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御人之术
绣衣臣卓英跳下马挤到最前面，正好那女子又连变了三张脸谱，手法精妙绝伦，毫无破绽，让一众人叹为观止，拍手喝彩。
“接着！”卓英大喝一声，取出二两碎银扔给那女子。
女子稳稳接住放在一旁的铜盆里，冲着卓英连连抱拳，笑道：“多写这位大人赏赐。”
“慢着！”卓英走上前，抱拳说道，“姑娘，钱给了，你这脸是怎么变的？给兄弟说说？”
卓英让她当街解谜，这等于砸人场子，杨绍方刚要出面制止，却见那女子右臂压左臂比出拇指，赔笑道：“这位大人，高抬贵手，高抬贵手。技不外传，海不露底，千两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金盆打水银盆装，原谅，原谅。”
这一番江湖话，杨绍方虽然不是很清楚意思，但他也听个差不多，最关键的是这女子一口正宗的蜀地口音，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卓英还了个江湖礼数，笑了笑，“我也不为难你，不过，我有句话想知道知道。”
“大人尽管开口问好了。”
“请问姑娘是清挂子还是点挂子？”卓英笑眯眯问道。
那女子挑挑白皙的下巴，说道：“自然是点挂子。”
“敢问姑娘家中日月宫？”
女子黯然了脸色，答道：“可叹早念日月宫，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这种江湖语把杨绍方听的一头雾水，刚开始的一两句还能勉强听懂，最后这两句一般人是真的不明白其中含义。
于是另一名绣衣臣翟敬解释说：“殿下，清挂子和点挂子问的是，那女子是打场卖艺还是卖艺卖药，早念日月宫便是其父母早亡了。”
杨绍方无奈的摇头笑道：“他们江湖人说话都是用这......行话？”
“正是。”
此时，卓英又问那女子，“姑娘单丝难成线，可愿意打平伙？”
那女子疑惑道：“莫非大人与同行相识？”
卓英缓缓摇头，凑上前去低声道：“我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卖艺人，但像姑娘这种绝妙手艺还真是第一次见，姑娘年纪轻轻便能有这般能耐，不知尊师是那位前辈？”
“师父便是家父，已经夭亡了。”
“失口！失口！”卓英拍了拍自己脸颊，又道，“说句得罪的话，姑娘孤身在外，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有传艺的意思？”
卓英说完此话，那女子犹豫了，拧着绣眉思索良久，周围百姓见没什么热闹可以看，也都各自埋怨着散去了。
那女子长叹一声，道：“在下秦娥，不瞒大人所说，只因此绝技已经快要失传，所以在下确实有过传艺的想法，只是苦于温饱尚难足，何况还要收徒啊！”
“那秦娥姑娘有何打算？”卓英继续试探道。
秦娥解下披风，一边弯腰收拾道具一边回应道：“在下从蜀地漂泊而来，靠这本事吃上一口饭，想着等日后有了机缘再收徒传艺吧，也不敢奢望其它咯！”
卓英回头想杨绍方点头示意了一下，又低声说道：“秦娥姑娘，你若是想传艺，那机缘便来了。”
秦娥不解的看着他，卓英伸手指向身后的杨绍方，又继续说，“这位杨公子是太昌城中有名望的人，也结识了不少能人异士，姑娘若是有传艺的念头，他可住你一臂之力。”
秦娥惊喜的睁大眼睛，“当真？”
“当然。”卓英笑道。
秦娥放下手中的活儿，来到杨绍方跟前，拱手施礼道：“在下秦娥见过杨公子，倘若您能帮秦娥寻到徒弟，传道授业，秦娥感激不尽！”
杨绍方还礼，“姑娘绝技惊人，实是我中原瑰宝。寻徒继承此事不难，秦姑娘可去康平坊找杨伯乙家。”
“多谢杨公子！”
“好，我还有事情要办，便先行一步。”杨绍方拱手作别。
卓英和翟敬也随后告辞。
三人很快来到绣衣臣衙门前，按制两名绣衣臣要回衙门，于是就此作别。
杨绍方马不停蹄的回了康平坊，又提笔将修建谯楼和任命赈灾主管的折子略作修改，而后便进宫去了。
当他来到嘉德殿的时候，日已偏西，按照皇帝的习惯此时一定是在嘉德殿批阅奏折，内侍传宣，太子进殿。
杨绍方进殿后，果然见皇帝杨绪景正斜靠引枕翻阅奏折，他依然只是身着灰布长袍，金灿灿的日光自西窗投进，熏香袅袅，花影婆娑，仿佛是位寻常富家翁而已，显得很是悠然。
见到杨绍方前来，杨绪景忙让他免礼落座，又问道：“大郎，那两件事你办的如何了？”
杨绍方呈上两份折子，又将去查西市铁匠铺的事情一并说了，也把宁国公魏庄明的话带给了皇帝。
杨绪景听完点点头，把两份奏折仔细看过一遍，吩咐内侍，“去让中书令沈大人来嘉德殿议政。”
他又问道，“太子，关于赈灾主管一事，说说你的意见。”
杨绍方拱手，刚要回答，忽然又有内侍碎步进殿，拜道，“启禀陛下，淮阳候杨缨有奏折呈上。”
杨绪景摆摆手，“让他进来。”
“三叔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知道是为何事。”杨绍方疑惑道。
“你这位三叔为人忠直勤恳，还是很不错的。”
很快一身朝服的淮阳候杨缨上到大殿中，撩起下摆单膝跪地见礼，又见过了太子。
杨绪景同样招招手，“赐座！”
待淮阳候坐定，杨绪景笑问道：“三弟身着朝服前来嘉德殿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吧！但说无妨。”
杨缨将一份奏折从袖中取出，双手呈上，道：“陛下，这是淮阳郡府官俞良献上的赈灾策，他托臣弟转呈陛下。”
内侍将折子呈上。
“哦？余良？”
杨绪景和杨绍方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轮流看了一遍，见余良的这份赈灾策的确有独到的见解和针对性的方法，他们立刻来了兴致。
皇帝满意的夸奖道：“这份赈灾策确实字字珠玑，对解决常年困扰我江南的水患有很大的助力！朕就命你为此次赈灾主管，前去武陵郡治理水患。”
杨缨连忙拱手道：“赈灾策乃是余良所献，臣弟不敢居功。”
“那就让余良任赈灾副管，与你同去，太子以为如何？”皇帝爽朗的笑道。
杨绍方此时非常疑惑，但对于这份赈灾策他还是很赞赏的，故而表示赞同。
“好！”皇帝拍了下扶手，道，“那就这么定了！”
“臣弟谢恩！”杨缨再次拜谢，“臣弟告退了。”
“去吧！替朕给弟妹们带个好。”杨绪景又笑道。
待到杨缨走后，杨绍方才满头雾水的问道，“父皇，依儿臣看，淮阳候并未参与到赈灾策，为何让三叔当赈灾主管？”
杨绪景抚着胡须，笑了笑，“我知道。”
“可是......”
杨绪景又接着说，“你三叔为人忠直勤恳，既然他肯将折子转呈，那就说明他深思熟虑过，而这里面也一定有他的见解，我任他为赈灾主管，如此，他在行事之时才会更安心呐！”
杨绍方依然疑惑道：“可是，父皇为何不直接让余良为副管，而是要三叔自己说出来呢？这不是让功给他了吗？”
“哈哈哈哈！”杨绪景朗声大笑，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切记，君不与臣争功。像治理江南水患这样的大事，余良这种人才，要他与淮阳候配合好，就必须要让他对淮阳候感恩才是！”
“父皇所言极是。”杨绍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那是不是现在就召余良进宫呢？”
杨绪景再次笑道：“你又太心急了，这件事淮阳候一定会告知余良，余良也知道他一定会来面圣。
可如果这次赈灾成功，那么日后就不单单是赈灾这一件事，而是要让余良担任起治理水患的重担！所以像这样一件大事，朕必须要让他们有充足的准备，绝不是开仓放粮，散银赈灾这么简单。”
杨绪景抬手止住想要搭话的杨绍方，继续道，“帝王不能总用御人之术，也绝不能不用御人之术。”
听完这番见解，杨绍方顿觉豁然开朗，他拱手道：“儿臣聆听父皇教诲。”
“好啦好啦！”杨绪景挥挥手，“你和神武卫指挥使配合，重阳之前，城中重要街口都要有谯楼建成，快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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