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心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常倾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却好像死机了，一直没动静。
她焦急不安地心想，是不是要再加一句什么话，直接切入主题，让席观竹没有机会说不。
——和他撒娇？
——提醒他明天早起？
——跟他道歉今天下午在烤肉店的事情？
几秒钟时间，好几种聊天手段在常倾脑海里盘旋，在她还没还得及付出实际行动之前，手机忽然振动了下，她眼皮一颤，未曾发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凝重了。
xgz：【早上和下午都有课，怎么？】
常倾第一次发现自己性格里居然有扭捏的一面，脸皮突然比花瓣还薄，硬是不好怎么开口明天也要继续送她去上学的事情。
cq：【好巧，我也是早上和下午都有课】
xgz：【……】
看见对方发出来的6个点，常倾脑海里已经能想象得到他被无语到的模样，第一次恨自己说话不争气的常倾想咬舌自尽，不能继续让自己像个不会讲话的弱智，干脆快刀斩乱麻。
cq：【我放学了，爸爸来接我，车里好闷，还是坐在摩托车上兜风更快乐】
将心里话委婉地说出来后，常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转头，窗外景色快速倒退，玻璃上倒映着城市的繁华与热闹，她笑得合不拢的唇角与忽明忽暗的风景混合交杂。
须臾，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xgz：【明天戴着头盔去搭公交的话，岂不是没有快乐了？】
根据这几天和席观竹的接触，常倾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他这句话明显是在调侃自己，便顺着他的话继续聊。
cq：【明天才星期二，我还可以坐4天的摩托车，继续享受快乐】
末了，又再加了一句。
cq：【辛苦你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早起，作为精神补偿，我周末请你吃好吃的。】
xgz：【嗯，等着你带我去麦当劳吃儿童套餐】
常倾：“？？？”
一时之间，气馁、无语、好气又好笑的情绪全涌上来常倾心里头。她有些分不清他这是调侃还是真实想法。
十分确定的是，未来几天她都能坐在他摩托车后座。
一想到未来好几天的早晨都能见到他，常倾内心充满期待的同时有些惆怅夜晚的漫长，如果时间可以自由调节该多好，睡觉的时间短一点，骑摩托去学校的路程长一点。
常宏建见自家女儿脸上忽然喜笑颜开，乌云变成了晴天，他心情也跟着变好：“题解出来啦？看把你高兴的，以后放了学就别看这些东西了，好好休息。”
常倾这才发现自己笑得太过于明目张胆了，将笑意收敛：“爸，你就是觉得我成绩好才敢说这种话吧？但是这里不比罗河，优秀的同学层出不穷，她们每一个都很厉害，我要是不努力一点就要垫底。”
“垫底就垫底，这有什么的？学习嘛，尽力了就行。”常宏建的教育理念就是女儿的快乐排第一，成绩排第二。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悠闲道：“反正你也爱画画，等下学期文理分班，就可以做美术生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然后考国美或者央美。”说到这，常倾闪着亮光的眸忽然有点点变暗了下来，她自从打算学画画起，目标大学就是国美或者央美，如果她以后真的去国美或者央美那就要离开洞宁。
去一个没有席观竹的城市。
想到这里，常倾早就确定下来的目标有些动摇了。洞宁美术学院也很好，虽然没有国美央美抢手，但也是全国排名前五的美术学院。
脑海里闪过这种念头时，常倾一个激灵摇头甩掉。她现在才读高一，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与此同时，有一点点羞耻。
她居然已经把席观竹自动放进她未来的规划里了——在什么都不了解不清楚，只知道他这个人以及名字怎么写的时候。
常倾的房间有扇落地玻璃窗，靠近床头柜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小凳子，画架和素描纸，平时她就是坐在这个位置画画。
拉开米白色的蕾丝窗帘和玻璃窗，是一个倒u形小阳台，摆满了余琴去花市挑选的绿色盆栽。
余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艺术家得接近大自然，她干脆把属于大自然的花花草草全搬来女儿房间。
往外望去，小区里一盏一盏明亮温馨的灯火尽收眼底。对面正是席观竹家，二楼有两扇大小不一的飘窗。不知道某扇窗户朝外推开后，里面是不是有他的身影。
常倾之前不会关注这些东西，但今晚不知怎么了，脑海里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意识到这个想法有些猥琐后，她咦了一声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
正打算拉上窗帘关灯睡觉，却瞧见对面别墅二楼左边的那扇窗户亮了。
原来那扇窗户是开着的，灯一亮，屋里的白色墙壁、电脑桌、书桌、沙发、床几乎所有摆设都成了缩小版，一览无余，距离有点远，看不出具体干净与否，但目测是很整洁的。
须臾，一抹单薄的身影出现在光亮里，那人往沙发坐下，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舒适宽大的睡衣，用毛巾随意地擦着湿发，另一只手则刷手机。
距离远，看不清具体五官面容，但也能感受到少年清爽柔和的气息。
即使模样模糊，常倾凭借熟悉的身影轮廓一眼认出，这少年正是席观竹。
常倾薄薄的眼皮颤了颤，下一秒做贼心虚般猛地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余琴跟她说过，家里的窗户都是单向的，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怎么席观竹家没有安装这种玻璃。
——家里的玻璃是单向的。常倾小身板一挺，这样岂不是意味着，她哪怕光明正大地看对面，席观竹也不会发现？
常倾小心翼翼将窗帘拉开。对面原本十分光亮的房间又暗了，席观竹似乎是把百叶窗拉了下来，还有一丝丝横向光亮从缝隙里透出。
男孩子的警惕性也那么强，刚洗完澡回到房间就拉上百叶窗。
常倾的思路又扩宽了一些，席观竹不仅是她姐姐的师兄，还是她邻居，甚至在她房间能看见他的房间，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缘分不浅。
关了灯躺床上，常倾笑出了声音，在床上滚来滚去。
第二天早晨，常倾拉开抽屉，在常慕买给她的首饰盒里拿出几乎没用过的草莓发圈，在脑后扎了一个清爽的马尾。
常慕这人很奇怪，自己打扮中性帅气，却老是爱买一些小女孩的玩意给常倾。
常倾小时候很喜欢，上了初二以后就觉得幼稚，一直放在柜子里吃灰。这会，忽然又发现，有些可爱的元素点缀在身上也很好。
楼下常宏建和余琴还是担心女儿挤公交会不适应，问了两三遍要不要送去学校。常倾从冰箱拿了两瓶酸奶进书包：“是你们觉得我不适应，我可喜欢了。”
“我已经长大了，你们也不要停留在我3岁不懂得表达的时候。”
常宏建醍醐灌顶：女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一定要按照他们给的地图走。她是要坐公交还是要坐地铁去到目的地是她的自由，她若是真的不喜欢，会说的。
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会表达出来，而不是做父母的觉得她会不喜欢。
常倾发现自己原来还有撒谎的天赋——吃完早餐说我去搭公交啦，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推开院门，那辆熟悉的，英姿飒爽雄伟的黑色摩托一如既往地停在路边，一只黑色头盔孤零零挂在机身的后视镜。
席观竹背对着她稍低垂着头。
常倾的目光穿过他单薄的白色t恤，仿佛看见他微微弯曲的背脊，倚着摩托车的上半截身子像是从摩托车上长出来。
常倾飞速绕过去他身边。
原来他两手都不得闲，一手抱着粉红色的头盔，一手刷手机。
常倾盯着他怀里的粉色头盔，语气异常开心：“观竹哥，早啊。”
席观竹闻声抬眸，深邃的黑瞳里可见几分憔悴感，因为肤色白，眼下的青色有点明显，他轻颔首，漫不经意地将手机息屏，放入裤袋，眼角缱绻：“小花朵，早。”
一大早听他用慵懒的嗓音喊自己小花朵，常倾白净的小脸蛋瞬间红润，心里头填满了粉色。
他身上淡淡的疲惫感和眼里的憔悴，让常倾联想到昨晚偷窥到他“出浴”的模样。
她咽了咽喉咙，脸蛋在发烫，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问：“你看上去很困，是不是起太早了没睡够？”
席观竹微微仰头，舒缓了一下脖子，由于皮肤很白很薄，依稀可见修长的脖颈分布着的青筋血管。
明亮日光晃在他脸上，这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有一种颓废、破碎又残缺的美感，仿佛一碰就会化成水化成雾。
他嘴角轻轻一扯：“昨晚被组员抓着问作业了。”顺手将怀里的头盔递出：“试试看，适不适合。”
刚好适合。
有了这层透明的护目镜，常倾发现自己盯着他看的时候更加光明正大，仿佛这是她的保护色。
席观竹见头盔大小适合，也满意地侧过头，低睫睨向摩托后座。
伸手拎起搁在上面的一片极薄的纸模样物品：“店家还送了几张贴纸，你要是喜欢就贴上去。”
语气比手里的贴纸更轻盈，软绵绵像是没睡好，又像是没力气：“或者，贴你书包上也挺不错。”
常倾微微探身过去，盯着贴纸，有白色的云朵图案、可爱的西瓜图案、清新的雏菊图案……将全部图案看清后，她的目光落在那朵白云上。
清透温柔又缥缈，一触即散的模样，让她联想到席观竹的气质——美丽的事物果然都有相同的特质。
“这朵云好看。你能不能帮我把云贴在我头盔上。”思忖几秒，确定道：“就贴在耳朵上一点。”
小女孩喜欢的居然是一簇胖乎乎的云朵。
席观竹低睫，眼角处泛着明显的笑意。
将云朵贴纸撕下，嗓音清冽，不咸不淡：“过来一点。”
“哦。”常倾将小脑袋凑近他眼前。
两人面对面接触，常倾能更近距离看清他的下半张脸，下巴线条锋利又清晰，和他本人柔和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反差，桃花色的唇瓣衬得没有气色的皮肤更白了些。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像是清晨行走在被阳光沐浴的竹海里，清爽怡人。
此时，刚好一束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落在他胸膛，夹着细碎薄弱灰尘的晨光宛若璀璨的星星，又似她心底里动荡不安的银河，千层万层，摇摇晃晃，寻不到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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