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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兰亭惊梦


夔州茶楼淹人一事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速度之快,几日便传到了京城。

        皇城朝政殿……

        恭顺帝手抵太阳穴,闭着眼睛,殿下大臣争吵不休,吵得他头疼。

        “夔州挨着凌峰江,挖条河道也要几日,怎的就没人知道!”礼部尚书常金怒斥着工部尚书,骂完便有些站不住脚,往后退了几步,被人扶住了。

        工部尚书房孔祥怒不可遏,扭头吼道:“夔州哪年哪天不挖河道,江河渠道多了去了,就算被人看见了,也只当他挖了条渠沟罢了,谁会去报官!”

        常金:“就是你驭下不当,夔州的渠道要从江上引过来,必定是要登记造册的。这沟都挖到城里去了,闹出了人命你还要狡辩!”

        房孔祥被他气的手抖,眼尾的皱纹都生了出来。“常大人!你休要胡说!现下并不是要治谁罪的问题,而是要查清王德成为何这样做,你在这里吵有什么意义!”

        “王德成原是夔州的府君,后因贪污罢了官职,他不是流放了嘛,怎的又回来?”翰林院大学士韩亭暮着了一袭红袍,玉冠固发,不过也才二十的年纪,却沉稳的紧。

        这句话总算问到了众人的心坎上,就连皇帝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准备听着下文。

        都察院左都御史成风道:“王德成原先是发配到了黄州以东,那地方干旱严重,想来是自己跑了。”

        韩亭暮笑道:“夔州来报说,王德成如今可是有了靠山,好像是北境啊,莫不是北境王……”

        “北境?”

        “北境?”

        众人一头雾水。

        常金“咦”了一声,不赞同道:“北境如今是车行知在统辖,谁知道他在干什么,一个旱豹子去那狼待的地方,这不是找罪嘛。况且,魏征现下又无兵权,天晓得他在哪里耍。”

        这话兵部尚书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北境王的八万大军都交了出去,两年前来京的时候,这孩子还不要兵权呢,想来不会做这种事。夔州的来信只说有北境蛮子帮着那王德成,谁知道受了谁的意。”

        韩亭暮却道:“北境一向都是魏征统辖,如今他刚一走,蛮子就开始躁动了,竟然混入了大渊土地。说不上来到底是谁的责任,可是魏征也脱不了干系。”

        成风道:“北境王应是没有时间干这件事的。”

        “哦?”恭顺帝终于说了话。

        大臣们纷纷又转了方向面朝皇帝,低头听声。

        成风行了一礼继续道:“北境常年冰封,清阙山的跑马场又是他最爱的地方,七日里有五日他都待在那,没有时间去那雪山的北边跟边牧游军勾结。”

        “你怎么知道?”韩亭暮反问道。

        成风:“微臣掌监察,大渊各地都分布着都察院的人,北境又怎能不监察。”

        韩亭暮冷哼一声,向陛下拱了一礼。“即便如此,那他的手下呢?难道没有时间。据我所知,魏征现下也在夔州。”

        “这确实不关北境王的事,当日他在夔州也是恰巧,还是他劈烂的茶楼,才没有让大祸酿成。”听了半晌的工部尚书房孔祥站了出来。

        “诶,你怎么现下又知道了,还说你不知道夔州的事?就是你督察不严!”常金一听他说话便又跳了出来。

        房孔祥身子一愣,扭头又跟常金掐起来:“常大人!我这是就事说事,你不要胡搅蛮缠!”

        “行,就事说事。夔州一向都是赵辰安在管制,他与王德成有仇,才刚一上任就揭穿了他的罪行。王德成被发配,现下回来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常金道。

        “但是夔州的江河渠道是你拨下去的人修建筑基的,你的人没有做好防范,赵辰安也没有做好他知州的工作,你们两都有罪!”常金又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

        “陛下,房大人有过呀,那赵辰安也要定罪的呀!”说着他就咚一声跪了下去。

        “常大人!”房孔祥气极了。

        “你若真要这样讲话,我这官不做也罢!”

        只听闻房孔祥猛的将象牙芴板往常金身上一砸,整个人都被他气得手抖不已。

        常金见他如此,也越发恼了,蹭的站了起来。“你休要拿这东西威胁我,还砸我!”

        常金抓起地上的芴板就朝房孔祥扔了过去。“我说的不是实话嘛!”

        房孔祥手忙脚乱的接住扔在他身上的芴板,常金便又扔过来了一个芴板。

        “说你一下你就恼,你这官不做也罢了。”常金扔他两下还不满意,脱下脚上的靴子就往房孔祥脸上扔。

        房孔祥被他的靴子扔了个猝不及防,当下就撸起了袖子:“你!”

        “诶!诶!诶!”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各位大人!”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吵嚷了起来,纷纷去拉架。

        武将最是心烦文臣掐架,一张嘴能把你说的找不到爹娘,现下终于见到文臣打架,恨不得搬条板凳来,磕着瓜子看他们打。

        韩亭暮和太傅两人连忙避开这些人,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殿下争吵不休,恭顺帝没听见任何一句他想听见的话。而朝中各大臣只顾自己利益,丝毫没将这朝堂放在眼里。

        “都闭嘴!”恭顺帝震怒,一把抢过马公公手上的折子扔到了殿下。

        皇帝龙颜大怒,朝臣赶紧住手,稀里哗啦的跪了一地。

        恭顺帝怒道:“都别做官了!都别做官了!朕这朝不上也罢!都回家种地去吧!”

        恭顺帝猛的踢开熏炉,甩开珠帘,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殿。

        “陛下息怒啊!”

        “陛下息怒啊!”

        龙颜一怒震京城,朝臣无一人敢走,纷纷跪在了乾德殿。

        寒风瑟瑟,初阳还未回笼,众大臣密密麻麻的跪在外头,不敢搓手,也不敢让家中人送暖身子的东西来,硬生生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冻得僵疼。

        皇城中一时间全被“乌云”覆盖,太监宫娥侍卫,能避则避,丝毫不敢靠近乾德殿,生怕被陛下的震怒株连九族。

        常金和房孔祥是事情发生的由头,大气不敢喘一声跪在最前头。

        天际将明,恭顺帝一直待在乾德殿一步也不出。

        直到一声茶盏破碎的声音,乾德殿的门被打开,随侍的仆人噼里啪啦的跪在檐下跪了一地,匍匐着身子,浑身都抖得像筛子。

        众大臣倒吸一口气,又连忙将头埋在了地上,祈祷着,有人能进去说服龙颜。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连马公公也被赶了出来,跪在殿前,不敢再说任何话了。

        “你说怎么办?”房孔祥埋着头,现下也顾不得刚刚和常金的争吵,只想着赶紧让陛下消了气才是。

        “我能有什么办法……”常金也有口说不出啊。

        偌大的皇城因着陛下的震怒,一下子就暗了下去,乌云压城,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日突然落水,差点要了苏晏回的命。又因疾行回家,肺腑寒气侵蚀,让他夜里就发起热来,烧了几日,浑身滚烫得如同一只火炉,意识也混乱成了一团。

        “允棠?允棠?”

        梦中兰亭翡翠,鹭鸶青鸟停在野畔,啄食着鱼儿。

        苏夫人走在长栏石阶,周围的木绣球开着一团团的花簇,环绕在那抹温柔的身子上,惊艳动人。

        “啊娘!”十岁的苏允棠手上扯着一只风筝,脚下跑过野草,惊起一群青鸟。

        苏晏沉追在后头,手上的野兔子还提溜在手上。“允棠慢点跑!”

        “且……且由他去。”苏晏凝追不上了,扶住了苏晏沉的肩膀,喘着粗气。

        苏晏沉轻哼一声,俊秀的眉头虽有怒意却也是宠爱。“大哥你就由着他吧!”

        “由他吧啊,就由他吧。”苏晏凝笑着拍了拍苏晏沉,又追了上去。

        苏允棠跑到石阶下,提起长袍,就要登上去。“啊娘!”

        苏夫人伸出一只手远远的想要牵他。“慢些跑,你哥哥们追不上了。”

        “嘿嘿嘿……”苏允棠才不管那两个哥哥呢,浑身的汗味臭死了。“啊娘。”

        一路小跑,苏晏回终于要抓到那人了,可是突然眼前就浮现出了血色,漫山遍野的红。

        他的母亲变成了一缕青烟消失在了他眼前。“啊娘!”

        苏晏回惊恐不已,想要抓住,却只剩一手虚无。“大哥!二哥!”

        转过身去,苏晏回已然是十四岁的模样,温润的眉眼布满血丝。周围的木绣球死去,野畔化作尸山,两具无头尸就摆在那,还有那杆埋进了血水里的长缨枪,他的父亲就葬在了那里。

        “啊爹!!!!!”

        苏晏回冲了出去,跪倒在尸体旁边,血泪涌出,钻心蚀骨的疼痛撕扯着他,要将他拖入这万丈深渊。

        “大哥……二哥!”苏晏回凄厉绝望的声音响彻在兰亭,战火弥漫。烈火宛如巨龙吞噬着江州城,硝烟的味道钻入鼻腔,刺得他猛烈咳嗽。

        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亲人是如何离去……

        我要你终生忏悔你的罪行……

        哈达容与冰冷的话音回荡在兰亭,一点点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苏允棠捂住自己的耳朵,却见双手血色鲜红。远处江州城破,屠鲁士兵踏过尸山直奔城中。旌旗顷倒,无数尖叫声伴随着铁甲冷刀包裹着他,让他仿佛置身地狱。

        是你……害死了他们……

        “不是我!”

        苏允棠怒吼出声,从梦中惊醒。浑身的冷汗将他浸湿,温润的眉眼挂着梦中的泪,惊恐绝望还未褪去,破碎的希望在他眼中渐渐冻成了冰。

        “棠儿!”

        林楚宣紧着他坐起来,见他伤痕累累的眸色,再也忍不住伤心泣泪了起来。他的每一个眼神里都是无助,那种惊恐不安的目光刺痛了她。

        “不怕,不怕,我们都在呢。”林楚宣给他披好氅衣,拿着帕子给他拭汗擦泪。

        藏禾初不忍看他。他知道苏晏回身上发生了什么,太痛了……

        “逆境重生,方能拨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樊东明拍了一把藏禾初,让他好生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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