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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位郎君


定下了婚事,我便要回去绣没完没了的嫁衣,我在府中谨慎小心翼翼了十几年,我过着旁人觉得乏味的生活,毫无存在感的时候,旁人都不在意我半分。

        现在有了这门婚事,我该高兴吗?

        我长叹一口气,遣退下人,就站在院里的灰墙上遥遥看伸进院中的几株春色。

        “你在看什么?”三妹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过头来,三妹好奇的看着我,我对她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她冷笑一声,反正她也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现在估计也是在幸灾乐祸吧?

        三妹走到我身边,“你也确实倒霉,她就是这样无所不用其极,抢走了我的东西,也会抢走你的,所以站在她旁边有什么用呢?不也照样是——被拉出去当挡箭牌了?”

        “妹妹,现在尘埃落定,你跟我讲那么多也没有用啊。”我不接她的话,低下头:“她抢了你什么东西?”

        三妹沉默了一会儿,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看来是很刻骨铭心的事,不然凭三妹这个性子,怎么也会诉个苦,再不济也是幽怨的阴阳怪气,可不会像这样吃了闷亏。

        她问我,还会帮嫡姐吗?我觉得不会了,我即便再怎么样,也是有底线的,为什么嫡姐觉得,我被她卖了还要帮她数钱呢?我又不傻,也不是善良过头的纯真。

        嫡姐啊,你好过分哦。

        三妹走啦,说来也是,她走就走了,为什么还要落下一只金钗?本来我是想叫侍女送回去的,结果前院突然禀报,嫡姐来访,我毫不犹豫选择亲自送回去,真烦,她是要来恶心人的吗?

        走到半路,撞上了一位素未谋面的郎君,这郎君面容俊俏,比那李文君还好看上几分,远远徘徊在那好似如玉公子,如清竹般俊秀自矜。

        但我从未见过他,以往父亲接待过的人也没有他的身影。

        那人远远瞧见了我,愣在原地,好像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迈开步伐过来,我警惕的看向他。那人走到我面前几米处停下来,作辑行礼。

        我问他是谁,对方好像有点拘束,挠了挠头介绍自己的身份:“在下乃丞相门下弟子,姑娘您是丞相府的……”

        “我是府中的二小姐……你是来找父亲的?”

        对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真奇怪,父亲门下子弟虽多,但大多是门生,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也仅是自称“门生”,称“弟子”还真一个没有,难不成是嫡系弟子?

        父亲门下确实有一个嫡系弟子,我也未曾见过,听说是即将入朝,才情了得,性格纯良,家世显赫,继母瞧着他许久,还想将三妹许配给对方,结果被对方婉拒。

        难不成便是他?

        瞧这周身气度倒是不凡,我问他,既然是找父亲,又为何跑到我这来?他听见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半天,脸还通红着,犹豫了片刻才道:“在下初,初来贵府……不,不——”好像结巴了一样,卡在那个“不”字,半晌才说出来“不知道路……”

        我一愣,突然有些想笑,这是哪来的傻小子?

        这位郎君瞧见我笑他,脸上便浮现红晕,口齿不清:“二,二小姐,别,别笑……”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我便忍不住笑,“噗嗤”一笑,笑的对方整张俊脸红的不像话,仿佛下一秒,便要羞愧欲绝,我连忙止住笑意,心里受的气消了一大半。

        我问他怎不让侍从带着路,他说他此次临时有事,独身前往,却忘了自己不知道路,我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忍不住想逗他,故作为难问:“那你……是哪家人?若你不是父亲的弟子,是歹人,让你随意进出,届时出了事岂不是我的罪过!”

        那人连忙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歹人,我姓宋,是宋家人,老师还赠令牌……”他一边说着,一边找令牌,找出一个木牌,伸直了手给我看:“便是这个。”

        他还挺傻的,是人都知道,若要进来这诺大而要守卫森严的的丞相府,那必然是要令牌的,除非有不知礼数的,瞧他这样子是读书人,果真是个傻子。

        都不怕我骗他,唉,要是被人卖了可怎么办哦?

        “哦,原来是——宋郎君。”

        我点了点头,父亲的那位嫡系弟子确实姓宋,家世是显赫,但三妹提起来的时候,好像也并不知道有多显赫。

        “叫什么?”我有点好奇的询问。

        “我?”对方挠挠头,有些羞涩的说:“我叫宋望远,登高而望远,不见天地端,应该是这个意思。”

        寓意深刻,我帮他带路,他默默跟在我身后,很是乖巧,我们一路通畅到父亲的院门前,我告诉他这边是父亲的院子,便要回去,他突然拦住我。

        我一脸疑惑的看向他,他很是不好意思,向我道谢,不过是带个路罢了,他倒挺郑重的,好像要行大礼一样。

        说实话,他这整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大事一样,我只好回报他一个微笑,飘飘然带着那只没能送回去的金钗回到院里,我回来时并没有看到嫡姐,看来她已经走了。

        我嘱咐侍女将金钗还回去,继续绣嫁衣,许是因为冲喜,亦或是为了安心,婚期定在半月后,时间太短,我要在这半月里绣完嫁衣,可我如今只绣了个凤头,距离成品还差得远了,只能让几个侍女一起帮忙,也算偷个闲。

        待嫁女子还要清点嫁妆,父亲愧疚,从自己的私库取出一些填到我的嫁妆里,继母也这般给了一些,嫡姐直接送了两套头面饰品,还从自己的嫁妆里取一些给我,也算是我赚了吧?

        在我细心绣花的这段时间里,李文君几次三番邀约,都被姨娘气愤的拒之门外,凑不到我面前,在我终于绣好了之后,这才有空去赴约。

        丞相府中近日便办了一场诗集会,是父亲的门生举办的,我们作为父亲的子女,自然也受邀在内,我便是在会上同春风得意的嫡姐,以及李文君见上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我们只是平静的面对面坐着,哦,也不算面对面,中间还隔着屏风,只在模糊中见到身影。

        李文君特意坐在我对面,趁旁人的注意力还在诗会上,悄悄同我递信,问我是不是要嫁给小将军,我看见了当场忍不住想翻个白眼,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哦,还有一个嫡姐知,这都是心里门清的事了,他居然还敢问出来?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真想问他一句:“君乃天骄,何不上九霄之外?”

        我维持表面上的客套,不给予理会,但那人就是不知收敛,见我不理会他,便一直传,然后就吸引了嫡姐的注意:“呀!这是谁给妹妹的思恋纸语?”

        那一瞬间,我非常好奇,一向娇娇弱弱,说话都不敢大点声的嫡姐,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本事?我们坐在前面,她居然把声音传到了庭院外!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作为一直没有存在感的我表示非常吃惊,并且深刻无语,三妹实在看不惯嫡姐,说:“大姐姐你这是何意?便是不能学究诗词上的探讨,偏偏说成思恋纸语,好似偷情一样,大庭广众之下要毁二姐清白?”

        嫡姐一脸无辜的看向三妹:“我哪有要毁二妹的清白?三妹,你这可是就冤枉我了。”

        三妹冷笑一声,不知是在说给谁听:“平时声音小的连蚊子都听不清,这会声音倒传到九霄之外一样。”

        嫡姐面色一僵,瞪了一眼三妹,三妹不甘示弱,我长叹一气,解释自己那些纸张的来历:“不过是探讨文学,姐姐何至于说成思恋纸语?莫不是姐姐看错了?我们探讨的本就是思恋纸语的意境。”

        嫡姐尴尬一笑,说自己确实是看错了,三妹冷笑一声,众人就要当这事从未发生,突然有一个人站出来说:“陆大小姐不应该给二小姐道个歉吗?”

        众人一僵,我也愣住了,我被忽视是常事,又无权无势更无宠爱,根本就没人想过为我打抱不平,更不会让尊贵而又一向娇宠的嫡姐对我道歉,是谁有这般勇气?我倒是有些敬佩。

        我抬头望去,看见了数日之前才相见的那位宋郎君,这位郎君面色平静,却说出仿佛让众人大吃一惊的惊骇词语一般。

        嫡姐一愣,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为何要对她道歉?”

        “陆大小姐,若今天此事换作你,二小姐说出这句话来,你又当如何?”宋望远很是严肃的说:“此事稍有不慎,便是要毁了女子清誉,难道陆大小姐就喜欢被人戳骨子里,谈及此事时笑而不语吗?”

        他说的可真不错,可是小郎君啊,没人会在意的,他们就缺一个找乐子的。

        嫡姐想了几刻,终于发觉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么愚蠢:“二妹妹,是姐姐愚钝了,姐姐向你道歉。”

        那你怎么办呢?

        反正我只能说微笑的原谅她,这一出闹戏总算落幕了,有人开口解决尴尬,诗会上又是宾筹交错,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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