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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险象环生


夜半灯明,江州城劫后重生,硝烟战火还未褪去,一场大雪便先扬了下来,盖住了一地的血污。

        江州城墙上的旗帜已经重新被插了上去,大渊旌旗烫着金边,和着这新雪飘扬在黑夜里。

        两个士兵匆匆忙忙的推着一辆木车出了城门,一路疾行登上哀牢河,将一卷破席子丢进了兰亭原野,慌忙离去。

        几个翻滚,那卷席子落入了草坑之中,席子的一角露了出来,一截满是破烂的铠甲也随之暴露在了冷风之中。

        狂风呜咽着,大雪漫天遍野的落在了兰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裹着野兽的嚎叫,凄厉骇人。

        樊东明驾着马车从暗夜里赶来,狼群的嘶吼声响彻在原野之上,惊起了一阵虫鸣。樊东明跳下马车,拎着一只灯笼快步踏上了哀牢桥,沿着草席滚过的痕迹一路找到了草坑。

        找到草席的那一刻,樊东明的心都跟着抖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急忙打开草席,生怕里面的人已经断了气。

        草席一经打开,里头的人就滚了出来,磕在了草堆上。

        樊东明大惊,赶忙又奔上前,探着苏晏回的鼻息。

        很轻,但也还来得及!

        樊东明不由分说的就架起了人,一把老骨头险些闪着了腰。

        搬回马车,樊东明就布了针,狠狠的吊住了他的气,再喂给他了一颗药丸含在嘴里,就飞快的驾起了马车,冲出了兰亭。

        熏香萦绕,暗夜无尽,江州的雪落在了客栈的屋檐上,滴落的雪水一声一声砸进了苏晏回的耳中。

        “允棠!棠儿!”

        “二哥!”苏晏回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按着他的士兵被苏晏沉用寒箭贯穿了胸口,当场毙命。

        苏晏沉的一声允棠让他的坚强土崩瓦解,含泪的双眼再也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痛楚,在见到苏晏沉快马赶来的模样时,终于放声大哭嘶吼了起来。

        “二哥!拦住他!大哥还在他手上!”苏晏回娘跄着站了起来,着急的环顾着四周,可哈达容与当机立断,撇下了士兵奔入了雨中,带走了苏晏凝的头颅。

        苏晏回痛哭着跪在了血泊中,抱住了无头死尸,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的凄厉哭喊久久不曾停歇。雷声轰鸣,缠绵细雨已经转变成了倾盆大雨,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苏晏沉跨下马,跌跌撞撞的冲向了尸体旁边。“大哥!”

        “呜呜呜呜呜呜……二哥,他把大哥带走了……”苏晏回紧紧抱着尸体,将脸贴在了他的脖间,浓重的血腥味包裹着苏晏回,没有头的尸体泛着鲜红。可他不怕,他答应过要带他回家……

        “棠棠……”苏晏沉看着这具尸体,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苏晏回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生来便金贵,是他苏家放在手里怕丢了,放在嘴里怕化了的乖巧弟弟。如今瞧着他泪如雨下,满身的血污泥泞哪还有江州玉林君的皎月模样,是他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让他一人来接大哥,是他没有保护好他。

        苏晏沉的心如刀绞,再也看不得苏晏回的眼睛。一把将苏晏回以及苏晏凝搂入怀中,巨大的责任压在了他的肩上,现下他是苏晏回唯一的依靠,他不能哭!不能让别人瞧见他也会怕!

        “二哥……”苏晏回扑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二哥……二哥……”午夜梦回,惊雷彻响,炸起的闪电溜进了酒楼。床上的人在梦中呢喃,伴随着潮湿的雪夜,越发悲楚了起来。

        “孩子,孩子。”樊东明坐在床头紧张的观察着他。

        这孩子断了两根肋骨,胸前的刀伤虽重却不致命。其他地方虽有刮碰青紫,都是小问题。最为严重的地方还数他的后背,一只利箭的断头还插在上面,轻易拔不得。他却这么能忍,硬是不坑一声,熬着气力等来了援军。

        “二哥!”苏晏回被噩梦惊醒,浑身的薄汗紧贴着皮肤,打湿了亵衣。因他顿然回笼的意识,周身的刺痛顷刻间直达每根神经,蚀心的牵扯着他的每一道伤口,如同万蚁啃食。

        “孩子。”见他终于知道了疼,樊东明就感觉希望还没有灭。“你当下有两种情况,你听伯伯给你说。”

        苏晏回以为自己死了,这位慈祥的老伯伯竟和牢狱里大夫的脸重合了起来。他在“死”之前,依稀听到了魏征的话,他要将他丢给狼群,让野狼把他拆骨入腹,尸骨无存,当真是好狠的心。

        他定是死了,才会听到如此动听的话,每一句言语里都透着焦急关心,满满的心疼。他定是死了的,大夫和魏征是一同出现的,而魏征是个坏人。所以他一定是下了地狱,要来赎清他的罪孽,才会遇见他的人……

        “孩子。第一种情况,就是把箭头拔了,但会伤到肺腑,留下后根,一入寒秋,你就会咳嗽难耐,牵动着内脏,但伤不会死。”樊东明瞧着这孩子呆呆的望着他,以为他是在担心,赶紧补充道。“不过伯伯是大夫!定会好生调理你的身子,让你好生将养着。”

        不……这不是地狱……苏允棠回了神,樊东明鬓白的头发如此真实,每一个表情动作他都能感受得到。身上依稀传来的剧痛也在提醒着苏晏回,他还活着……

        樊东明接着道:“第二种情况……就是不拔箭,箭头留在体内与你融为一体,寒冬不会咳嗽,但你却再不能动武。”

        “我……我选第一个……”苏晏回终于说了话,微弱的气息是他最后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

        樊东明看清了他眼里的东西,是倔强,是坚定,是源源不尽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好!伯伯帮你。”

        天际未明,屋内烛火未歇,清水滴沥的声音从屋内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樊东明拧好帕子,放到了苏晏回干裂起皮的唇边,让他咬了上去,以防他咬到舌头。“孩子,过程缓慢,这种疼痛会叫你昏迷,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万不可睡了过去。伯伯带来的麻药有限,已经悉数用在了受伤士兵的身上,你莫要怪伯伯。”

        怎么会呢……他对他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因这些小事而怪罪恩人。苏晏回摇了摇头,咬好帕子,紧盯着床头。

        见他如此,樊东明咬了咬牙,抓起桌上的刀子握在了手中。“当真忍得住?”

        他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还未及冠,这般生刨箭矢,一个成年人也未必忍得住。

        苏晏回点着头,选择在明显不过。

        樊东明转过身瞧着手中的刀子,心下一横,对着烛火烤了上去。

        “唔!”苏晏回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滚烫刺痛,一双手死死拽紧了床单,唇齿间的呜声被他咽了回去。

        刀过腰背,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听,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滑落在床单上面,嫣红一片。

        樊东明的刀子又快又狠,手上利落干净,刀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他要这孩子活!

        樊东明的额头出了汗,紧张的身体越发闷热。瞧见那箭矢已经露了一节,樊东明的心也跟着又多了一分保障。伸手捏住了断箭,轻轻动了一下。

        苏晏回直感觉他的内脏都要跟着被牵扯出来,箭扎得很深,已经埋进了皮骨里。苏晏回鼻尖的汗珠砸到了手背上,晕了开来。手中的床单被他揪的变了形状,皱皱巴巴的攥在了他的手中。

        鲜血四溅,血液成喷射状涌了出来。溅在了帐子衣袖上,屋内到处可闻的血腥之气弥漫四周,苏晏回再也挺不住,昏死了过去。

        樊东明将箭矢拔了出来,那箭身有他一个巴掌那么大,这些天一直埋在他的体内,就像是生了根一样。

        樊东明将箭矢扔在了血盆里,忙给他喂药扎针,从药箱里翻出来数种止血药,他必须尽快给他止血!

        窗外的雨雪小了下来,车轱辘压在焦炭的木柴上面咯吱作响,昨夜的大雪浇灭了战火,剩下的是一片寂静悲凉。

        魏征踢翻了一块挡在前方的木板,鎏金黑靴跨过一地的焦黑木炭,稳稳的停在了苏家府宅。

        柱国将军府的牌匾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歪歪斜斜的挂在一角,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

        子时上前将那牌匾接了下来,靠在了角落。“主子,里面完好无损。”子时抬头往里面看了看,石阶下的碎石青白小路上铺着薄雪,前院的的两缸睡莲还开着绿叶,一切都还是本来的样貌。

        “搜。”魏征冷冷的下达着命令。身后的士兵便涌进了苏府,开始大规模的搜查。

        寒风鼓瑟,苏府后院的绿叶沙沙的发出声响,一地的落叶无人清扫,折断的兵器架子铺了一池,淹在了冰冷的水里。

        魏征略过了这片颓败的院落,径直踏进苏家的书房。

        子时带着人来回走在苏家的后院,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就连那满池的兵器,他都叫人一一打捞了上来,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地。

        “这是什么?”子时蹲着身子,用剑尖挑起了一把金色长锁。

        魏征从书房内出来,暼见了子时手里这把锁。金灿灿的光泽晃在日头下面,细碎的薄片绯玉嵌在两侧,一颗舍利子挂在正锁的下方,血莹充沛。

        一把比较华贵的长命锁罢了。

        子时颇为好奇,将这把长命锁放在手里看了看。“棠。”

        “诶!王爷!”子时看见一抹玄色的衣角蹬上了长廊,忙站起来,追了上去。

        “王爷你看,这把锁应该是苏家小公子的。”子时献宝似的将那枚长命锁交到了魏征手上。

        魏征不想接,却被子时硬塞到了手中。“一把锁而已,死人亡物,你把他放到兰亭便是了。”

        “是。”子时领了命。

        苏晏回是闻到米粥的味道才醒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樊东明乐呵呵的慈祥面容。

        “来来来,我熬了些小粥,你肯定是饿了的。”樊东明见到他程亮的眼睛别提多高兴了,这孩子是能活下去了。

        “多谢。”苏晏回饿了几日,腹中的营养早就被洗劫一空。如今既是活了下来,他也要好好活着才是。

        樊东明将米粥放到了他手中,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伯伯,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苏晏回靠在床头,没有着急去喝那米粥。

        魏征此次来江州的目的他已经知晓,不外乎是斩除余孽,搜集证据罢了。

        他原以为他该命尽于此,就算他想为父洗冤,也是无能为力。可是他现在活了下来,许多事情他也就该整理一番了。

        “你说。”樊东明当下就应了。

        苏晏回目光一沉,缓缓说道:“我要伯伯你逮着间隙,去苏府,取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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