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06.折磨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陆繁荫自然不好再找借口，她心一横，决心迎战。
该来的总会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早死早超生。
于是她回了方昭阳的短信，表示自己今晚就有空。
两人约了晚餐，地点是陆繁荫选的，是旁边一家大商场的日料自助，她提前定了包间，保证谈话私密性。
之前头很铁，但是到了下班之后，她心里就又开始打退堂鼓，脑子疯狂转动，想要寻找各种理由逃脱这次见面。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方昭阳又发来了短信。
【方阿姨】：繁荫，我已经到包间了，你慢慢来，不急。
陆繁荫重重叹了口气，视死如归地背起包，跟同事们说了声再见，脚步沉重地离开。
长辈已经到了，她不好再磨蹭，吃饭的商场离他们公司也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给服务员报了包间号，陆繁荫被领到了门口，没等她再努力做一做思想准备，服务员就把门推开了。
方昭阳正对着门口坐着，抬头就向她微笑，招了招手：“繁荫！”
“方阿姨。”陆繁荫脱了鞋走进去，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
“真是好久不见了。”方昭阳怜爱地端详着她的脸，“你比高中那会儿长开了，带点儿成熟气质，更漂亮了。”
陆繁荫坐在榻榻米上，将腿放在桌下挖出来的洞洞里，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阿姨您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呢。”她猛地跟方昭阳对上眼神，又下意识地挪开，“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也越来越年轻了。”
见到对方健康，她也就放心了。
方昭阳“嗐”了一声：“我儿子都快三十了，我能年轻到哪去。”
虽然心里清楚这次见面的目的就是为了郁子离，但陆繁荫仍是不知道怎么接口，只能垂眸沉默。
“别干坐着，上了一天班怪累的，先点些吃的吧。”方昭阳把厚厚一本菜单推到她面前，“我选了最高一档的套餐，基本上这里边有得都能选，看看爱吃什么。”
接着她按了铃，把服务员叫进来，先说了自己要点的食物。
陆繁荫心烦意乱，也顾不上琢磨，随口点了些寿司，她今天并没有什么食欲，以能吃饱为第一要务。
方昭阳倒没急着直奔话题，带着她东拉西扯地聊了许多闲事，说了说自己这些年在英国的经历。
陆繁荫发现，健康状态下的她，果然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聪明、头脑敏捷，又很有亲和力，跟她在一起，令人觉得很舒服，就连自己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两人还喝了一点清酒，虽然酒精度数不高，但也足够两人打开话匣子。
这顿饭吃到一半，方昭阳终于提到了郁子离。
“繁荫，这次我找你，子离并不知道。”她淡淡地笑着说，“我也不是全为了他，是我自己想见见你，毕竟当年你对我很照顾。”
听到郁子离的名字，陆繁荫不由自主地心里“咯噔”一下，她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好让她看起来显得比较自然。
“照顾长辈是应该的，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陪您聊聊天罢了。”
方昭阳轻轻摇头：“对于情绪病患者而言，能有人陪着聊天是很重要的，况且你是那么一个开心果，谁见了都会喜欢。”
我现在不再是那样的人了，陆繁荫遗憾地想。
“幸亏有你，那段时间我才能这么快振作起来。”方昭阳遗憾地说，“可惜子离发病的时候，只有他自己。”
回想起易慎描述的情况，陆繁荫心尖就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既酸涩又疼，不知道是不是见了故人，她的眼眶再度发热。
方昭阳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就知道她对郁子离还有感情，心里不由地安定了许多。
“子离应当不会跟你说这些，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的这一面，怕你心疼他，也怕你可怜他。这孩子，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就算跟你重逢了，也没告诉我，我还是从易慎那里知道的一切。”方昭阳目光虚虚地落在桌面上，无奈地笑了笑，“就连你的电话也是我从易慎那里要来的，我不敢跟子离提，一提他就避开话题，要么就沉着脸不吭声。”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你面前什么样子，但在我们面前，他又变回了我刚找到他时候的那副模样，阴冷、沉默，富有攻击性，那会儿他还小，不过是色厉内荏，但现在他是真的狠，对下属狠，对郁丰雷狠，对他自己更狠。”
陆繁荫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在拳击笼里看到的郁子离，那红得失去神智的眼神，那么令人心疼。
他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吗？那样的他，才是真实的？
方昭阳说着说着，自己也动了容，忍不住落泪：“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只希望他能好，可是现在他这样……我怕有一天，他会把自己折腾死……”
“阿姨，不会的。”陆繁荫终于开了口，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再怎么说，他也是成年人了，他虽然现在状态不是最好的，但是他心里有数，能够控制住自己。”
方昭阳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那都是为了你，真的。他想用最好的状态来面对你，和你在一起。他不是没寻过死，抑郁症状发作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没用的废物，他觉得配不上你，也不敢找你，生无可恋，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那是病态的，现在他控制住了病情，就不会这样想了，不是吗？”尽管陆繁荫自己也得过抑郁症，她仍旧觉得这话说得很不近人情，但她必须得这样说。
“不是的。”方昭阳摇摇头，“你是他重新振作的原因，他还是放不下你，说想要找到你，跟你道歉，而且，他还想把原本你家集团下的子公司全都买回来，重新组成京耀，还给你。”
陆繁荫愣住了：“他有这个打算？”
“嗯，他连我都没说，也是我从易慎那里打听到的，现在做这些并购的事都是小易来负责。”方昭阳诚恳地看着她，“繁荫，当年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还因此受了很多折磨，看在他心里只有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和他重新开始？”
然而陆繁荫却不由自主地走了神，提起京耀，她的心更疼。
当年申请破产的文件很多都是她签的名，她亲手葬送了父亲的心血，那种负罪感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时，她依旧觉得愧对父亲。
她当然知道郁子离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郁丰雷赎罪？
为了能跟自己复合，所以要纠正这个错误？
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陆繁荫方才软下来的心，因为这件事，陡然变得冷硬。
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阿姨，这些年，郁子离很痛苦，我过得也不怎么幸福——”
“这我当然知道。”方昭阳连忙道，“你家里发生了那么多变故，你也很让我心疼。所以我才觉得，你们两个在一起之后，我也能好好照顾你，负起做母亲的责任。”
陆繁荫摇摇头：“不，阿姨，我不是那么坚强的人，对于感情，我也没有那么坚持。我现在只想忘掉过去的一切，一直往前走，绝不回头。郁子离爱我我知道，可我已经不再爱他了，我甚至不想再看见他。”
方昭阳满怀期待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方才还明媚的一张脸，突然间变得憔悴。
“我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过去的事，想到我受过的苦，哪怕这些事和他无关。”桌面下，陆繁荫死死攥着拳头，并不长的指甲几乎要钻进肉里去，她避开方昭阳的眼睛，垂眸咬着牙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了，您是过来人，应当能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您别白费功夫了。”
“要是您真的为郁子离好，就劝他放下我，去找别的女孩。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行，只是他还没有放下罢了。”
方昭阳一直没吭声，陆繁荫虽然没看她，但也能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那灼热的视线：“我今天来跟您见面，其实也是想跟您说清楚，让您回去劝劝他。退一步海阔天空，您让他别这么为难自己，也别为难我了。我只想轻轻松松地生活，不想再碰以前那些沉重的回忆，抱歉。”
话已至此，她也不想在待下去了，慌乱地起身，深深向方昭阳鞠了个躬。
“阿姨，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我很失礼，但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祝您身体健康，笑口常开，我先走了。”
陆繁荫摸到自己的背包，没等对方开口，便转身开门出去，仓皇地踩上自己的球鞋，连后跟都来不及提，便快步离开了。
经过门口的柜台，她下意识地想着这次应该自己来结账，便跟柜台里边的小姑娘报了包间号，却被人告知她们在开餐前就已经结了账。
这多不好啊，吃了人家的饭，还伤了人家的心，陆繁荫心里慌得厉害，茫然地想。
“繁荫！”方昭阳还是追了出来，她看见昔日那个言笑晏晏的自信女孩变得这样容易破碎，难过得要命，哪里还会再逼迫对方，这会儿追出来，只为补上一个拥抱。
她张开双臂，把陆繁荫紧紧抱在怀里，感觉到对方在轻轻颤抖，更是难过：“别怕，别怕，阿姨不会逼你，阿姨只是……只是太为你们心疼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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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十分灿烂，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空气清新而又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宣告着今日迷人的天气。
此刻的监狱门外，一辆车静静停着，车屁股对着大门，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片刻后，伴随着铁门“吱哟”一声响，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提着一个包从里边走出来。
他面容瘦削，五官阴鸷，隐约跟郁丰雷有几分相似，正是其长子郁研。
看到他出来，车上下来两个小混混模样的青年，立刻迎了上去。
“恭喜研哥出狱！”一个小混混接过他手里的包，另一个扯着他往车上走，“走走走，千万别回头看。”
郁研看他们如此殷勤，冷冷地笑了笑，跟着一起上了车，坐在了车后排。
汽车迅速开动，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
副驾驶上坐着的青年扒着座椅回头，笑嘻嘻地问道：“研哥，出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郁研望着车窗外初夏清新的景色，眸色却阴冷而暗沉，“当然是要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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