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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听到昭盛帝的连问,李慕云有点为难。

        当然,这点毛毛雨她脸都不带红的,要是穆锦芙在这儿说不准能羞晕过去,她嘛,哪怕军营里,荤段子都没人说得过她。

        为难就为难在她现在是穆锦芙。

        李慕云斟酌着,弱柳扶风的身子轻晃几下,柔柔屈膝的瞬间,感觉自己的演技已经达到了巅峰——

        “后宫之中无人不渴望陛下雨露之恩,妾自然也是如此,妾仰慕陛下多年,此心赤诚,反让陛下见笑了。”

        昭盛帝:“……”赤诚不赤诚的且不说,不要脸是真的,要是昨晚她没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他还能信上半分。

        他低低笑出声来,仿佛被李慕云逗笑,揭过这一茬不提,“你想要朕给你什么承诺?”

        李慕云用内力逼红了脸,羞答答抬头送他一捆秋天的菠菜,欲语还休。

        昭盛帝轻咳几声,用玉简遮住唇角的微抽,“说话。”

        李慕云感觉铺垫够了,痛快给话,“妾在闺中时曾读过一本杂谈,其上有云,斗博之所以动人心弦,是因为有彩头,彩头越足,博戏越盛,是谓博·彩。”

        她浑身透露着温婉乖巧,像极了过去的穆锦芙,只是眸中的神采和唇角的笑容透露着些许乖戾,“妾与穆家甚至于家都是陛下手中的斗兽,博戏开始之前,这规则与彩头定要先说好,您说对吗?”

        昭盛帝不明白,她一个将军府家的小娘子,哪儿来那么大的赌瘾,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配合,“有道理,你想要什么彩头?”

        李慕云上前几步,笑得更乖软,“若妾能帮陛下扳倒太后和于家,贵妃之位与我,如何?”

        昭盛帝定定看着她,李慕云丝毫不怯,眨巴着眼睛看回去。

        他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下玉简,仿佛摩挲这小混球的脸蛋儿,随后轻嗤出声,“就凭你?”

        李慕云垂眸,依然笑眯眯的,“就凭我。”

        昭盛帝心里一凛,有心借现在的身份提点她几句,“于家出自陇西望族,陇西东接关内道,西接陇右道,而陇右道往西北去,又接吐蕃和突厥国土,一直都是兵家长争之地,这才是太后和于家的底气。”

        于家的老宅一直在陇西,在那里于家就是土皇帝,所以他连于家是否跟吐蕃有所勾结都查不到,派去的人要么因打草惊蛇而蛰伏,要么死的干净,李家才会有此一难。

        李慕云不以为然:“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妾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彩头嘛,若是妾输了,命丧黄泉也无怨,赢了才是收彩头的时候。”

        昭盛帝面上露出几分轻挑的嘲讽,将听到命丧黄泉时的难受遮掩在眸底深处,“照你这么说,赢了好处是你的,输了朕也有被太后迁怒的危险,那朕为何要跟你赌?”

        “陛下忘了说,若赢了,天下便是您一人的,大昭再无外戚之忧,博戏自来都是高收益和高风险并存。”李慕云很坦然,她也有坦然的本钱,“再说,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能站在陛下面前,自然不会信口开河。”

        昭盛帝信她,她极爱跟人打赌,从小到大从未输过,因为哪怕是输也只会是她有意为之。

        他突然笑出声,故意表现出来的犀利和审视一扫而空,又变成了那个随性至极的圣人,“既如此,那朕便跟你赌了。若你能扳倒太后,你想要什么朕都与你便是,若你有那个本事,皇后之位朕也可给你留着。”

        谁稀罕一根公用黄瓜,贵妃足够她实现自己的目的了。

        李慕云笑得很礼貌,“圣人之言,便是圣旨,妾谨遵陛下旨意,不打扰陛下休息,妾先行告退。”

        昭盛帝有些舍不得,晚上毕竟看不分明,她这面上笑嘻嘻心里骂咧咧的小表情,他真是太久没见了。

        他撑着膝盖坐直身子,几乎与站立的李慕云平视,眸中带着玩味的笑意,“怎么,穆婕妤不想试着先博一博朕的恩宠?”

        李慕云顺着他的暧昧清浅一笑,“博恩宠的方式有很多种,有陛下的配合,芙儿很快便能给您送上第一份诚意,到时盼着能得陛下几分雨露之恩,妾想想心里便欢喜呢。”

        你行你就上,若是能怀个龙嗣,她还省不少功夫呢,就怕某人i不起来。

        昭盛帝心神领会到她话里的内涵,没有尴尬,只从轻笑变成了大笑,扯着李慕云的披帛轻轻划过,清朗嗓音都暖了许多,“爱妃放心,朕必不会叫你失望。”

        反正要是太后被扳倒,他也就能痊愈了,到时哪怕她不想要,也都只能是她的!

        回到长阳殿后,李慕云有些嫌弃地将那根烟粉色披帛扔在了屏风上,懒洋洋歪软榻上。

        世人只道昭盛帝是个荒诞不理朝政的昏君,却不知他嬉笑俊容下的算计深不可测,李慕云直觉圣人不比封恒那阴货好多少,怪不得有一腿,这就叫臭味相投。

        桑若安静伺候在一旁,给她盖上羊绒毯,跪坐在一旁开始煮茶汤,“婕妤,奴听洒扫的伴伴说,秘书省的太史监观天象,这几日又要下雪了,您身子还没好,是不是缓几天出门?”

        刚回来,她去提热水的功夫,一个不起眼的小伴伴偷偷塞给她几套暗色男装,寻常在外头行走是够了,主子身体还没好,外出只怕还要起烧。

        “不用。”李慕云浑不在意道,她等得,天牢里的阿翁他们等不得。

        她坐起身:“衣裳送来了?拿来我瞧瞧。”

        桑若张了张嘴,心里虽难受却不敢再多言,只转身时,眸中闪着晶莹,也闪过某种坚定。

        封恒不知道李慕云要去哪儿,送来的男装虽都是寻常料子,款式不少,有学子常穿的白衣,也有寻常百姓的幞头窄袖袍子,还有翻领的胡服,甭管去哪儿都够了。

        李慕云挑出件青褐色的胡服,“其他衣裳放在陶罐里,夜间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埋起来。”

        桑若想通,不再劝,柔声应诺。

        酉时宫门下钥,除了当值的禁军左右卫和内侍省的内侍伯伴伴可自由在宫闱走动,其他人不可外出,一旦被发现可就地处斩。

        李慕云一直等到天黑透,才换上胡服出了门,出门就打了个哆嗦,临近腊月的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一会儿要翻墙,她不能将微弱内力用光,只能搓搓手等稍微适应些,才消失在黑暗中。

        过去还在京都时,她与封恒几乎跑遍了整个皇城,哪里有小道,哪里有狗洞她一清二楚。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靠近了皇城东北角的永芳门,这里是皇城的偏门,外头便是护城河,没人会傻到冬日泅水进出,所以此时节禁卫并不多。

        她从永芳门远远绕过,进了一旁的修性斋,这里常年没人来,比冷宫稍微好一点,却都透着股子破败,朱红红墙早就斑驳不堪。

        同样是不起眼的角房,进门后掀开全是灰尘的木板,有个不大不小的狗洞,李慕云爬出去后疾行半刻,避开永芳门一里地,自护城河低洼处发现一条破旧小船。

        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小时候她偷入宫找封恒,都是通过这法子。

        检查过船能用,她悄无声息躬身划着船远远避开永芳门方向,朝着京都西城去了。

        等她将船藏好,踏入西城最脏乱的混安坊,又过去半个时辰。

        混安坊往东,隔着平民居住的地界才是权贵云集的东城,往西是城门,邻水,地势复杂,还方便逃逸,隔壁是大名鼎鼎的红·灯·区胭脂坊,什么人都有。

        李慕云要的就是鱼龙混杂。

        随手逮了个衣裳破破烂烂的小儿,甩给他一角银子让他去穆府传信,李慕云如鱼得水融入人群,先去自己藏匿东西的地方取了信物,她很快找到混安坊的黑色地带血牙阁。

        即便穿着质地一般的胡服做男子打扮,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现在这身体的柔弱。

        在这种恶人云集的地界,出现个白生生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的小郎君,不动手都对不起恶人的名头。

        李慕云很清楚这里的人什么德行,她能对付,但她没时间,天亮之前她必须回到长阳殿。

        所以在第一个人动手之前,李慕云就扔出一块黑色带着血红狼牙的令牌。

        “叫主事的出来,我来兑换承诺了。”

        这血牙令是她从胭脂坊赢来的,知道血牙阁的人都清楚,血牙令不常见,但凡一出,血牙阁便要无偿帮持令之人完成一件事,至于什么事,那就要看持令的人有没有命谈要求。

        一个大红色双开襟广袖袍子松垮垮系在腰上的云鬓·酥·胸小娘子笑眯眯从楼梯下来了:“贵客临门,里面请。”

        在场众人都兴奋起来,大家都很好奇,这么个小白脸到底能凭血牙令达成什么心愿,还是会把命留在这儿。

        李慕云手指轻扫过那小娘子绣着彼岸花的纯白抹胸,轻笑着自在往上走,“一会儿有人找阿绣,带上来见我。”

        怀疑自己被调·戏了的血牙阁三统领安姝:“……”

        她咬了咬唇角,带出几分叫人面红耳赤的风情,冲一旁的褐衣大汉示意按照贵客的吩咐做,笑意盈盈扭着身子跟上李慕云。

        这小娘子对她口味儿,倒是跟某个死透了的混球有点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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