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黑黢黢
月影纱般罩在峰峦间，人影闪进巨石后，却留了一角薄衫勾在了枝上，两个小妖大步追来，一眼便瞧见了枝上的衣角。
巨石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静听着身后的动静，肉肉的手掌扶在石上，圆鼓鼓的脸蛋白皙柔软。
年轻女孩的血肉最是香甜，更何况眼前这个生得白白胖胖，他们怎会放过？
小妖慢慢靠近，一步跨到巨石后，可眼前看到的却是姜与眠坏笑的脸。
“surprise！”
不等面前那小妖反应，姜与眠便一剑刺穿了他的肚子，鲜血顺着剑刃，在另一个小妖眼前滴落到地上，呆滞一刻，他突然醒过神来，拔腿便跑。
姜与眠的笑声回荡在山峦间，待他终于笑够才闪身追上去，附到了小妖身上。不到片刻，八墓岭便乱做一团，姜与眠穿梭在暗处，引得大半妖怪无头苍蝇般寻着他的踪影，直到洞中两个修为不低的妖怪堵住了他的路，他才终于消停。
姜与眠缓缓退后，回身看了看围在身后的妖群，月光下的剑刃闪着寒光，面前那豹妖眼中已有杀气，倒是一旁的蛇妖眼中有几分窥不清，探不明的东西。姜与眠吸吸鼻子，眼中忽又升起一股笑意。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笑？”豹妖话音落下，随即冲上前去。姜与眠悠闲站在原地，似乎并没躲的意思。
一柄玄色长剑破风刺来，插进豹妖脚下的岩石中，阻断了他的行动。那剑是堂庭所有，众人皆识得。豹妖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
“与眠。”峰顶传来堂庭的声音，“回去了。”
“这便来。”姜与眠挑衅地看向面前一动不敢动的豹妖，特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如今堂庭没了咒术束缚，巫惑又不肯现身，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姜与眠上了峰顶。
堂庭摘掉他发上的落叶，轻声斥了句：“胡闹！”
姜与眠傻呵呵一笑，又回身冲着下面那群蠢妖怪翻了个白眼。
时间久了，他也知该如何平衡心中对堂庭的情感，近两年，二人的关系缓和不少，与从前的亲密相比虽是少了些什么，可到底不像两年前那般疏远了。
这两年里，巫惑再未见过姜与眠，只偶尔从暮沉峦口中听到他的消息。
姜与眠杀了当初朝他撒去毒雾的妖怪。
姜与眠又杀了砍伤他的妖怪。
姜与眠跑去八墓岭，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巫惑次次都无甚反应，唯独这一次，暮沉峦说起，姜与眠是被堂庭接走的，巫惑神色才变了变。他甚至能想象到两人的亲昵，想象到两人目光对视时的暧昧与柔情。
那晚姜与眠脸上映照的波光，他眼中的新奇与笑意，口中臭豆腐的怪异味道，还有他看向自己时的迷离。那些，巫惑不是未曾想起过，可此刻想来，姜与眠眼中的几分柔情，许早已给过堂庭千分，万分，自己得到的，许少得可怜。
巫惑的眼神空了，身侧烛火跳动，映得他眸光婉转流动，暮沉峦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等他回过神来。良久，他才眨动了几下眼睛。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旁的原因作祟，此刻，他倒想去见见姜与眠了，想看看他是否变了样子，看看他是否也如自己一般记着从前的事。
姜与眠趴在桌上，脸已快凑进了镜子里，手中剪刀晃了好几下，才终于碰到了额前的碎发。
“额发长了？”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姜与眠这才发现紧贴在身后的人影，吓得他剪刀都掉到了桌上。
“你吓死我了！”姜与眠拾起剪刀，回身责怪着。
贪狼星君一把夺过他手中剪刀，将他按到了凳上：“我给你剪！”
“我不用，你又不知道怎样剪。”
“我怎会不知道？”贪狼星君说着，在他脸旁比划了起来，“你这张脸太过稚嫩，需剪得粗矿些才好，最好再蓄些胡茬。”
姜与眠摸摸下巴，似乎真的在考虑贪狼星君的话。
堂庭循着贪狼星君的气息找去，一路找到了姜与眠房里，他正巧有事要与他商议，他便下凡来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堂庭走入房中，却见贪狼星君正撅着屁股，不知在做什么。
“星君？”
“嗯。”贪狼星君正剪得认真，随口应了一句。
“巫惑现身了。”
“咔嚓”一声，姜与眠的头发应声掉落了下去。贪狼星君手一抖，从他头发上斜着剪了过去。
贪狼星君身形一滞，极力扮做淡然，朝姜与眠脸上看了一眼。姜与眠正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头发。
“今日便先剪到此处，剩下的你自己剪吧。”贪狼星君直起身子，他需快点找借口离开，免得姜与眠反应过来，没完没了地闹他。
堂庭目光探过去，姜与眠的额发被剪得……用他的话说，活像狗啃出来的。
贪狼星君快步朝堂庭走来，因为紧张，连剪刀都忘了放下。身后传来姜与眠抓狂的声音。
“我的头发——”
堂庭拿着木梳，细细地将他额前的头发编好，梳进了长发中。发冠扣好，姜与眠抬头看他，四目相对，堂庭不自觉地愣了愣。
贪狼星君停下了抖着的腿，看向了安静的两人，姜与眠扬起的侧脸仿佛叫他一瞬间见到了辞昼。姜与眠日日在两人眼前，渐渐长大，慢慢成熟，他们竟都未发觉他越来越像辞昼。
姜与眠似乎从堂庭复杂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他瞥向镜子。身后贪狼星君忽然说道：“额间再填一枚雕青，便与他一模一样了。”
姜与眠神色黯淡了几分，时间久了，堂庭也渐渐明白，他不大喜欢旁人拿他与辞昼相比。堂庭对贪狼星君使了个眼色，带他去了外面。
窗外天光阴沉着，姜与眠不想听巫惑的事，便自己跑去了草海，他已许久没去喂那些猫了。
“奥普洛夫、二狗、瓜瓜……”姜与眠一个个点着名，唯独缺了黑黢黢，那是只通体黑色的母猫，懒得一批。旁的猫都知道抓些老鼠、麻雀来吃，就只它整日等着姜与眠喂。有时他不来，它还要跑去城中找。
“黑黢黢——”
“黢黢——”
姜与眠循着它的气息找去，明明就在这附近，可无论他怎样叫，那猫就是不现身。
“喵——”一声猫叫从头顶的树上传来，姜与眠抬起头，脸上的笑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巫惑倚在树上，白色衣衫与纯黑素纱懒懒垂在脚边，随山中轻风微微晃动着。黑黢黢此刻正仰面缩在他怀里，任他修长的手指抚过自己鼓鼓的肚子。
巫惑笑看着地上的人，神色似与故人相见般熟络。他变了，巫惑细细赏玩着他惊愕的脸，姜与眠脸上稚气退去了些，从前脸颊上软嫩的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瘦削的下颌和英气的眉眼。
姜与眠回过神来，眼中惊愕退去，神色瞬间冰冷。他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身后那人，他一眼都不想看。
“它肚子里怀了崽了。”巫惑悠悠的声音传来，姜与眠不自觉地停住了步子。
“再有一月，许就要生了。”
姜与眠缓缓回过身，看向了他怀里的黑猫，它肚子确是有些鼓鼓的，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喂胖了它。
“你是想用只猫来威胁我什么吗？”
巫惑轻笑了笑，从枝上落下，怀里黑猫也被他翻正身子，轻抛到了地上。
“只是想来见见你。”他说着，缓步朝姜与眠走来，两人距离渐近，细看之下，才看出姜与眠的脸与脖颈比从前更加细嫩软糯，似孩童一般，想是贪狼星君那些仙药的原因。
巫惑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却被姜与眠一把拨开了。
“我不想见你。”
巫惑抓住他衣襟，将人扯到了面前，两人身体刚要触到一起，姜与眠便将妖力运到掌上，猛地推开了他。
巫惑被他的力道冲击，向后连退了两步才站稳，只两年未见，他便有如此长进了，看来堂庭教得极好。
“你再来纠缠我，我便告诉堂庭，叫他杀了你。”
巫惑挑起眼睛看向他，脸上泛起一抹冷笑，堂庭若是杀得了他，他如何能活到现在？
不等巫惑说话，姜与眠便回身朝草海走去，漫漫草叶在他腰间浮动，这人竟这样无情，一眼都不肯多看自己。巫惑静望着他，朝他喊了一句：“今日我将那只猫带走，待它生完小猫再送它们回来。”
姜与眠没有回头，他想不通巫惑究竟为何又来招惹自己，怕不是伤好了，又来他身上打什么算盘。
巫惑踏进草海中，未走几步便见到了那猫，它正揣着前腿昏昏欲睡。巫惑俯下身，轻声问道：“你叫什么？黑黢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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