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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幻境


末牙人不见了,姜与眠是在第二日正午发现的,他练完功后,想要去看望他,可他房间却找不到人。他围着整座城找了几个来回,再回到末牙房间时,才看到那封被压在镇纸下的信。

        姜与眠拿着信纸愣愣地看着,心中觉得蹊跷,他未见过末牙写的字,可也同样未见过堂庭的字……所以当堂庭回到房间时,姜与眠正拿着那封信,站在他的书桌前。

        两人皆静静看着彼此,在看到那封信的第一眼,他便疑心堂庭,这是堂庭想不到的。若是从前的姜与眠,现在大概在耍脾气,大概会闹着把整座城翻起来找他。可他此刻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拿着信,来自己房间比对字迹。

        堂庭走进房里,转身带上了门,口中随意问道:“你怎来了?”

        “末牙不见了!”姜与眠看着堂庭回过身来,才又说了这一句,“他走前留了一封信,说……曾经的故友有急事,叫他去一趟。”

        堂庭愣了愣,他的信不是这样写的,这孩子是来套他话的。

        “即是故友有事寻来,理应全力帮扶的,过几日许就会回来了。”堂庭站在桌边,倒上了一杯水,“天气热,渴了吧?”

        姜与眠静静的,不说话也不上前去接杯子。

        “你把他杀了?”

        堂庭错愕地看向他。姜与眠又加上了一句:“还是把他赶走了?”

        堂庭一个字都答不出来,他以为要骗一个孩子容易得很,可当着姜与眠的面,他却一句谎话都说不出口。

        姜与眠神色黯淡了下去,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你说过,这城中我说了算!”

        “是由你说了算!”堂庭重重放下杯子,杯底砸在桌上,生出了一道裂纹,“可你不知他做了什么!”

        “末牙做什么了?是,他带我去吸食妖怪精气,可你不是也默许了吗?你不是也急着等我变强,好为他报仇吗?”

        堂庭怔了怔,在他眼里,自己做什么都是为了那点私心。

        “我不阻拦你,是怕我们更疏远!”

        姜与眠别过头去,堂庭这句话他是信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得那么敏感多疑。不论堂庭做什么,他都要去猜测,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可每次的猜测里,又都带着满满的自卑——堂庭已选过了,是他更重要些。

        “与眠,我知道你一直介意那件事,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尽力弥补,可无论我如何对你,你都不肯接受,甚至我越靠近,你便越厌烦。”堂庭走近他,“我究竟……”

        “你别过来!”姜与眠忽然失声喊起来,他隐隐猜到了自己反常的原因,可他不敢承认,只能极力疏远堂庭。

        堂庭停在了他三步远的位置,脸上神色复杂,如今自己连靠他近些都不可以了!

        姜与眠绕过他,想要踏窗飞出城去,手臂却被堂庭一把抓住了。

        “你要去哪?”

        “去找末牙!”

        “不准去!”

        姜与眠没有回答,只是回过头在他脸上扫视了几眼,那眼中再无从前对他的依赖崇拜,反倒透着些怨恨。他甩脱堂庭的手,转身飞出了窗子,留下堂庭失神地站在房中。他忘了,姜与眠早已不再听他的话了。

        霞光沉下,天地一片青灰,姜与眠找到他时,他已化成了原形,尸体早已冷透,就那样静静地倒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每次两人杀了妖,都会把尸体搬到这个山洞,姜与眠找遍了两人去过的地方,最后才想起了这里。

        石壁深深嵌进了几片蓝紫色的鳞片,与末牙颈上的伤刚好吻合。姜与眠呆愣了一会儿,而后俯下身想要抱起末牙。堂庭能救回秋迟,一定也能救回末牙,可他把尸体抱在怀里时,却又犹豫了。今日堂庭的话在他耳边回荡,“你不知他做了什么”。

        末牙究竟做了什么?堂庭已赶了他走,怎会再救他呢?

        淡淡的鱼腥味被风吹进山洞,姜与眠抬头看向洞口处那抹模糊的身影,放下怀中僵硬的尸体,迎着风走了出去。

        “小子,怎么现在才找来?叫我等了好久!”川淤语气中透着笑意。

        姜与眠紧咬着唇,狠狠盯着他。他脸上的笑,颈上的鳞片,身上那股味道,皆让他心生恨意。

        “杀了我手下那么多小妖,还想让我当做……”

        川淤话还未说完,姜与眠便已化出冰魄剑冲了上来。他拂袖设下结界抵挡,却不想姜与眠一剑便将结界斩出了裂纹。川淤脸色突变,他竟不知姜与眠的妖力已这样强了。

        第二剑紧接着斩下,结界应声破裂,川淤不敢再大意,倒飞出去,退远了些。

        冰魄剑被姜与眠猛地刺进了岩缝中,从剑身结出的冰一路追着川淤,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将他双脚冻在了地上。可川淤毕竟是千余年的妖怪,稍稍催动妖力便震碎了脚上寒冰。

        “呵呵……”川淤轻笑着,“倒是有些本事了。”

        他一个闪身绕到了姜与眠身后,那速度太快,姜与眠根本防不住,结界还未撑开,一根小指长的刺便刺进了他颈后。

        眼前的景物开始朦胧,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般,姜与眠捂住后颈,跪倒在地上。

        “姜与眠。”身后有人叫他,他回身看去,眼前的一切早已不是方才所见。车流在街上穿梭,鸣笛声与音乐声混杂揉和,自己是什么时候……

        “姜与眠。”叫他的人是从前三班的顾轻雨,他从马路对面跑过来,“你去拍戏了?怎么穿成这样?”

        姜与眠低头看看自己,他身上穿着蓝白相配的衣袍,衣襟上是细密的绣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呃……话剧社。”

        姜与眠的双眼已完全无神,失了光彩。川淤轻笑着,咬破一只手指,将血按在了他后颈处。若是常人,他连那根刺都不必用的,可如今的姜与眠不好对付,还要用他的血加重一下幻术才行。

        姜与眠站在了家门口,一圈黄色的隔离带死死围住了整座院子,院门上挂着一把极厚重的铁锁,整座房子死寂无声。姜与眠整颗心瞬间缩成了一团,他穿墙而过,进了房子里。客厅的地上,是用粉笔画出的人形印记。那身量……像极了姜与兮。

        姜与眠疯了一般,跑到老头子的房间,跑去厨房,又跑去院子里。整座房子空无一人,只有那些人形印记,与地上掉落的半只黑蛾翅膀。

        姜与眠无神的双眼已满是惊恐,川淤在一旁静静看着,轻语了一句:“怕成这样?”他伸出手去,想要将手扶到他头上,看看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一缕寒光刺破夜色,朝他飞刺过来,若不是他躲得快,这只手怕是要被斩断。

        “川淤,对一个小辈,也要用这样阴毒的法术吗?”

        姜与眠跑去了警察局,询问了家里的情况,可警察却说不出什么,只是告诉了他一家医院的名字,告诉他,他家人的尸体就在那家医院的太平间里。

        他照着记忆中的路飞去,溜进太平间。他已等不到警察局开出的正式证明,也无心向医院的人解释。他拉开一个又一个存放尸体的冷冻柜。双手已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直到拉开第十一个,才看到一副没了血肉的尸体。

        姜与眠身体有些无力,他大口呼吸着,呆滞地看了一眼尸体上挂着的卡片——“姜与兮”。

        不该是这样的,这是他一直小心翼翼保守的秘密,怎会被人知道?他们怎会就这样死了?姜与眠小心翼翼抱着尸骨,那尸体没了血肉连接,似乎轻轻一碰便要破碎。

        他无助地哭喊着:“堂庭!”

        “堂庭,你在哪?”

        “你来帮帮我!”

        “你救救他们!”

        可哭着哭着,他却停住了,人似傻了一般。从前那些关于堂庭的记忆,渐渐发生了变化。那晚没人来救他,没人生出蓝色火焰烧死那些黑蛾。后面的事也没有发生,没有人带他离开这个世界,他一直在这儿。世界上根本没有堂庭这个人。

        姜与眠周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从脸上滚落。他依旧跪伏在地上,孤身一人在幻境中挣扎。那样子看得人心似针扎般疼。

        姜与眠跪坐在太平间,天已快亮了,他的身体僵硬冰冷,同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与眠。”极轻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声音飘渺虚空,若有似无。

        “与眠。”声音又近了些。一丝温暖传入身体,姜与眠感到有人抱住了他。眼前的景物又一次朦胧,怀中的尸骨有了温度,他努力向自己怀里看去,自己抱住的是一只手臂,那衣袖是堂庭的。

        姜与眠紧抓住他的衣袖,仰头向他看去,是堂庭的脸!他呼出的气息吐在姜与眠的脸上,眼中满是担忧。姜与眠的声音带着极重的哭腔,他不得不停下与川淤的打斗,过来唤醒他。

        “堂庭!”姜与眠声音颤抖,双手紧抓住堂庭的衣服,眼中积蓄的泪水从眼角滑下,那双眼睛已经哭红,脸上的惊慌像是溺水的人被刚刚从水中捞出。

        “我在!”堂庭握住他的手腕,温暖的手掌瞬间安抚了姜与眠的恐惧。

        川淤喘息着倚在身后的巨石上,口中鲜血顺着下唇滴在衣服上。此时逃走是最好的时机,他正要催动意念隐去身形,堂庭却已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那双眼里满是杀气,怕是今日不想放他走了。

        山下的河水开始猛涨,爬着山壁一路向上。堂庭放下姜与眠,拾起手边玄色长剑,缓缓站起了身。

        河水猛然冲天而起,如同巨大的浪头直扑到山洞前的平地处。水流模糊了视线,密密麻麻的鳞片飞刺过来,堂庭执剑抵挡,姜与眠却一个闪身挡到了他身前。

        泼洒下来的河水瞬间凝结成冰,如同一面墙,死死挡住了飞过来的鳞片。姜与眠紧握剑柄,幽蓝色的光芒从冰魄剑剑刃闪过,与他眼中的蓝色正相配。

        势头不妙,川淤飞身跳入水中,一条蓝紫色的鱼尾深扎进漆黑的河水里。堂庭紧跟着跳入水中,薄薄的月光浸染河水,鱼尾在粼粼水波中越来越远。

        两旁的岩壁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齐向中间生长,在川淤逃走前,将他阻在了岩壁连结成的墙壁前。堂庭已近,川淤无处可逃,只得双手撑在石壁上,想将石壁打碎。

        头顶传来声响,川淤仰头看去,河水自上方开始结冰,很快便要将他冻结在这了,他即刻俯身向下游去,消失在了暗礁中。

        堂庭无法长时间呆在水中,虽是不甘,可也只能先浮上水面再做打算。河流下,水仍在结冰,四周的路皆被堵死了,川淤一旦出手阻止冰冻便会暴露自己的所在。正在慌乱之时,一只手将他拖入了岩缝中。

        “主子!”川淤看清了那人的脸,眼中难掩欣喜之情。

        “川淤。”巫惑长发在水中漂扬,似黑漆漆的水草,“听说鲛人死前的诅咒,最是狠厉!”

        “主……主子!”川淤脸上的笑僵住了,他原以为巫惑是来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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