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居然两个人一起
雨越下越大，在地面上浅浅没过鞋底。
明明没怎么活动，棉质的泡泡袜边缘却被浸湿。雨衣的衣摆完全泡在水里，随着每次走路都带起一圈圈涟漪。
带队的警察想领他去警视厅做笔录，下屋夜樱不懂“笔录”是什么，他担心会拖得很晚，所以直接拒绝了。
他要悄悄地准备，然后惊艳松田阵平！才不要现在就翻车呢。
考虑到下屋夜樱年龄还小、并且监护人也不在场，带队警察最终还是允许他离开了。
想到松田阵平抱着自己向自己告白的场景，下屋夜樱的笑容真切了许多，但随即发现今天冒雨出来一趟毫无收获，心情又迅速低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警察要抓副馆长，更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好事，下屋夜樱只是沮丧没能找到查询入学方式的资料。
那些在他眼中乱码一样的外国语写成的书真的只是普通的书。在听了他的来意后，问话的女警察忍不住捂嘴笑了，然后温柔的向他解释。
“这种事还是交给大人吧。”她这么说着，然后把地上沾满水渍的书拾起。
结果自己还是什么都没做到。
下屋夜樱叹了一口气：“没办法……”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现在差不多是下午一点左右，还很安全。
“总之先回去吧，这个时间，松田阵平应该还在上班……”
就像松田阵平直接称呼他“夜樱”一样，其实下屋夜樱也想用亲密一点的称呼来叫松田阵平，但是他又不是很习惯……总之先用全名这么叫着，采取顺其自然的方式慢慢来说不定会比较好。
至于上大学的事——下屋夜樱已经努力过了，他知道以他的年纪、就算去问大人也不会得到回答，那就没办法了，只能依赖松田阵平。
自从被松田阵平捡回家之后，下屋夜樱发现自己总是在依赖他。住的地方也好、穿的衣服也好，包括将来的安排（他本人是并不想上学的）、恋爱的对象（松田阵平语），全是由松田阵平决定的。
再这样下去，下屋夜樱会变得离开松田阵平就没办法活下去。
……话说回来，反正松田阵平是他的「锚点」，再怎么依赖都是可以的吧。
下屋夜樱像贵族小姐捏起裙角那样、用手提起雨衣的两角，这时他才注意到，衣摆那里沾上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这是什么？
感觉不是什么垃圾，也不像是意外粘上的。
因为这个东西所在的位置非常巧妙，刚刚好能不被地面的水浸到，也不在能够一眼发现的左右两边、而是更偏向中间。如果不是下屋夜樱提起雨衣（他一般都用拽的方式），估计一直都不会被他发现。
而唯一碰过他雨衣这个位置的人只有——
那个像猫一样的青年。
下屋夜樱并不讨厌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很冷淡也很凶，一副很容易堕落的样子，这种类型是下屋夜樱最喜欢的啦！可如果他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那就有些麻烦了……
强势的类型，目前只有松田阵平一人能让他接受。
既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就拿给松田阵平看看好了。
这么想着，下屋夜樱没再多管，提着衣角向着警察宿舍跑去。他用力踩着地面的水洼，溅起高高的水花，淋湿了双腿。水珠顺着腿的弧度下滑，流淌进泡泡袜里。
反正都已经弄脏了，也不用再继续小心翼翼。
他就这样一路蹦蹦跳跳的回到了警察宿舍。
刚踏进宿舍大门，下屋夜樱就利落的把雨衣的帽子摘下。他细软的头发上落了不少雨水，银白色的发丝在暖色的灯光下更宛若流动的虹带，散发着熠熠生辉的细碎闪光。
随即，从发根到发尾，几乎一刹那就变回了原本的紫罗兰色。发丝上的几颗雨珠还显眼的摇摇欲坠，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水。
就在他低着头梳理自己被水濡湿的刘海的时候，一双男士皮鞋进入到他的视野范围里。
……这双鞋看着怪眼熟的。
“夜樱。”
……这声音听着也怪耳熟的。
一只手抚摸上他的侧脸，为下屋夜樱擦去眼角沾着的雨水。
顺着力道抬头，松田阵平压抑着怒气的脸庞映入眼中。他一身黑西装，还戴着黑墨镜，嘴角绷得紧紧的，看着格外的凶。
下屋夜樱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心虚，他想扭头移开视线，却被松田阵平捏着脸用力扳了回来。
“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要出宿舍很容易，但如果想要进入宿舍的话是需要门卡的，下屋夜樱当然不会有那种东西。如果松田阵平不在这里等他，下屋夜樱根本进不去宿舍里面。
和萩原研二一起打电话请了假的松田阵平越想越恼火，他知道下屋夜樱任性惯了，几乎从没有听取过别人的意见；也知道下屋夜樱年龄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下意识因为其强大的力量就把下屋夜樱当做可以承担这份力量的成熟的人，的确是他的失误。
“就是去外面逛了逛……”下屋夜樱小声嘟囔。
想到下屋夜樱没有留言就瞒着自己跑出去、回来时还这么狼狈的样子，松田阵平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他，手指摸了摸下屋夜樱带着寒气的脸颊：“先回家换件衣服吧。”
下屋夜樱好像一直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
守候在一旁的萩原研二面色复杂的上前。
因为角度关系，他没能看见下屋夜樱的头发变色的过程，只看见幼驯染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动手动脚。
不过松田阵平说的也对，毕竟下屋夜樱穿的这么单薄、还冒着雨跑回来，纤细的两条双腿在灯光下泛着水润的光，一看就是被雨淋湿了。不早点换衣服取暖，很容易就感冒发烧。
但是小阵平，你上手也太快太自觉了吧？
被萩原研二瞪了一眼的松田阵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取保候审”的状态，掩饰性的咳嗽一声，把手收回。
夹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之间的下屋夜樱低着头，隔着发丝悄悄偷看左右两个心情都不好的大人。
他难得读懂了一次空气（更多的是被生气的松田阵平吓到了），乖乖的一声不吭，被领着坐电梯上楼回到了宿舍。
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要高不少，下屋夜樱一进房间就精神一振，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松田阵平打断：“你去沙发那里坐着。”
下屋夜樱有点怕松田阵平生气的样子，躲在萩原研二的身后点头。
松田阵平转身去了洗手间，萩原研二知道他是去拿毛巾给下屋夜樱擦拭，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冲着下屋夜樱微笑：“先把雨衣脱掉，我去倒杯热水。”
下屋夜樱乖巧：“好。”
目送萩原研二走进厨房的背影，下屋夜樱想了想决定先不把雨衣上粘了奇怪东西的事情说出来，等松田阵平发完火再说吧。
他随便把雨衣脱了扔在玄关门口，接着甩掉了脚上潮湿的帆布鞋，没有穿拖鞋就嗒嗒嗒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留下一串带水迹的脚印。
松田阵平还是冷着脸，看到下屋夜樱把沙发弄湿也不在意，而是把毛巾放在一旁的地板上，对他说：“把裤子脱下来。”
有一些水花飞溅的太高，再加上雨水被风吹的乱飞，下屋夜樱的短裤早就覆盖了一层潮气和雨水特有的土腥味。干脆直接脱下来，让松田阵平好好用毛巾擦干净会更方便。
他一边脱，一边观察松田阵平的脸色。
但完全看不出来什么，下屋夜樱抿着唇注视松田阵平给自己脱已经半湿的泡泡袜，然后用干燥温暖的毛巾把腿上的水痕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可能是他太生气了，手上的力气控制不住，把腿上的细腻的肌肤给擦红。
“……你轻点，疼。”
骗人的。这点力气施加在身上、也就是看上去很疼，其实对于下屋夜樱来说完全不痛不痒，只是为了想让松田阵平能温柔一点对待自己，才撒的谎。
下屋夜樱不懂什么叫苦肉计，他只是无师自通的用被水汽湿润的猩红色眼睛看着松田阵平。这会儿他的眼睛颜色就不像新鲜的血液了，而是更接近闪亮的红宝石。
松田阵平的动作停了停。
正好这个时候萩原研二端着热水从厨房出来，看到松田阵平拿着毛巾给下屋夜樱擦腿的时候心就一跳，再一看下屋夜樱直接把短裤给脱掉、只靠着过长的上衣来遮挡，就有点喘不上气。
他把水杯“咣”的一声重重砸在客厅的茶几上，对松田阵平皮笑肉不笑：“小阵平，怎么停下了？”
老老实实给人家小孩儿擦干净雨水啊！别这个时候占人家便宜！
松田阵平视线飘忽：“夜樱说疼。”
他感觉自己也没怎么用力……好吧，可能是他太恼火的关系，下手重了但自己没察觉到。
“我来吧。”萩原研二拿过松田阵平双手呈上来的毛巾，安抚下屋夜樱，“放心，我会很轻的。”
下屋夜樱发现这个人脸上总是挂着笑，感觉是那种非常的温柔的类型，和松田阵平完全不一样，但和他的关系反而特别好。真神奇。
也没说信不信，下屋夜樱只是点点头。
与三位相隔不到十米远的玄关，雨衣上的窃听器还在兢兢业业发挥作用。
诸伏景光最开始听到松田阵平的名字时的确很慌乱，但他很快控住了自己的情绪。毕竟他是被派出来当卧底的，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可不行。
那个绮丽的少年似乎也没发现身上被装了窃听器，一蹦一跳的跑走了，像是参加校外活动的学生，可爱又俏皮。
诸伏景光沉下心，仔细听耳机里的声音，同时在思考少年的身份。
不太可能是组织里派来试探他的，毕竟他刚加入组织也就几个月时间，是一点也不重要的外围人员中的外围。如果组织真有那么闲，连这种地位的成员都要考验测试一番，根本不可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也不用想着往里面派卧底了。
那就是偶然？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了。但这么巧让他撞见了，又这么巧那个少年和他的同期好友认识——这个概率真是低到可怕。
思考间，重重踏开水面的声音小了许多，是到家了吗？
诸伏景光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同时开启录音设备留存证据。
一阵无声的寂静。
“夜樱。”
……这个声音。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破案了，真的是松田那家伙没跑了。
“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听起来非常焦急。
“就是去外面逛了逛……”然而名叫夜樱的少年还是满不在乎，语气中流露几分厌烦。
“先回家换件衣服吧。”似乎是被少年的任性弄的没辙，松田阵平疲惫的叹息。
接下来是一阵脚步声，电梯开合的提示音，钥匙转动开锁的声音。
是到家了吧。诸伏景光很容易就判断出来。
“你去沙发那里坐着。”带着点薄怒的命令语气。
“先把雨衣脱掉，我去倒杯热水。”
这是……诸伏景光听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萩原研二！
是了，萩原和松田的关系特别好，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话说这个时间是应该上班的吧？他们这是请假了？为什么？和这个名叫夜樱的少年有关？
“好。”少年这次没有顶嘴。
接下来是一阵窸窣，大概是把雨衣脱下来的声音。
不过没关系，这个窃听器的范围是二十米，足够听清他们的对话了。虽然很抱歉，但是那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诸伏景光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
“把裤子脱下来。”是松田阵平的声音。
果然，尽管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很清楚……等等！松田你在说什么？！
这是松田的声音没错啊，就算听岔了也不能这么离谱吧！难不成是对暗号？可是哪里的暗号会这么奇怪？！
还没等诸伏景光反应过来，耳机里传来少年委委屈屈的声音：“……你轻点，疼。”
接着是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地的重音。
然后萩原研二询问松田阵平：“小阵平，怎么停下了？”
你们居然还两个人一起？！！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麻了。
不去上班、请假在家，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夜樱说疼。”松田阵平解释。
“我来吧。放心，我会很轻的。”萩原研二对少年说。
……他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
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忍耐住拨打报警电话的手指，强迫自己接着听的。
没想到毕业以后，第一个将要逮捕的不是黑衣组织的成员，而是曾经的同期！还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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