回偏头看向了那片土地。数万铁甲骑兵越过血河,长剑出鞘,来势凶猛。领头人玄色铠甲加身,高扎的马尾随着寒风肆意张扬着。

        黑驹金缕,那是北境王的兵马。魏征……来了。

        苏晏回的眼中透着希冀破碎仿佛看到了一束光,血水混着湿汗流进眼中,模糊了双眼……

        “什么声音!”哈达容沙跑到一半,紧急拉住了马,扬手示意士兵停下,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

        “咻——”又是一箭,还在抢夺粮食的士兵应声倒下。

        哈达容沙拉着马绳调头看见了士兵瞳孔扩张的死人脸色,马儿在他跨下狂躁的撂着蹶子,似乎被这支穿云箭吓到了。

        透过白茫茫的大雪,哀牢河的方向涌现了一匹快马。那人拉着弓搭着箭,挺拔的身姿拥有破竹之势,他手上的穿云箭对准了哈达容沙,下一刻便脱离了弓弦朝着他射了过来。

        穿云箭速度极快,箭矢的声音刺破耳膜,令人胆颤。哈达容沙情急之下拉过一名士兵挡在了前头,箭矢穿膛而过,士兵霎时没了气息。

        三箭已发,上清军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大雪之中,无数箭雨从天而降,打得屠鲁士兵猝不及防。

        “列队!列队!”哈达容沙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援兵前来支援,眼看着就要到手的江州城,哈达容沙恨透了这突然杀出来了的人。几声大吼,原本秩序散乱的士兵纷纷举起了盾牌想要挡住这突如其来的箭雨,可是已经晚了。

        哈达容沙目眦尽裂,不可置信的望着被箭射中倒地的士兵。“来者何人!竟然偷袭!”

        “我是你爹!”

        魏征桀骜不羁且附带磁性的声音从远处传进了众人耳中,哈达容沙一听更是怒不可遏,这是哪家的混小子,竟敢称作他爹!

        魏征骑着猎血玄驹收好弓箭,目光瞥见了跪在雪地上扶着旗帜屹立不倒的苏晏回,双腿夹紧马腹,策马往他身边驰去。

        哈达容沙一把抢过士兵手中的弓箭,那人速度太快,一时间竟对不准他。看他的方向是往苏晏回那边去的,想救他,不可能!

        随着利箭破弓的声音,两军终于交汇,兵器铁甲声又再一次响彻在了江州城。

        魏征专注力惊人,看到哈达容沙搭箭的那一刻,他便抄起了震天弓拉过一只黑羽箭对准了箭矢飞来的方向。

        利箭相碰,哈达容沙的箭从中间破裂而落,掉在了苏晏回的身后。魏征顺势长臂一揽,将人如同拎只小鸡般揪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身后。

        “抓紧了!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魏征严厉出声,已不同先前的快意,现下只剩狠绝。

        苏晏回颈间的领子被他揪得皱起,险些勒死他。他从未骑过马,而他身上有伤,坐在马背上如同凌迟。如今援兵已到,苏晏回也被振奋得有了活下去的意识,忍着剧痛,双手紧紧抱住了魏征的腰。

        哈达容沙杀人不成,扔了弓,拔出长刀就冲了过去,他要此人永埋于此!

        魏征抽出腿边的寒剑,迎着那把长刀接了上去。“向后!”

        苏晏回来不及反应,魏征宽厚的身躯已经向后压了过来。他的后背已经贴上了马背,周身伤痕顷刻崩裂,苏晏回咬着唇不发一声,泛白的手指关节绞紧了魏征身上的衣服。

        前边两人打得生猛,魏征招招都是致命的剑势,刚劲中带着狡猾,领着他的长刀像是在遛狗。

        魏征拉过缰绳,转至城门,一旁的将士护了过来。

        子时:“王爷!陛下有旨此子留不得,救他做何?!”

        “!!!”苏晏回浑身一僵,昏沉的意识顷刻被一股从头至脚的寒气给浇醒。陛下要杀他!

        在苏晏回震惊之余,魏征的手已经伸向了苏晏回。“看住了,切不可叫他死了。”

        苏晏回就这样被魏征扔给了子时,浑身的疼痛已经无法抵过心内的寒意。冷血渡过全身,苏晏回已经倒在了地上,宛如一叶薄舟。

        苏晏回昏迷之间,梦回兰亭,几日的血腥场面再度接踵而至。

        寒风萧瑟,淅淅沥沥的大雨落在了兰亭野畔,微微冒芽的草尖戳痛了苏晏回的脸。

        “就是你打开的城门?送了四千守备军给苏晏凝!”

        哈达容与的脸隐在了暗处,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唯有阴狠的话语透过寒夜掺着杀气。

        地上的人被士兵按压着四肢,月牙白的袍子染上了泥土血色,显得格外狼狈。他的身旁还躺着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正是他的大哥苏晏凝。

        “早就听闻江州有位玉林君,诗词文赋样样精通。若是没有这一战,还真是不知,苏小公子也擅谋略。”哈达容与眯了眯危险的眸子,抬脚将他的脚踩进了泥水里。

        哈达容与从阴暗处走出来,脸上阴鸷狠厉,脚上的力道恨不得将这张脸碾碎。“你可知就因为你这一计,害了我多少士兵!”

        “你又可知就因为你这四千守备军,我受到了父王的责罚!二十多年的心血差点因为你!毁于一旦!”哈达容与咬牙切齿的抓起了他的头发,盯着他满是血污的脸。

        “呸!”苏晏回喷给他了一脸泥水,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活该。”

        苏晏回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狰狞的血水挂在脸上使得他的笑容越发阴森恐怖。“你就算坐上那王位,成为屠鲁部族的首领,又能如何?他们不认可你,你终究是一条他养在身边的狗,偶尔吠两声。哼~”

        “你!”哈达容与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抓着他的手越发的紧,就连他也敢置喙他!哈达容与猛的将他的头按了下去。“好啊,我就让你看看,我吠两声,能不能将你撕碎!”

        苏晏回的头被他死死按住,他的视野所及处是他哥哥的尸首。站在哈达容与背后的人接收到了他视线,抽出了腰间的刀,走向了那具尸身。

        “你要做什么!”苏晏回顿时警铃大作,奋力挣扎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那人慢慢抓起了地上的头,挥起了长刀。

        “不要!不要!放开他!你们别碰他!”苏晏回瑞眼瞪大,身体被敌人钳制着动弹不得,嘶哑干裂的声音回荡在野畔。“打开城门的是我!你的兵是我弄死的,你们放开他!有什么招都冲我来!”

        “不要!你敢碰他!我要你的命!”苏晏回使出全部的力气想要冲破这层钳制,刚刚起来一点就被几人狠狠压住,再也动弹不得半分。“不要!哈达容与!你叫他住手!”

        “你求我啊?”哈达容与阴恻恻的冷笑着,眼中竟是嘲弄之色。

        他的话音刚落,那人已经快刀斩下了苏晏凝的头颅,鲜血四溅,喷洒在苏晏回的脸上。

        炽热的血液惊得苏晏回没了动作,瞳孔间的色彩一瞬间内失去了温度。苏晏凝到死都没有合上眼睛,那双充满血丝不甘的双眼紧盯着苏晏回。“啊啊啊啊啊啊!哈达容与!我要杀了你!”

        “杀我?”哈达容沙不管他的挣扎,再次揪住了他的头发,将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提到了苏晏回的眼前。

        “哈达容与!”苏晏回终于受不了了,绝望的尽头让他无所畏惧。“哈达容与!我要你陪葬!”他声嘶力竭的嘶吼着,眼泪混着血液滴落于地。渐大的风声像只野兽一般吞噬着他的理智,剧烈的反抗在这空旷的原野显得那么无助悲凉。

        凄厉的雨水冲刷着地面,兰亭里的风铃丁零当啷的在为他哀嚎,冰冷的寒意蔓延过四肢百骸,将他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疯子。”

        “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亲人是如何离你而去,我要你与我一样,终生做一只困兽,挣脱不得的牢笼才是你的归宿。我要你终生忏悔你的罪行,是你,害死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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