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街边小摊边，第二只清空的冰粉碗并排摆上桌案，龙女手边立即出现一块绣有朱果的丝帕。她抬眼望去，厉昭明右手托腮，食指戳着自己的嘴角，左手又把丝帕往前伸了伸，示意她嘴边沾了东西。
“今日天朗气清，应当是打猎的好时候。公主可愿意赏个脸，去昭明的猎场转转？无论打中多少猎物，我全都派人给你送去驿馆。”
听闻此言，敖涉川用丝帕捂嘴笑了一下，展颜道：“当真？”
对于猎场的经营状况，厉昭明向来有把握，更何况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博取敖涉川的好感，自然得大方些。于是豪迈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敖涉川意味深长道：“我上一次动手，是三个月前杀入西海礁岛附近的一处海湾，清缴鳄鱼精。再上一次，是半年前斩杀兴风作浪的上千只鲨鱼。当时下手太狠，差点将其灭族。小殿下，你那猎场当真随我狩猎？”
清缴鳄鱼精……斩杀鲨鱼……
厉昭明哽咽了。
可既然已经放话，他只好硬着头皮承诺：“当真！但是、烦请公主手下留情。”
猎场分为前场、中场与外场三部分。
前场用于休憩，花果蔬食一应俱全。凤凰对于食肉兴趣不大，猎来的猎物既可装扮一番带走，也可寄养在前场，治好伤后再放归。
中场则是围猎的主要区域。
沙地、丘陵、雪原、丛林、沼泽……各种地形一应俱全。敖涉川在万重山上待了百年之久，甫一下山便投入西海平叛。这种花样繁多的猎场，她也是平生仅见，不禁眼底放光。
厉昭明抽出代表海洋的天蓝色牌子，问道：“去水域？”
对方摇摇头，伸手抽出墨绿色牌子：“丛林吧。”
“公主莫非以为，昭明的猎场当中会是寻常走兽？”厉昭明差人去拿来一份图谱，细细解说道：“猛虎狡兔、狸猫白鹿，都是凡夫俗子才有兴趣的俗物。公主不妨来看看，丛林地貌的图谱上画的是什么。”
图谱在眼前的几案上摊开，首当其冲的是一只体壮如牛、前脚有爪的妖怪，上身匍匐在地，利爪嵌在土石中，下半身隐没于树丛后，看不见全貌。
敖涉川讶异道：“猥裸？”
“公主好眼力！除了猥裸之外，还有通路魔、牛鬼……都是从各地掳来的山精野怪。”
“这些数字有何深意？”每个精怪的名字旁边都有数字，通路魔是“伍”，猥裸是“拾”，牛鬼则是“伍拾”。
厉昭明解释说：“用来记分的。猎场当中经常举办围猎比赛，通路魔大多只能吓吓人，因此只算五积分。猥裸长相太吓人了，但战斗力实际上很弱，就给进阶版十积分。而牛鬼力大无比，射杀难度高，所以有五十积分。”
敖涉川将视线从图谱上移开，转过头来笑吟吟地夸他：“小殿下如何想到这么好的点子？”
厉昭明摸摸鼻翼，难得谦虚了一回：“与其让它们四散开来为祸人间，不如全都收归进猎场，也算造福苍生。”
“分值最高的就是牛鬼吗？”
“非也，猎场中有一妖物名为‘不化骨’，遭三界六道摒弃。若能猎得此物，能直接获得一万积分。不过嘛，除了我王兄厉昭允之外，目前无人可降。公主与我王兄师出同门，想必也会是除王兄外唯一能降伏‘不化骨’的人。”
一番吹捧也不知有多少真心实意，多少虚情假意。可敖涉川似乎被挑起了兴趣,她计上心来：“听上去是厉害的大妖怪，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真是怪害怕的。”
柔弱女子？怪害怕的？厉昭明腹诽：清缴鳄鱼精、斩杀鲨鱼时怎么没见你怕。
那厢的敖涉川故意作出一派娇羞，继续调侃道：“可我这柔弱女子，若当真为了小殿下猎下大妖，到时，希望殿下能允诺我一件事。”
“何事？”
“不如……让我以‘不化骨’为聘，与殿下结成秦晋之好。”说罢，用手捂住嘴，掩饰笑意。
“！！！”
“啪嗒”一声，图谱从厉昭明手中脱落，直坠地面。
小殿下脑中登时散乱如麻：“是、是我想的那个‘秦晋之好’吗？涉川公主你，要不再、再考虑考虑我还小！”
敖涉川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捂住嘴的手指缝里透出了压抑的笑声。
到这时候，厉昭明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玩弄了。只见西海公主那张素来淡漠的脸此刻笑出了两颊红晕，右脸上一朵酒窝若隐若现。
“小殿下莫怪，我西海定放你在父母身边多养两年，哈哈哈哈！”
原本厉昭明还有些气恼，可看到敖涉川笑语盈盈的样子，却又舍不得对她说什么重话，发什么脾气。
“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就此作罢。
待敖涉川笑够，喘匀气戳戳他的肩膀：“小殿下生气啦？在下猎一只‘不化骨’给你赔罪如何？”
厉昭明仍旧背对她，闷着声音说：“一万积分足以兑换城中一座府邸，公主不必用如此大礼赔罪。”
“只要能让小殿下开心，多少作府邸都值得。”
这话说得极认真，厉昭明一转头，撞进对方的眼神当中，仍旧是一副嬉笑的态度，一时间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有几分认真，几分玩笑。
门外侍从提醒他们场地已经备好，厉昭明“嗯”了两声，招呼敖涉川去装备库挑选顺手的武器。
侍从提醒道：“殿下昨日拿过来的酒，要一并带去吗？”
厉昭明顿住脚步，抬头看到侍从陌生的脸，想起自己接近敖涉川的目的。他犹豫一番后，拒绝道：“暂时不用……”
侍从追问：“何时要用？”
“等我们回来再说。”
“好，那晚宴上我就再呈上这酒吧。小殿下可别玩得忘记正事。”
侍从自顾自离开，身后飘出一股梧桐木的香气。这味道正是安芸芸随身香囊的气味。厉昭明呆立在原地，心中莫名产生一种抗拒。可显然，表姐必不会同意自己此时退出。
此时还一无所知的西海公主从后面追上，望着安芸芸装扮的小厮背影道：“你家这小厮还挺潇洒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留踪。”
“公主真爱说笑……”厉昭明背后直冒冷汗，担心对方看出什么端倪。
“叫‘公主’多见外呀，反正将来你也要入我西海，不如先从改称呼开始习惯。”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叫你‘夫君’的！”厉昭明涨红脸吼道。
敖涉川微微张口，面露惊色，仿佛在说：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嫁我。她连忙摆手：“别别别，你敢叫我还不敢应呢。”
厉昭明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那你说，改成什么称呼？”
“下山时，师长曾赐字‘逸辛’小殿下可如此唤我。”
挺正常的称呼，厉昭明暗暗松了口气，喊了声，表示应允。
“礼尚往来，我想唤殿下‘子明’。”敖涉川也轻声回他一句。
厉昭明刚想点头，却忽然停住脚步，转身，伸手拦住敖涉川：“你怎知我表字‘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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