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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乌云遮月


苏晏回总觉得那妇人颇为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思来想去,苏允棠还是决定跟出去一番。

        顺着那妇人跑去的方向,苏晏回拨开了树枝,踏进了林子里。

        白雪在脚下印出来了一串轨迹,头顶的乌月还算清明。苏晏回一人一身白衣寻找着那妇人的踪迹,冷风嗖嗖的刮在他的面上,让他瑟缩了一下脖子。

        越往里走去,寒意越甚,那股透心的寒凉从脚底开始蔓延,苏晏回耐不住竟开始闷咳了起来。

        “谁!”

        暗夜里陡然传来了一声低喝,这声音化成灰苏晏回都认得。

        “苏天嵩!”苏晏回加快了脚步,拂开尘雪,站在了他面前。

        苏天嵩大惊失色,月色洒了下来,正正打在苏晏回清瘦的身上。“小公子!”

        地上的夫妇二人一见到他,脸色就变得煞白煞白的,仿佛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人。“你不是死了嘛?怎么会!”

        苏天嵩问出声来,不敢相信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苏小公子。

        苏允棠走近了几步,蹲下身,目光一一从苏天嵩破损的伤痕上掠过。

        有人想杀他。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苏允棠急于想知道事情真相,抓住了苏天嵩的手,迫切的望着他。

        苏天嵩本就对他的出现大吃一惊,现下又听他如此问话,更是觉得心内发怵,一股前所未有的惧意支配着他,一下子将苏晏回推倒在地。

        面对突如其来的力量,苏晏回没有妨他,被他推了个猝不及防。再想问他时,苏天嵩已经和那妇人跑进了林子深处。

        “苏天嵩!”

        “允棠!”樊东明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坐在雪地上?”樊东明在客栈刚付完钱,转头他就不见了。还好有人见到了他,给他指了路。“有人?”

        地上除了他们的脚印,还有几串错乱的脚步,显然是旁人的。

        苏晏回望着那片黑暗,没有答话。

        回到客栈,苏晏回都像失了魂般心不在焉。樊东明问他什么,他也好似没有听见。

        “伯伯,去夔州前,我想去一趟黄州。”在快要踏进客房时,他终于肯说话了。

        樊东明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他终究还是要踏上这条路。原本他想着,若是这孩子不愿去追究这件事,平平安安的度过余下的时光,那显然是最好的。可是他现下已经开始了这条路,再要回头,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着他眼里的晦暗坚定,樊东明也知道了他的选择。推开门,领着他走进了房中。

        “你想去黄州,是为了张桂忠?”樊东明坐了下来,抬头看着他。

        苏晏回捏了捏拳。“是。”

        樊东明对于他的选择无话可说。“他死了。”

        “!!!!!”苏晏回睁大了眼睛,几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樊东明心疼他,也不愿见他这般活在痛苦之中,这条路,真的是一条不见天日的路啊。“魏征什么都告诉你了?”

        “没有。”苏晏回摇了摇头。“他只说我父亲谋逆结党,刺杀皇帝。”

        樊东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出来。“是也不是。”

        “!”

        樊东明越发的叹起气来。“江州祸乱之前,你父亲曾去过黄州。”

        这事儿苏晏回是知道的。

        樊东明:“具体他去见谁,我也不清楚。你父亲去的时候,曾捎了一封信给我。信中只说:逢集云上,休得自在。”

        什么意思?苏晏回即使是博览群书,师从峨父,现下对这件事情也是犹如雾里看花,根本不知道如何剖析。

        “此次江州祸事,恐怕也是这句话里的含义。”樊东明看着桌上的烛火,幽幽给他道来。“江州一案,皇城已有了判定。岂不说张桂忠咬定你父亲结党谋逆一事,光是苏天嵩这个人就害死了你父亲。”

        “你父亲这个人最是忠君爱国,谋逆一事又何从说起,刺杀一案,更是欲加之罪。”樊东明转头看向了苏晏回。“你刚刚见到的人应该是苏天嵩吧。”

        苏晏回点了点头。

        樊东明一拍大腿又叹一声。“苏天嵩这个人最是顺水逐流,你父亲叫他做手下当真是给自己刨坟墓。”

        “苏天嵩在江州的时候很是尊敬父亲,他何故这样做?”苏晏回不解。

        樊东明道:“一仆不侍二主。你可知,苏天嵩原先的主子是谁?”

        苏晏回皱眉回道:“父亲从不与我说这些。我倒是听大哥提起过,他原先的主子是被陛下问斩的。”

        “是了,他第一个主子就是雍王刘重。”樊东明提到这,脸色瞬间变了,眼神中掺着仇恨。

        看着他的脸色,苏晏回好像明白了什么。莫不是是午门兵变?

        “公制年间是由平正帝统辖,那时百姓安居乐业,锦绣山河就在眼前。你父亲当时还在朝中当任柱国大将军,风光无限。曾与北境王魏霄宜乃国中二将,好生前程。”樊东明说着就变了语气。“可是雍王却狼子野心,发动了午门兵变,苏天嵩就是他的客卿!”

        “!”

        樊东明咬牙切齿道:“公制十三年,刘重伏诛,你父请愿江州,不肯回朝,我也因为午门牵连罢了官职。”樊东明眸中涌现了泪花。“没了儿子。”

        “伯伯……”苏晏回起了身,将手放在了他的肩头,企图给他一点温暖。

        “没事!你伯伯我刚硬得很。苏天嵩这厮倒头一戈来到了你父亲:麾下,发誓,誓死效忠!雍王的人怎可堪用!”樊东明恨自己当时没有再努力劝说,害得挚友就此丧命。

        樊东明:“黄州州府张桂忠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想要与你苏家结亲,几经游说,你父亲才同意。”

        樊东明忽而问道:“你可知是你哪位哥哥娶亲?”

        “是我二哥。”苏晏回心下一寒。他二哥掌管着江州守备军,有权调动,还能调令苏家军,若他们想打的主意是要江州军队,二哥是在好不过的人选。可是为何到最后,变成了苏家灭亡,扣上了谋逆的帽子。结亲一事,父亲曾深思熟虑过,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张桂忠这人,眼光狠毒,一下就盯上了你苏家。苏天嵩刺杀一事,怕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谋划什么。”樊东明沉思了起来。

        “苏天嵩是雍王的人,雍王已死,他的党羽早已除尽,却唯独漏了他一个人。江州祸事一起,苏天嵩就去刺杀,皇城将事情压了下来,对江州置之不理。我想,苏天嵩便是江州一案至关重要的人物!没有他,江州不会破!”苏晏回突然就明白了,忙站了起来。

        他想要抓住苏天嵩,可是他一个人,人海茫茫,他要去哪里寻?

        樊东明看出了他的忧虑,将他拉回重新坐下。“别慌,孩子。苏天嵩是这场大局的关键,总会有人找他,我们现下该养精蓄锐,静候时机。”

        他说得没错,苏天嵩既然能从重重禁军包围的皇城脱困,就证明他还有帮手,而且那个帮手一定还用得着他!

        “多谢伯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位伯伯愿意帮他,苏晏回是很感激的。

        樊东明一听可不高兴了。“说什么谢不谢的,以后我就将你当我儿子养,你若是愿意。你可认我做个干爹,你就是我樊东明的儿子了!”

        苏晏回心头一暖,眸色微闪,满眼都是星光。

        “哎呀!哎呀!棠棠准是饿了,为父给你弄吃的去。”樊东明其实早就想从苏青煜手中拐一个儿子了,只是那老东西宝贝儿子的紧,一个都不肯给。虽然现下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可是他脸皮厚啊,他樊东明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苏晏回看他如此激动,就差起来放鞭炮与民同乐了。他也只好点头应了,他刚刚失去亲人,现下的樊东明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后的依靠了。他又与父亲是好友,能在江州祸乱爆发时就想着赶来江州助他苏家,虽然没有赶上,但是这份情谊,苏晏回没齿难忘!

        新雪渐渐开始融化,初春的新芽破土而出铺了一路。

        因着苏晏回身子不好,二人便在客栈多待了一日,给他养好了精神,这才上路。

        沿途散钱,樊东明又会医术,在路上救治了不少人,他们都是从江州逃出来的难民。

        苏晏回不能久站,站久了便腿疼,这是给上次屠鲁士兵打的,没个十天一月是根本不见好的。

        途径密州官道的时候,难民逐渐减少,不少人为了报答二人,都想用钱作回报,可是樊东明都不接。于是这些难民就给苏晏回做了个木椅,好叫他歇着。

        “先生,你们家孩子真好看,长得跟个玉娃娃似的。”一群难民坐在路边,吃着干粮,谈了起来。

        樊东明手上治人的手未停,脸上挂着相当得意的笑。“那是,我家娃娃不仅长得好看,又聪明,还孝顺呢。”

        苏晏回听见了,轻笑了一声,笼紧了身上的氅衣,躲在墨伞下面,好生将养着。

        “先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瞧着你们家娃娃身体不好啊。”难民问道。

        樊东明替难民包扎好后,从一旁的药炉上倒了两碗伤药,一碗给了难民,一碗端给了苏晏回。

        这几日,苏晏回伤口有些发炎,缝合的背部重新拆了刮了腐肉。还没有长好,所以瞧着他的血色才那么苍白。

        樊东明道:“夔州,我们回家。”

        回家。

        苏晏回莞尔浅笑,这些日子,樊东明都要同难民们聊上几句,不停地炫耀他的“儿子”。偶尔聊到去哪里时,樊东明的回答都是——回家。

        樊东明其实很是珍惜宝贝着他,一路上,从不让他帮忙,都叫他好生歇着。给他讲了他许多生平的事,还提到了他的夫人。

        她是一位善良温柔的人,讲起她来,樊东明的眼睛里都是光,显然是夫妻关系很和谐美好的。

        “我家孩子受了点伤,回去后,还不知道要被他啊娘骂成什么样子呢。”樊东明看着他喝完药,又递了一颗蜜饯过来。

        难民喜呵呵的道:“当爹的就是粗心,这么个嫩娃娃受了伤,当娘的能不伤心嘛,是该骂你的。”

        “该骂,该骂。”樊东明笑着接话,也递给了难民一颗蜜饯。

        难民却拒绝了。“留给孩子吃吧,你看他眉头皱的,这药很苦吧。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所有难民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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