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休书
这一句话直砸的苏淮安脚步踉跄，面色苍白。多年来，房夫人为顾及他的脸面，保全他可怜的自尊心，从不提及此事，渐渐的，让苏淮安也忘了自己的身份，顺风顺水的优渥生活，执掌大权的快感，让他俨然忘了自己在未遇到房纾雪之前是个一穷二白，连个买个簪子送人都要节省好久才能一咬牙置下的穷小子了。
直至今日，对他彻底失望的房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扯下了他的遮羞布，将他一朝打回原形。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脸色一阵青黑，羞愧难当，颤抖的手指直指房夫人：“我为房府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所有的生意现如今均由我一人在外竭力奔波，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竟从未放入眼底！区区小事，就要与我撕破脸面，你这……简直是妒妇行为！”
苏淮安的指责让房夫人肝心若裂，寒冬凛冽不过如此，她不欲再与他进行争执，心意已决后，她冷然吩咐冯管事即刻报官！若苏淮安仍有兴致，三日后的喜宴可照常进行。
苏淮安见拗不过房夫人，愤然甩袖而去。
不管如何，三日时长不短不长，不快不慢，如期而至。这三日，瑶矶旁观房夫人将自己关至房内不进不出，仅吩咐冯管事一次后便再无动静。
而映月阁里的“柔南”似乎也异于平常的安静，或许是在养伤，或许是在动其他心思。
在房夫人未彻底求到她面前，“柔南”也未再生事之前，瑶矶和楚漓可能是府里最安逸的两个人了。
另类的喜宴宴请了与房家合作多年且感情深厚的多位生意场上之人，皆是房夫人幼时需亲热唤一句叔叔的前辈，众人杯光错盏，虽是来参加喜宴，却无不兴致缺缺，敷衍不已。
瑶矶和楚漓饶有兴趣的坐于上座，看着这幕熙熙攘攘的闹剧。
由于今日的新娘娘家是在外地。且父母双亡，现如今是真正的无家可依，苏淮安提前将她置于前些时日里买的外宅之中，待今日吉时，从外宅之处迎亲。
得知此事的众人无不心道荒唐！高堂之上，空无一人，房夫人已提前将双亲与幼儿送至庄子上，一来避开这些纷扰，二来也不想闲言碎语刺激到自己父亲。
虽是喜宴，却不见丝毫喜色，丫鬟小厮俱是兴致缺缺，他们本是房府老人，多年相处，房府并未亏待他们分毫，反而善待有加，今日之事，虽为房夫人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时辰将至，热闹声依稀从门外传来，待众人翘首张望之时，房夫人着一席白衣款款而来，脸上不似往日不施粉黛的模样，朱唇微点，黛眉轻染，三日不见，略微凹陷的脸颊胭脂轻扫，透着一丝妩媚的嫣红，墨色般的绸发盘成凌云髻堆积在头顶，并无其他饰品点缀，独独那根金镶珠石蝴蝶簪斜斜的插入发间。
她步履沉稳的行至高堂之上，一众宾客略带不安，窃窃私语。其中一往日与房老太爷喝酒掌棋的叔伯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霍然起身，踯躅再三，一脸难色的宽慰道：“纾雪，今日淮安娶妻，叔叔知你心中不痛快，但你父亲身子尚未痊愈，生意之事恐怕……你们父女三人加偌大一个房府，往后还得依附淮安多加操劳，听叔叔一句劝……算了。”
算了？房夫人眼眶微红，门口那对新人渐行渐近，头盖囍帕，身着凤冠霞帔的“柔南”由一身喜服的苏淮安手执彩球绸带相引而进，如遇屋槛则轻生提醒，那之间流淌着的柔情蜜意，你侬我侬，似是再无人可插足。
众人鸦雀无声，喜娘应景的讨喜声在诡异的安静中渐渐低沉……
苏淮安见房夫人一身白衣立于高堂，不由脸色一变，脚步也随之停下。“柔南”不解，却也安分立于身旁。
“夫人，这是何故？”苏淮安沉声问道。
“老爷娶亲，我自来讨一杯喜酒，只是……”房夫人逐步向前，话锋一转，“只是烦请老爷需另挪他处，此处为我房府大宅，房家，亦只有我房纾雪一人执掌！”
“荒谬！房纾雪，此事我与你早已提及，当日你并未反对我娶柔南为平妻，今日你旧事重提是为何？”苏淮安急步上前，厉声直指房夫人面门。
房夫人毫无惧色，逼上前来：“他日你告知我娶你表妹为妻，我如何反对？你早已与她恩爱有加，暗通曲款，甚至早已吩咐丫鬟称其为二夫人，苏淮安，既你心心念念，我又何苦当这个恶人？今日为贺你重娶娇妻，我房纾雪自当备上厚礼。”说完，早已候在角落的碧落将一纸书信奉上。
苏淮安状似不可思议，一把夺过，仔细打开，休书二字落于眼中。“你竟敢……你竟敢！”
“我有何不敢，苏淮安，你别忘了，你只是我房家的赘婿，今日过后，你我各自婚嫁，毫无干系！”房夫人掷地有声的说道。
瑶矶不由拍掌叫绝，好一出休夫大戏，众人惊愣之中见一妙龄女子兴致勃勃，旁边清风霁月的公子似是毫不在意的盯着她看，时不时的递过瓜果糕点，不知道的人们以为来到了酒楼看戏。
一旁的“柔南”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掀开红盖头，眉间珍珠花钿灼灼其华，浓妆艳抹好不应景。“姐姐，你为何如此对待夫君？如若嫌弃于我，往后我便龟于院中，不再出现于人前，房府永远只有一个房夫人，还请姐姐收回休书。勿再与夫君置气。”
“柔南”的大度几乎博取了在座所有宾客的恻隐之心，男人三妻四妾乃稀疏平常之事，只是闹得如此难堪，也实属不识大体了。
房纾雪坦然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不同歧义的眼神，到了这一刻，她只庆幸自己及时清醒过来，过往的恩爱有加只是深陷其中的自以为是。
“夫人，你须得想清楚了，房家现所有生意均是由我一手打理的，现如今的如火如荼，也是因为我。若你休了我，这一切，你可能撑得住？”似破罐子破摔，苏淮安的一席话直将瑶矶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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