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神之罪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但从温凉的神色来看，这一切似乎不值一提。
绞杀的术令穿透庞克的身体，消失不见。阿初则继续往前追了一段，才一边低头嗅着一边往回折返。
“跑了。”阿初摇着尾巴说。
“嗯。”
阿初站回温凉身边，昂首阔步。
温凉来到破碎的木偶娃娃和瘫倒在地的庞克面前，她蹲下来拾起两块碎片，往一处拼了拼，一道微弱不可见的光闪过，那两块碎片竟然合在一起，根本看不见裂缝。
“我师父经常说，上古之神不需供奉，他们想要坠尘是因为他们活够了也活透了，那些神心有悲悯却也心有私欲，他们创世也在从这世界上得到他们想要的，譬如欣赏生灵的生老病死，生灵就像是神的孩子，神的所有物，只是慢慢的，生灵有了自己的思想，这种说法就不多见了。”
“我师父还说，生灵供奉的神都是生灵认为对他们有用的神，不论是护佑安宁也好，赐子赐福也好，求取功名也好，总归是有用的，但生灵不知道，他们供奉的神也是有区别的，从前的神不需要香火，不需要积攒功德，他们愿意去维持他们所创造的生灵间，后来的神需要香火，需要庙宇，需要功德，就变成了一种平等的交易。”
“这本是没有错的，因为这些神和上古之神不一样，没有香火就没有修为，没有修为就谈不上庇护。”
温凉盘腿坐下，将拼起来的碎片放进庞克怀里，说：“可，不论是哪一种神，都没有说助纣为虐，滋养恶意的，之所以为神，是洗净七情六欲与杂念，以至高无上的品格入境。而你的木偶记正是你邪念的现实化，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想成神，可由人成仙容易，由仙成神太难了，所以渐渐的，你邪念横生，造出了木偶记，你还听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话残害更多生灵。”
“而那些子虚乌有的话一部分来自你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有一部分则来自刚刚救你的那个所谓的邪神，对吗？”
庞克动弹不得，刚刚温凉粘合碎片的时候他还颤了一下，可见他和木偶娃娃的牵连太深。
“你想不想回答都不重要，我们来换个话题，你看不起那些使用傀儡的术师，你觉得傀儡比不上你的木偶娃娃，但我想说的是，那些用傀儡的术师，凡是登峰造极者都可以一做二。”
“何为以一做二？就像方才我和你说的，生灵有了自己的思想渐渐摆脱创世之神而独活，傀儡和生灵一样起初只有创造者给予的麻木思想，时间久远，傀儡就会生出自己的思想，形成独一无二的生灵，但因为傀儡是术师创造的，对内傀儡将永远依附术师，术师可随时将其毁灭，对外傀儡就是术师的搭档，亲密无间，一个术师，两个战斗力。”
“不论你信不信，服不服，傀儡一脉至今日是有它的原因的，我不说你的木偶记不好，只能说你没有用在正道上。”
这一番话就好像定罪前的演说，连归月都以为接下来温凉要给庞克下降罪笺了，温凉却话锋陡然一转，慢慢悠悠拼起木偶娃娃来。
“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凸显我多么明白高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所信仰的或许在你看来是正确的，但实际上对你对所有生灵都没有好处，没有一丝丝好处的就不能称之为正确，明白不？”
“我现在替你把你这木偶粘起来，我保证它比之前还要好，但是，你要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我，因为状纸的期限要过了，如果到时候这张状纸没有批复，就必须有谁为此承担。”
温凉拼了几块大的，剩下又碎又细小的团在一起，回蜷中指，念诀道：“恭，合。”
木偶娃娃自己站起来开始复原，温凉叨念着：“这木偶娃娃和生灵什么的都一样，对待他们要温和恭敬，尤其是它现在和你几乎要成一体……”
温凉话说一半，木偶娃娃碎了，在复原过程中碎了。
温凉的手停在半空中，周围静了一瞬，归月挡住温凉的眼睛，将她蜷在怀里，阿初和阿弑化作人形扯出一张网，罩在庞克和木偶娃娃上空。
温凉将归月的手推开，慢慢站起身来，眼里写满不解。
这不是她的神术失灵了，而是对方不想让她救了。
庞克和木偶娃娃几乎同生，庞克自断命路的同时也牵扯木偶娃娃的命路，合不上了。
庞克自绝而打断了神术，可能在其他生灵看来这没什么，但对神而言这是错误。
就好比是神不搭救。
温凉不认为庞克会这么做，她施神术的时候一心想着怎么劝他回头，并给他一个好的结果，眼下看来不需要了，温凉得考虑一下自己的结果。
“我要救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即便是当初没有生灵信奉她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庞克笑了，笑声中连同木偶娃娃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洛格拉的香案上出现了一纸罚文——云识月。
如今的归月无权插手洛格拉的事情，他知道温凉明白庞克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干脆没有说话。
温凉收起了嬉笑，转身回到族长的房子前，这一路都静悄悄的，即便是探头探脑的鸡族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房子里还有血腥气，但血腥气所指的线索已经没有了。
温凉环视四周，归月和阿初阿弑自觉退出去。
归月：“以前有过吗？”
阿初：“没有。”
阿弑：“会不会铲平褐林？”
归月：“不会。”
阿初：“罚文一定已经出现了，我还从来没见过罚文。”
归月：“我也没见过。”
阿初阿弑：“？所以，这是……”
归月点点头：“第一次，第一次有生灵打断神的搭救。”
熟悉的大地之力从房子木板缝里透出来，阿初和阿弑往归月身后躲了躲，归月也往后挪了挪，鸡族的群鸡因为好奇探出来的头在大地之力的压制下都缩了回去。
很快，房间因为承受不了大地之力开始爆裂，大地之力涌出来，铺满整个褐林。
温凉从房间里走出来，面无他色，浑然天成的冷漠。她身上大地之力尚未收起来，便朝着沼泽地去了。
重新回到沼泽地，和之前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温凉手轻轻一挥，半人高的芦苇丛消失了个干干净净，露出下面的土地。
“你们哪一年换的族长？”温凉问，问的是谁不知道，大概是在场随便一只鸡。
起初没有回答，后来有鸡举起翅膀说：“今年刚换的。”
“没有报备，也没有对外宣告。”
“没有……”
温凉：“你们的新族长叫什么？珊珊？”
群鸡：“……”
温凉：“你们的老族长是谁？刚死了的那个？还是很早就死了那个？”
群鸡：“……”
温凉把珊珊妈妈和哥哥的阴灵放在地上，进行超度，送走。
温凉：“既然没有谁来给我讲故事，那就听我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努力的珊珊。”
珊珊是一只小黄鸡，她聪明伶俐，很小就表现出非凡的天赋，她还和小伙伴们成立了少年团，试图向大人们证明自己。
珊珊成年之后想要竞选族长，就报了族长的学成班，在族长家里上课，有一天族长在上课的时候忽然晕倒了，来了一个一身黑的生灵，珊珊藏在躺椅下面躲过了一劫，而族长却被带走了。
族长消失了一个月，重新回到鸡族，鸡群发现族长不一样了。而在族长消失的一个月里，珊珊作为学成班最优秀的学生，当选代理族长。
最先发觉族长不对的是一个叫大成的助理老师，然后大成就被吸进了洞里，第二个发觉的是族长家里做饭的阿姨，也被吸进了洞里。
接二连三有鸡失踪，珊珊和她曾经的少年团队开始主动出击，他们一步步暗中侦查，终于在某天发现族长褪下鸡皮进到墙里。
修为不高的珊珊知道硬拼没用，于是假装和那个假族长打了一架，假死遁走，先假族长一步幻化成族长的样子，假族长就一直藏在墙里。
之后从温凉来开始就是珊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一直到那个洞口补上，老族长的故事停止，而假的珊珊因为敌不过墙里的庞克，被强行附体，珊珊又敌不过庞克，血溅当场。
“珊珊呢？”归月问。
温凉：“褐林鸡族善幻化，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她应该没死，但现在成了什么我不知道。”
温凉：“我有些累，我已经不想动任何神术了。”
温凉：“这张状纸应该落在阿骨图身上，但他又逃了，呵，他逃了，就轮到庞克，可庞克也没了，那么这张状纸最后应该落在谁身上？”
归月皱皱眉头。
“我。”温凉转身看向鸡群，“洞口补好了，老族长的罪孽消了，术师也不见了，我会重新加固褐林的结界，那个黑衣的生灵不会再来，我也会告知各方族落，不再孤立褐林，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先前捆她的公鸡怯怯地问：“你要不要见见我们族长？”
温凉没说话，抽出一张竹笺，写下一个名字——云识月，送去洛格拉，她该回去领罪了，至于褐林这里，需要她解决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需要她解决的她没兴趣多听。
当然，也没有鸡挽留她。
洛格拉城门打开，几乎是所有族落都收到了温凉领罪的通知，只不过通知上说的是云识月。
“云识月是谁？”
“云识月？”
“云识月……”
“哦~云祖座下最宠爱的那个徒弟呗。”
“鬼王的师姐。”
“是不是……还是初代鬼王的新娘？”
“是温凉！”
“是……”
彩裳加身，温凉跪在神坛之上，和罚文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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